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姐姐?”罗敷有些担心,“是不是晒得难受了?”
    他觉得自己太不聪明,这时候应该让宜姐姐回房好好休息才是,况且他和祖母这里又没有冰,倒叫宜姐姐热得慌。
    顿了顿,罗敷小心道:“宜姐姐回去休息罢,我去叫大夫,可不要中暑了。”
    想了想又说:“要是宜姐姐想去护城河玩,下回我带宜姐姐去,好么?”
    赵宜安忍耐着听了一会儿,见面前的男孩终于住了口,才小声道:“我想睡一会儿,不用叫大夫。”
    罗敷忙不迭应下:“我送宜姐姐回去。”
    他倒了后院门口,有些想继续跟过去,但赵宜安走得飞快,没有叫他跟上。
    罗敷掩下心头低落,又想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赵郗。
    如此为难着,独自回了前院。
    关上门,赵宜安勉强走了几步,最后倚着墙滑坐下来。
    她捂着额头,觉得伤口深处又疼起来。
    ……
    “啊!”一声惊呼,“我的莲花灯掉了。”
    “姐姐,小陆去帮你捡回来。”
    先前的声音有些犹豫:“你这么小,肯定捡不回来,我去找四哥哥。”
    “可以的,我可以的。”
    ……
    “四哥哥快点救他!赵陆死了,他要死了!”
    ……
    “谁传的谣言!无稽之谈!”
    “公主莫气,气坏身子可不好。”
    “身子好又怎么样,现在赵陆当了皇帝,咱们都别想过好日子了!还说我不是父皇亲生的,谁敢这么说!一定是那老妖婆!我要去找她!”
    “公主三思!三思!”
    “怕什么?我还有四哥哥五哥哥,还有太子哥哥,”说到这里又懊恼起来,“赵陆这个傻子,做什么要当皇帝!”
    ……
    对话断断续续,赵宜安用掌根压住额头,试图抵消一点从内喷薄而出的痛意。
    屋子里的冰已化得差不多,夏日炎炎的热意又一点点爬进来。
    赵宜安满身是汗,连额角都沁出汗珠。
    她微微启唇,拼尽力气才将他的名字唤出。
    “赵陆……”
    *
    罗敷终究不敢对赵郗说中午的事,他想,既然宜姐姐瞒着谢大哥,自己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要是宜姐姐知道自己多嘴,反倒不喜欢他了。
    于是赵郗回来时,难得没瞧见妹妹在前院。
    罗敷小声解释:“天太热了,宜姐姐有些不舒服,就没过来。”
    赵郗便点头,道别后自己回了后院。
    只是屋里并未点灯。
    赵郗有些疑惑。他抬手推开门,虽然夏天天长,但这会儿也暗下来了,屋子里光线昏昏,赵郗适应了一会儿,去桌边点了灯。
    转身才发现赵宜安正安安静静躺在榻上。
    赵郗轻轻走到她身前,弯下腰问:“宜安?”
    没有动静,似乎睡得很熟。
    赵郗禁不住露出笑意,又嘀咕:“这么困么?”
    他直起身想走,榻上的赵宜安正好翻了个身。
    “咦?”赵郗故作惊讶,俯身对着她笑,“小猪醒了?”
    但赵宜安并未答话,只是静静望着他。
    “怎么了?”赵郗抬手,将妹妹额前头发别到她耳后。
    就见赵宜安神色平静,轻声问他:“后来呢?”
    赵郗失笑:“什么后来?我讲了什么没讲完的故事?”
    只不过才一瞬,他就僵直了脊背。
    赵宜安侧躺着,泪珠都滚进她的长发,她的声音微颤,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惧意:“我摔倒了,后来呢?”
    赵郗面色已白,他缓缓起身,垂眸问:“你不是都瞧见了么?”
    赵陆得势,而他和妹妹,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
    “赵陆——”过了许久,赵郗才又开口,试图将事情说得简单一些。
    “赵陆向孙氏投诚,登基后清理了先前的障碍。现在又尽除孙氏,独揽大权。”
    赵宜安忍着头疼,出口反驳:“我不信!”
