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生间出来,苏彻脸色不大好看,隐隐发着青,不清楚的还以为他心情很差,其实是冻的。
    苏母留了三中副校长吃饭,这时候正帮着保姆阿姨往餐桌上摆碗筷,苏父因为公司在筹办年度总结大会,今晚赶不回来。
    苏彻出来后,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闷声闷气地喊了声:“老舅好,校长好。”
    副校长朝他点了下头,老舅瞅了瞅他湿漉漉的头发,冲他轻轻哼了声。
    “你这头发怎么回事,掉进马桶了?还是扎进雪堆了?别擦了,毛巾擦不干的,去用吹风机吹吹。”
    苏彻懒得理他,从茶几上拿起苏母放在那里的成绩单,他听了老舅的话,啧了声回到卫生间,拿出吹风机吹了起来。
    一边吹,一边小心地把成绩单摊在面前。
    成绩是副校长专门找黄将军要的,为了看得清楚,还特意做了个表,里面不仅列举了六班各科最高分,还列举了全校各科最高分用以对比。
    最后算了算苏彻这次成绩的涨幅,还特意用红笔标注了,各科成绩涨幅喜人。
    当然,排名这东西,副校长是不会写上去的,毕竟全班倒一说起来也不好听。
    苏彻慢慢地看着,当看到自己的分数时,心情蓦然一紧。
    总分251,比250只多了一分!
    苏彻暗暗磨起了牙,这并不是他理想中的成绩啊!
    虽然各科成绩都有了不小的提升,但及格的科目并不多。
    吹风机声音有些吵,苏彻的心情在这时候变得极度郁闷,他听老妈电话里的语气,还以为自己考了四百分呢,可没想到就这二百来分。
    苏彻想起自己居然还在陆郁面前口出狂言,郁闷之余还有点羞赧。
    这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面子往哪搁!
    在吹风机的声响中,一声复杂的叹息藏在其中。
    和苏彻此时的怅然相比,陆郁就显得镇静了很多,只不过是表面镇静而已。
    婶子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顾克英和陆长源先后回了家,一通寒暄后,一家人笑着上桌吃饭,陆长源甚至还从房里拿出来一瓶用人参泡过的好酒,兄弟俩许久没见,酒杯里头见真情。
    她捧着碗坐在桌角,用筷子戳着米饭,心事重重,好久不见她动筷子夹菜。
    婶子见她面色古怪,还以为是自己做的菜不合她口味,问了声:“陆郁,怎么不吃菜啊,是不是婶子做的不好吃啊?”
    陆郁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婶子手艺好得很。”
    婶子把鸡汤里炖好的一只鸡腿夹给她,笑道:“你太瘦了,得多吃点补补。”
    而这时,小堂弟刚好啃完了自己的那只鸡腿,满嘴满手都是油,他眼巴巴地望着陆郁碗里的那只,看样子是还想再吃。
    估计是男孩的目光太炙热了,陆郁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跟婶子道了声谢,准备把鸡腿让给小堂弟。
    但被婶子看见了,凶着脸瞪向自己儿子,“陆遥,你怎么这么贪心,你都吃一个了还不够?”
    被骂了一通的男孩立马讪讪地缩回手,埋头在碗里委屈地扒着饭,旁边老太太看不过去了,把筷子重重地磕在桌上,尖着嗓门对小儿媳说:
    “我乖孙子多吃一个能怎么着?他年年考第一,脑子用得多,得好好补补!真不知道你这妈是怎么当的,一只鸡腿都舍不得!”
    婶子笑了声,把鸡腿重新按回陆郁碗里。
    “妈,鸡腿吃一只还是吃两只都是小事儿,关键是他这么小的年纪要是养成了自私贪婪的性子,那以后怎么办?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把他当宝贝惯着,到时候一点苦都吃不了,遇到事儿就想着往奶奶怀里钻,这辈子也就毁了。”
    婶子不愧是个能说会道的,几句话就把老太太堵了回去,瞪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太太吃瘪,做儿子的也不好就这样看着,小叔在一边当和事佬,“好了好了,吃饭吃饭,陆郁你就尝尝你婶子的手艺。”
    没办法,陆郁只好把鸡腿放回碗里。
    她胃口小,吃了只鸡腿和一碗米饭早就饱了,但又被婶子压着喝了碗汤,回到房间时,总感觉自己肚子鼓得老大。
    外面天色黑蒙蒙的,陆郁站到窗边仰头望了望夜空,无星无月,天地寂寥。
    离了饭桌回到自己的小屋,在静下来的环境中,陆郁重新想起了苏彻在楼下说的那句话,心头的滋味难以形容。
    “如果我考的分比你高,你就做我女朋友。”
    女朋友……
    这件事也太荒唐了,而且还带着一股难言的中二气息。
    陆郁站了会儿,回到床边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翻,她找到黄将军的电话,犹豫着到底打不打这个电话去问问成绩。
    三中等到开学再公布成绩也是出于好心,免得有些人没考好,连累着新年都没心情过,陆郁纠结了好一阵,想了想还是不打了。
    她有些害怕。
    既怕自己考的好,又怕自己考的不好。
    如此矛盾。
    在反反复复地为难心情下,几天后除夕到了。
    小城里没禁烟火,家家户户拿着鞭炮到楼下放,青烟和红纸在风中肆意飘荡。
    每年年夜饭陆长源和陆长泉兄弟俩都会轮流做东,提前订一桌宴席,今年轮到陆长泉,他发了不少年终奖,又托了些关系,总算在小城最好的酒楼订到了一间包厢。
    下午六点,小叔叫了车,载着一家人去了酒楼。
    一路上张灯结彩,年时气氛浓重,当到了酒楼门口时,望着头顶那副古拙的牌匾,陆郁心头蓦然一跳。
    这地方……不正是苏彻老舅开的吗!
