“尼泊尔是个意外……有人认出了他……我们会查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警方给出的来龙去脉很官方,秦则初去找那个男人,他的解释虽然详尽很多,但因涉及诸多机密,有些东西不能对外透露。
    男人最后庄重地说:“秦川用生命换了一份对我方生死攸关的名单。在我这里,他永远都是一名伟大的警察。”
    隐约觉得这一切都和宫家有关。
    秦则初来到滨城,秦川当时认识宫岁雅的地方。
    宫岁雅是他妈妈。
    小泥湾、饮料店老板、华爷……零零碎碎,终于拼凑成一幅完整的拼图。
    其实刚开始,秦川是个“双面间.谍”,“弃暗投明”后又被宫家拉下了水。
    宫家发家时底子不干净,黑白两道都沾,后来随着时代发展,逐渐往外摘除毒瘤子。摘除的手段和过程都不能见光。某天,宫家来滨城游玩,阴差阳错,秦川认识了宫家的孙女宫岁雅。
    十七岁的年纪,秦川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宫岁雅。
    为了她,秦川甘愿坠入深渊。
    *
    操场的台阶上。
    外公外婆依旧在哭诉:“我们宫家是欠秦川,但是没有逼迫他,是他自愿的……你妈妈也是真的爱他……阿凌很可爱,毕竟是你弟弟,你见到他,肯定也会喜欢上他……”
    “小雅还年轻,她承受不了失去阿凌。”
    情绪到达临界点,秦则初站起来:“你们一直把秦川当傻子,以为我也是傻的么!”
    “阿初。”
    “我听见这两个字恶心,别他妈再叫我。”秦则初气笑,“你们的女儿还年轻,秦川就不年轻么?”
    “关于秦川,你妈妈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秦川和她分手,她只是以为秦川爱上其他人,抛弃了她。在加拿大的第一年,每天以泪洗面……我们求求你,能不能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她毕竟养你到七岁……”
    “第一年以泪洗面,第二年就和别人结婚生子。你们说这是爱?”秦则初红着眼圈,“就是因为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才没有让你们必须把秦川还给我。”
    “不过她的面子也仅止于此。”秦则初道,“我最感谢她的,是当年她去加拿大的时候不肯带上我。”
    永远记得分别那一天。
    秦川提前一天收拾好他的行李,问他要不要跟着妈妈出国玩,他自然是开心的。秦川带着他去了机场,让他先等着。
    他坐在行李箱上,远远看见秦川找到妈妈,跟她说了些什么,向她指了指远处的自己,然后递给她一个档案袋。
    妈妈情绪激动地说了几句话,狠狠甩给他一巴掌,扬长而去。
    秦川站在原地,一直等到窗外的飞机起飞,拿着档案袋走过来,抓他的脑袋,笑着说:“你妈妈这次出国要工作,没时间带你玩。你想去哪里?咱俩出去玩。”
    他看着秦川嘴角的血:“我们刚学的课文,桂林山水甲天下。我还没见过。”
    “现在就去。”秦川推着行李箱,笑着向前滑行,“你可真会挑地方,我也没去过桂林。”
    去桂林的飞机上,他忍不住问:“妈妈为什么打你?我看见她打了你一个耳光。”
    “因为你妈妈这次不能带你出去,我就说那我们现在回家好了。”秦川笑着学妈妈的样子,佯装扇他耳光,“你妈妈当时很生气,她骂我,秦川,儿子的行李都已经带到机场了,你居然要带他回家宅着?快带他去别的地方玩!”