    “不信什么?”赵郗望着妹妹,声音轻轻的,“不信他有这么大本事对不对?”
    他蹲下来,温温柔柔地摸着妹妹的头发:“想起来也好,再过几日,四哥哥就带你出城。”
    说完赵郗似要起身,赵宜安也跟着坐起来,带着泣音拉住他的衣袖:“我不信赵陆会这么做。”
    他怎么可能向孙氏投诚?明明父皇忌惮极了孙家。
    赵郗却语气平淡:“没什么不可能的。人心难测罢了。”
    侧身将妹妹的手拉开,赵陆捧住妹妹的脸蛋,道:“以后他就骗不到你了。”又勉强露出一个笑,“四哥哥只有宜安了,宜安可要平平安安的才好。”
    只是一句话,赵宜安却忽然愣住:“什么叫只有我了?”
    赵郗脸色微僵,慢慢松开手。但他并不想瞒着赵宜安,便问她:“你说赵陆登上皇位,要除掉哪些阻碍?”
    自然是前太子,还有先帝的其他孩子。
    窗外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屋内孤灯,照不亮全部角落。
    赵宜安坐在榻上喃喃:“我不信,我不信他会这样做。或许是孙氏……”
    朝中孙氏独大,操纵赵陆一个傀儡也并非难事。
    但赵郗神色厌恶:“他连孙氏都能这样快除尽,必定早有准备,难道会如此轻易受制于他们么?我看不过顺势而为罢了。况且赵陆——”
    他抿唇望着妹妹,压低了嗓音,极快道:“看看他都对你做了什么?封你为湖嫔,封自己的亲生姐姐为妃嫔!弑兄夺位,罔顾人伦,他怎么做得出来?”
    一说完赵郗就后悔了,他绝不该在妹妹面前提这事。
    “哥哥不是故意——”
    但赵郗来不及说完,赵宜安就忽然推开他。
    “宜安?”赵郗微诧,而赵宜安就在他眼皮底下跑了出去。
    “宜安!”
    赵郗不敢高声呼喊,夜幕笼罩,又没有灯,他只能勉强跟上妹妹身影。
    前院的罗敷同他的祖母似乎已睡下,并没有被他们吵醒,赵郗微微松了口气,又提心吊胆想要捉住一步之遥的妹妹。
    而赵宜安打开后院的门,跌跌撞撞跑到外面。
    赵郗后悔不已,跟着出了院门,却见妹妹在前头停下。
    没力气了,还是扭伤脚了?
    赵郗来不及猜测,只一心想跑到妹妹身边。
    但他很快就停了下来。
    火把灯笼,从街上一直亮到小巷,乌压压的羽林军立在街口,却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
    直到有人驾马,慢慢穿过人群。
    赵郗眼中映了灯火重重,见到来人的这一瞬间,他眼里尖锐的光却比火把还亮。
    牙关紧咬,赵郗将来人的名字恨恨吐出:
    “赵,陆。”
    第93章 皇子府
    倏然大亮。
    附近家家户户皆已睡下,没睡下的见外头这仗势,也不敢探头,闭紧了院门,只作不知。
    羽林军举着火,将巷口街道团团围住,队列中没有一个人抬头,皆垂首驻足,缄默不语。
    赵陆跨坐在马背上,手中缰绳快被他捏断。
    他背后满站守卫森严的羽林军,而赵宜安孤身一人,立在他对面。
    她没有提灯,赵郗也没有,赵陆身后的光照不到她的角落。夜幕里,只能依稀望见她似乎瘦了一些。
    见赵宜安不动,赵陆微微抿唇,松开手,翻身下了马。
    然后片刻不停朝她奔去。
    赵郗离妹妹更近,发觉赵陆动作,他几步上前,一把将妹妹拉到身后。
    赵宜安却惊呼一声。
    赵郗只觉眼前闪过一道光,侧过头,赵陆的配剑已抵在他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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