    那个胖乎乎的大叔,第一次见面时还打趣她是不是苏彻女朋友……
    只希望今天不会遇见他们,陆郁心想。
    酒楼里几乎人满为患,要不是小叔托了位朋友,这地方根本预定不到。
    小叔扶着老太太先进了门,服务员微笑着给他们引路,陆郁吸了口气,迟迟没进去。
    顾克英在上楼时扭头看了眼,见陆郁没跟过来,喊了她一声。
    陆郁反应过来,赶紧跟了上去。
    当路过上次苏彻带她去的那间包厢时,门是半掩着的,里面传出热闹的笑声,陆郁悄悄看了眼,但只看到酒桌上推杯换盏的手,其他的没看见。
    巧的是,小叔订的包厢居然和这间毗邻,等所有人都入座后,服务生鱼贯而入,摆上早已准备好的菜品。
    菜色花样百出,都是好菜,服务生开了瓶红酒,给所有人满上,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小儿子孝顺。
    包厢有窗,窗外烟花灿烂,映着斑斓的彩光,一家人难得这么和睦,老太太不停地给乖孙子夹菜,也顾不得对陆郁冷眼相待了。
    吃到一半,陆郁喝了一杯红酒,头有些发晕,她推开门,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
    酒楼的卫生间色调偏暗,陆郁掬了捧冷水浇在脸上,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望着镜子中脸色微红的自己,轻轻笑了笑。
    其实自己还是蛮好看的。
    从卫生间出来,走在宽敞的廊道时,忽然在尽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高挺修长,映着窗外的烟花,竟然有些遗世独立的落寞感。
    陆郁以为自己不胜酒力花了眼,她揉揉眼睛,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那个背影转了过来。
    苏彻手里捏着张雪白的纸巾,正在擤鼻涕。
    风度尽无。
    他同样看见了对面不远处的陆郁,压在鼻子上的手顿时愣住了。
    陆郁同样愣在原地。
    苏彻啧了声,竭力压下在这里偶遇陆郁的欣喜,脸色平静地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苏彻声音很哑,喉咙里像卡着什么似的,他上次用冷水洗头,一直感冒到今天,不但没好,甚至还有愈来愈重的苗头。
    陆郁听出来他嗓子不舒服,想了好几句关怀的话,最后找出一句自认为不尴尬的话。
    “你出门吃药了吗?”
    苏彻:“???”
    作者有话要说:  土味尬聊最为致命。
    第47章
    窗外亮起一盏明媚的巨大烟花,陆郁的脸上映动着斑斓的色彩,衬得她的唇色愈加浅淡。
    苏彻哑着声音回答:“吃了,天天都吃。”
    说话时,眉梢微挑,狭长的眼尾勾着一抹笑,似乎是对陆郁的主动关心很满意。
    陆郁被他看得不自在,略略垂下眉眼,说:“记得多喝热水。”
    苏彻嗯了声,但总觉得这样的对话有点奇怪。
    “看烟花?”
    苏彻指了指廊道尽头的窗,宽敞的飘窗外,夜空亮如白昼,烟火争艳,海潮般的欢呼声远远传来。
    每年除夕,小城的中心广场都会安排一场烟火盛会,而等到零点,更会掀起一波热烈的狂潮,整座城市的上空都会变得耀眼。
    可眼下虽然去不了现场,但在这里观景也不错。
    陆郁和他并肩站在窗前,烟火果然极美,如花如云,两人的眼底倒映着熠熠的彩光,他们没有说话,气氛于此时安静又和谐。
    “晚上有什么活动吗?”苏彻忽然问。
    陆郁想了下:“等吃完饭,可能就回家吧……”
    “你的生活都这么无聊的吗?”苏彻啧了声,“春晚看吗?”
    陆郁都不知道多久没看过春晚了,闻言摇了摇头,“不看,没什么意思。”
    “那你待在家里干嘛?”
    “听听歌看看书,然后睡觉。”
    陆郁的生活简单平淡,苏彻笑了声,目光从夜空的烟火上离开,慢慢转向女孩清隽的侧脸。
    他望着女孩微仰起的脸和眼底闪动的烟火,咽了咽喉咙,“晚上一起看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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