    他当时被逗得哈哈笑,甚至幸灾乐祸道:“妈妈打得好。”
    当晚,他还是偷偷打开了那个档案袋,里面装的全是他的资料,去加拿大的单程票,出生证明,体检表,健康证,学籍档案……还有一些英文的东西,他看不懂。
    很长一段时间他不理解就是出国玩一趟而已,为什么要带这么多资料。
    一年两年三年,妈妈再也没回来,也没有和他们联系过。他才慢慢明白,妈妈不要他们了。
    档案里的东西是秦川给他办的出国手续。
    那次在机场,秦川原本是求妈妈带他一起离开的,但是她没答应。
    离开桂林,他们去了别的城市,没有回海城。
    七岁到十五岁,他跟着秦川辗转各地,每个地方都待不久。几乎跑遍了全国。
    秦川说他的工作就是要到处跑,起初他是信的,后来他被人劫走,被恐吓……秦川带着他打架,甚至当着他的面把人弄得半死不活……
    再到后来,秦川教他散打拳击,教他各种防身和打斗的技巧,乃至教他如何“杀人”。
    回忆起来,颠沛流离的这些年,秦川从没让他感觉到过他们是在“颠沛流离”。
    他一直是开心快乐的。
    认识不同的人,结交不同的同学和朋友,见识不同的风景。
    而待在他身边的这个人,赤子之心,始终如一,如同来时。
    这就是秦川。
    曾经,某个深夜,秦川喝了酒,跟他说醉话:“如果你是个女孩,当初我就算把飞机劫持了也要把你塞进去。儿子,幸好你是个儿子。”
    秦则初也想,幸好她没带走他,幸好他留了下来。
    给了他一个这么好的秦川。
    *
    警校操场。
    秦则初已经走了很远,又折返回来,走到两个老人跟前。
    老人看着他,眼底的希翼一瞬间燃起。
    “我爷爷奶奶是你们弄死的么?”秦则初冷冷看着他们,问。
    “他们去世真的和我们无关,听说是病故。不信你也可以去问你姑姑。”
    “姓宫的。”秦则初盯着他们,“宫家最好不要再犯事,落在我手里,我让你们全家陪葬。”
    放狠话向来很中二,但从秦则初嘴里说出来,不会让人觉得他只是在放狠话而已。
    明明说话声音很淡,一个字一个字砸下来,像一桶碎冰,灌进他们身体内,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们在操场坐了很久,搀扶着蹒跚离开,走到校门口的一辆保姆车旁,司机拉开车门,请他们坐好,然后自己坐进去。
    司机:“宫老。”
    “走吧。”
    后座一个长相冷艳的女人摘下墨镜,看了他们一眼。
    “哎,他不同意。”宫老太太说,“如果秦川还在就好了。”
    女人重新戴上墨镜,没说话。
    “你真不去看看?”宫老太太说,“他和秦川长得很像,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差点以为他就是秦川。”
    女人沉默良久,说了句令他们捉摸不透的话:“幸好秦川不在了。”
    *
    周三上午第一节 是英语,许央提前到达教室,整理上次课的作业。
    刘江拿着一道逻辑题和许央讨论。
    昨天刑法课上老师随机提问班里同学回答几个逻辑题,许央的回答可圈可点。刘江爱好逻辑题,下课后搜罗了些千奇百怪的好玩的逻辑题,特意来找许央讨论。
    “同学,麻烦让一下。”秦则初淡着一张脸走过来,手指点在刘江课桌上,“这是我的座位。”
    刘江一脸懵:“你谁啊?不是我班同学。”
    “你怎么来了?”许央看见秦则初,有点惊讶。
    课表上他现在有课的。
    “今天老师临时有事,第二节 课我还要回去。”秦则初看着她,神色淡淡的,“我是谁,你告诉他。”
    许央耳根烫烫的,抿唇拿起刘江桌上的纸笔,小声说:“不好意思,你能去其他地方坐么?”
    许央的舍友这时走进教室,眼睛一亮,笑着打趣:“许央,你男朋友又来陪你上课了。”
    刘江看了看秦则初,这才拿起题本站起来,坐到后面。
    秦则初看了许央一眼,坐下来。
    许央红着脸说:“第二节 你还要赶回去上课,时间能来得及么?”
    秦则初扯了扯唇角,露了一个极淡的笑:“能。”
    “吃过早饭了么?”
    “嗯。”
    秦则初单手撑脑袋,发了会儿呆。
    许央觉得他有点怪怪的,用笔戳他胳膊:“你怎么了?”
    秦则初看着她,突然问:“你喜欢过张斌么?”
    “啊?谁?”
    上课铃响,秦则初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许央一脸莫名地翻开课本。
    刚才和许央在一起讨论问题的那个男生,让秦则初想起了张斌。
    说不上来,给他的感觉,他们很像。
    都是那种认真型的学霸。
    差点儿忘了,许央也是认真踏实型的学霸。
    的确很配。
    刚他走进教室看到他们讨论问题的样子,心里涩涩的,可能就是吃醋吧。
    许央笑得好开心。
    她没有亲口说,他就是她男朋友。
    自上次见了宫家人后,秦则初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今早舍友的爸爸打电话,舍友刚起床嫌接电话麻烦,干脆把手机丢在床上,按免提,边穿衣服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舍友当时很烦,但他却非常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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