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楝努力找话安慰她,“陈哥就是一时糊涂,跟感冒似的,过劲就恢复正常了!”
    “感冒?那敢情好!但是吧自从上次他们在酒店开房被我们抓住,我的一颗心就像架在火上烤,我难受,你知道吗,我特别难受,看着父母花白的头发和快要上初中的儿子,我对自己说忍了吧,退一步海阔天空,谁还没有个走岔路的时候,只要他能回家继续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不能忍的?可我又想到他俩上床的样子就止不出地犯恶心,你说我怎么办,让他决定好了,是走是留”,一口气说完,胡琳像背负无尽的重荷,终于体力不支,疲惫地靠倒在椅背上。
    高旻捅捅舒楝,舒楝回头,两片温热的唇贴近耳廓,后背应激性地起了一层栗,我擦,你这是想吃猪耳朵了吗,凑那么近干吗!舒楝碎碎念,没好气地瞪了高旻一眼。
    高旻轻轻挑眉,压低声音说:“我瞧你朋友状态不好,已经叫了车,我们送她回家吧”
    舒楝觉得此建议可以接纳,遂扭头对胡琳说:“姐,你也别多想了,事来了躲不过,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没必要憋屈着凑合过日子,总之,咱们先回家,慎重考虑后再作决定,你看成吗?”
    胡琳点点头,在舒楝的搀扶下,走出咖啡馆。高旻叫了自己的车,司机早将车泊好停在咖啡馆不远处等候。
    从上车后,胡琳一言不发,她神思恍惚地看着车窗外璀璨的灯火,舒楝也怕惊扰到她似的一路沉默。
    将胡琳送回家,舒楝裹紧大衣捂住半张脸钻进车厢,高旻换到后座等她,替她扫落头顶的雪花,将一罐温热的咖啡塞进她手中,“暖暖手”
    “下雪了——南方很少下这么大雪”,舒楝双手握着咖啡罐去暖冻得冰凉的面颊。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高旻观赏了会儿收回目光,笑笑,“想起了大雪铺天盖地的老北京城,我们学校水木清华前面有片湖,每逢隆冬的时候都会冻住,不少师兄师姐就在结冰的湖面上滑冰,真是快乐的时光呐”
    “当时你没滑冰?”,舒楝问。
    高旻耸肩,“我的课余时间少的可怜,参加国际数学建模大赛,写论文,练琴,习字,下围棋……你要知道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很难在没有同龄人的大学校园中找到知心朋友和兴趣,当师兄们弹着吉他唱民谣追求女孩子时,我们还懵懂未知地一心扑在课业上!”
    舒楝喟叹,“唉,那你还真是错过了很多乐趣啊,比如和心爱的女孩在校园小路漫步,再比如和同窗聚在一起谈摇滚谈姑娘谈无限可能的未来”
    高旻斜眼打量她,“说得你好像经历过似的”
    “哎哟,你是在嘲笑我吗?我跟你不一样,我的课余生活可丰富了”,舒楝掰着手指,把自己参与过的活动一桩不落地说给高旻听,末了总结,“除了校园恋爱没谈上,什么我都没落下,甭管班里的活动还是系里的活动我都积极参加,校际间的辩论大赛我还拿了最佳辩手奖呢,当时反方有位香港的小哥对我暗送了几次秋波,我就是反射弧长了点,信号没接上,要不然我一早事业爱情双丰收了!”
    高旻忍住笑问:“你确定人家在瞅你?”
    舒楝转着眼珠子细细回想了一番,以香港小哥视线的投射角度判断还真确定不了,没准在瞅三辩手尹芳芳呢,想到这儿,清清嗓子不言语了。
    高旻保持风度没笑出声来,他顿了顿说:“我的青春期并没有虚度,我不还正儿八经谈恋爱了吗,一直谈到了快结婚,这点比你略强吧?”
    舒楝干笑了两声,心想你倒是谈成了再跟我比呀,最后谈崩了有什么好显摆的。
    “我送上把柄给你攻击,你倒惜字如金了”,高旻大感意外。
    “说明我做人厚道,不往你痛处戳”,言罢,舒楝一改戏虐的语气,平和地说:“即使没谈成那也是人生经历的过去,有些时候体会过程就好了,没必要苛求结果”
    “你不刺上几句我都感觉不习惯了”,高旻用手在她头顶比划了下,“脑袋上一圈圣光”
    舒楝啧了声,“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谈了六七年的女朋友,诶,你不是最讲究效率吗,怎么临了临了给谈飞了,劈腿的锅也不能让你前未婚妻一个人背吧?”
    “对,我也有错”,高旻承认得非常干脆,“我错在误将日常的陪伴视为男女间的感情,我们很熟悉,就像姐弟,这种相处没让我感到不适,我想婚后的生活也如此的话没道理不结婚,但始终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等碰到令她情潮汹涌的人,我们的关系就宣告破灭了”
    舒楝伸出食指摇了摇,“no no no,我觉得你们俩根本性的分歧在于对感情的看法不同,你喜欢的是平淡的天长日久的陪伴,不太表达爱意,但感情细水长流,你女朋友显然喜欢戏剧化的激情,和她产生剧烈化学反应的人更能得她青眼,如果你们多交流,找到适合你们的相处方式,也许结果就圆满了也未可知,很多时候,都败在‘我觉得’、‘我以为’上!”
    “事实上我并不后悔,也不觉得可惜,反而庆幸……”,高旻的目光微微闪了闪,嘴角的笑意缱绻不去,“她能遇到一见钟情的人,我也会遇到与我分享生活的人”
    真是乐天派,舒楝眨巴了眼没接话茬。高旻低头看她,神色温柔,小心试探道,“你对感情的看法很透彻,未来……有没有成家的打算?”
    舒楝撸了把头发,摇头,“以前吧还有点念想,现在彻底没了”
    高旻脸上的笑顿时没了,失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不觉得爱呀情的特别虚妄吗,既然能一见钟情就能再见钟情,人的心瞬息万变,谁能说准下一秒爱上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用有限的生命陪一个人去赌未知的明天?就我个人来说,如果不能一路走到底,那么一时的陪伴和从来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分别?不管爱不爱,这种中途生变的事都会影响心境,就说我那姐们吧,多惨啊,就算粉饰太平,鼓励她跌倒再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可实际上站起来,面临的照旧是一堆烂摊子,我反正觉得人生蹉跎不起,为什么要让别人来主宰我的喜怒哀乐?”
    抬头看到高旻一副惊讶过度的表情,舒楝表示不解,“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吗,瞧把你给震精的!”
    高旻缓和了下表情,“你不会改变想法?”
    舒楝认真想了想,“也许遇到和我想法一样的人会改变,但是遇到另一个我不容易吧?”
    谈话过分投入,车子停下时,两个人都毫无所觉。
    “高先生,到了”,司机轻声提醒。
    舒楝扑到车窗边往外瞧,是地下车库,“看样子不是西郊”
    “下着大雪,路面滑不安全,还是回家吃比较好”
    两人下车,高旻拉上舒楝往电梯间走,舒楝回头,车开走了,“你那司机挺眼熟的,你去派出所跟在你身边的就是他吧?”
    “对,怎么了?”
    “体格精悍,外貌上佳,应该不是普通司机吧?”
    “嗯,是我的保镖”,高旻走了两步有所警觉,“他有约会的对象,把你的好奇心收起来!”
    “说什么呢,我那纯粹是欣赏美的眼光好吗?”
    “了解”,高旻附和,“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不能结婚的人,美对你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想奚落我还拐着弯,我听得出,高先生!”
    再次搭乘高旻家的豪华电梯,舒楝还是感觉十分新鲜,“你每天下班回家心情一定很好吧,超五星级的待遇,换我也见天乐呵呵的!”
    “你的乐呵跟物质挂钩?”
    “除了工作带给我的成就感,大部分快乐都是通过物质实现的,这就是俗世的温暖,难以抗拒!”,抬眼看到高旻用瞧稀罕的眼神瞅她,马上说:“你的精神层面比我高,你不用讲了,肯定体会快乐的方式高级多了对不对,我就知道!”
    高旻半真半假地说:“我光看你就挺快乐”
    舒楝眉头一皱,“怎么,拿我当笑话看?”
    高旻也不解释,只笑着说:“我就瞧着你喜庆,不行吗?”
    “行行行,我就当为人民服务了,电梯开了,赶快进屋,可把我冻坏了!”
    舒楝往屋内走,边走边脱外套,智能家居就是方便,随着脚步声,房间内的光源第亮起。
    玻璃幕墙内的的小森林一派南国风光,粉色的荷兰芍药开得正艳,舒楝除了羡慕还是羡慕,琢磨着来年春天在家中也开辟块地种草养花。
    感应门开了,舒楝踏进去的瞬间,暖湿的空气夹杂着幽幽的花香扑面而来,流水淙淙,兰铃草摇着一串白色的钟形小花垂着头,湿漉漉的,十分秀雅可爱。
    舒楝嗅着甜甜的花香溜达了一圈,心里万分不舍离开,但不能让高旻一个人忙活,那她这个客人也就太不客气了,再三流连,还是抬脚去了厨房。
    在操作台的水槽洗了洗手,舒楝问穿着围裙的高旻,“需要我打下手吗?”
    高旻抬头,“哦,不用,你歇着吧,晚餐不复杂,只要注意火候就行!”
    “是吗,我们吃什么?”
    “a5级黑毛和牛、82年拉菲,你看还成吗?”
    舒楝挨着操作台坐下,托腮笑道,“高先生,我简直受宠若惊,82年的拉菲多贵呀,开一瓶少一瓶,你还是留着收藏吧,给我这种不懂酒的人喝太浪费了!”
    “我高某人的待客之道向来是投之木桃报之琼瑶,尤其是聊得来的朋友,我可以倾其所有!”
    “对朋友都这么慷慨,对爱人岂不是——”,舒楝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夸高旻。
    高旻弯腰从烤箱端出牛排装盘,配上澳洲龙虾尾,边上点缀芦笋圣女果,让人看着食指大动。
    菜端上餐桌,高旻取来红酒和水晶酒杯,用餐巾托着酒瓶倒酒。待舒楝落座后,他才接着刚刚的话说:“对爱人,我的就是她的!”
    舒楝热烈鼓掌,“真男人!你这么爷们的汉子不缺女人爱,如果想结婚的话,就应该放开怀抱,多认识姑娘,甭管远的近的,就说你们暗物质资本吧,才色兼备的姑娘一大把,给个机会嘛,美好的未来就向你招手了”
    “你倒是替自己操操心呐”,高旻轻笑着送去一瞥。
    舒楝牛嚼牡丹似的喝了一大口红酒,品了半天也没品出8万多的葡萄酒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有什么好操心的,无外乎做好本职工作,多攒几个养老钱,然后就没遗憾了!”
    “那你的期望不算高”
    “期望放低,失望的时候才会少啊,来,干杯”
    舒楝咽着口水将牛肉切块送入嘴里,肉质鲜嫩多汁,好吃的能吞下舌头,还未等她细细品味,放在一旁不甘寂寞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是通讯录中很久才诈尸一次的老同学尹芳芳。
    朝高旻抱歉地笑了笑,舒楝接通手机,“喂,小舒,你在听吗?”
    舒楝把手机撤远了点,“我说你声音能小点吗,三里开外都能听见你嚷嚷!”
    高旻适时插了句,“听声音挺有活力”
    捂住听筒,舒楝小声说:“我大学同学,天生嗓门大,是校辩论队的三辩手,讲到没理了依靠增加音量压制对方辩手”
    “我说你鬼鬼祟祟干吗呢,我可有喜事告诉你,你给我准备红包吧?”
    “喜事?你升主任了?”
    “你敏感的职业特性哪儿去了,算了,我直接公布吧,姐们我要结婚了!和秦疯子!”
    “秦……秦枫?他不是结过婚了吗,你没说胡话吧?”
    “千真万确,我工作都辞了,明儿我就去北京投奔他!”
    “我说姐姐,我现在十分不想听见诸如你第三者插足或者绿了秦枫老婆之类的话懂吗?”
    “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是那种人吗?”,尹芳芳委屈,“秦枫他老婆跟一个开宝马的男人跑了,我一看机会来了就大胆出击拿下了秦枫,他起初还不好意思,说他是二婚,我是初婚,感觉对不起我,小样,不枉我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他!”
    “你妈不是不让你找二手男人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舒楝觉得高旻听到“二手男人”神色不大对头,顾不上管他,先应付完尹芳芳再说。
    “那是我二十三岁时的要求,今年我都三十一岁了,她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哪儿还管什么一手二手啊”
    “嗯,知道了,恭喜你,多年的夙愿得偿!”
    “因为我明天就走,和你们几个没时间聚了,打电话给你们呢,一是报喜,二是贴心说明,红包呢打我账上,往外给了这么多年礼金终于可以收回来了,哈哈”
    高旻趁舒楝打电话的当儿,替她把盘子里的牛肉一块块切好,然后推还给她。
    “谢谢”,舒楝收线迫不及待插了块肉吃含糊地说,“我朋友很烦人吧,不过很善良,钱包又要瘪了,感觉一年到头不停地在送礼金,有的夫妇简直是诈骗犯,闪婚闪离又闪婚又要红包”
    “那你也结婚呀,礼金一次性回本”,高旻笑着建议。
    “小不忍则乱大谋,人生需要点无私的奉献精神,譬如高先生你,差点就陷入婚姻的泥淖,幸亏你及时抽身,不然就成为二手男了,当然二手无损你的身价,但完好如新的更招人喜欢不是吗?”
    高旻放下刀叉,用餐巾按了按唇角,靠回椅背,调侃说道,“你对婚姻和爱情的看法还真想当然!我猜你今天感受了太多负能量造成了认知偏差”
    “偏差?”,舒楝摇了摇食指,“先说爱情,我同学打电话你也听到了吧,她的大嗓门跟喇叭差不多,她要嫁给的那个人也是我同学,我这个男同学和他老婆当初也是要死要活相爱结婚的,因为生活不如意,因为经济拮据,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吵来吵去,最后跟了开宝马的男人,伟大的爱情去哪儿了,说什么真爱无价,自行车的爱怎么能跟宝马的爱相比呢。再说婚姻,和吃甘蔗差不多,嚼吧嚼吧都是渣,把鸡毛蒜皮的争吵去掉,还剩下多少糖分?”
    高旻忽然觉得头痛,因为某人的偏激,他试图说服她,“这就像道情感解析题,因人而异,只要求解的方法没出错,就能获得正确的答案。你不是他们,你不会犯他们的错误!”
    情感解析?有点道理,美貌与金钱永远遵循最优配置原则,爱?舒楝讽刺地挑挑嘴角,自然是随着欲望产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客串过的人物都会陆续返场
    女主朋友们的感情归宿大致作了交代
    钱进和苏怀秋不清不楚地好着
    孟源结婚了
    王如燕截胡了别人的男人
    胡琳被第三者插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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