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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平日里的宽袍大袖极不方便,林溯也换了身纯黑的窄袖衣服,随甲十六前去见这位传说中的陛下。
    这位陛下明明是此时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然而其实不然,连和林溯见个面商量个事儿都是偷偷摸摸,更像某个和政府作对的地下组织。而正牌的政府,更像在魏王的统治之下。
    虽然同在洛阳城,林溯却从没进过大梁皇宫,跟着甲十六走在大梁朝最壮阔的宫宇之间,心中暗暗骂了好多遍万恶的封建主义,在人民群众普遍吃不饱饭的情况下,皇帝竟然给自己造了如此嵯峨华美的宫室。
    然而林男神不是来播撒人文情怀的种子的,他是来见那位神圣又神秘的陛下的。
    带林溯进了皇宫中的一间密室后,甲十六立刻闪身不见。林溯抬眼看了看,只见一个人负手立在几案旁,似乎在等人,看他的装束,应该就是陛下无疑了。
    林溯愣了愣,方才想起来得对那个被称为陛下的人跪下叩拜:“叩见陛下。”
    刘献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很年轻的小脸,眉目清秀,迷离的眼中却似乎深藏着不为人知的哀伤,鼻梁小巧挺拔,唇珠饱满,颜色微微有点深,给人一种温暖可亲的感觉。他连忙疾步走上前,亲自俯身把林溯扶起来“韩卿快快请起。”
    林溯心中暗道,到底是个不掌权的皇帝,实在太平易近人的,竟让人有点小小的同情。
    “唉。”刘献轻轻叹了一声,请林溯与自己对坐于案前,“韩卿,前几日听说你的事,我真的十分担心,你……还好吧?”
    “陛下放心吧,我……”林溯刚把“我”字说出口,突然想起自己应该自称“臣”,连忙改口道,“臣很好。”
    “唉。”刘献也不在意林溯的口误,只是轻叹道,“你在世子府时,我连派了几十死士刺杀魏瀛,竟然都被他识破了。”
    “陛下?”林溯一惊,想不到魏瀛在那短短几天里竟然被人刺杀了几十次?这个陛下为了救韩晏派了几十人刺杀魏瀛?
    “其实我知道,他们要抓刺客是假,想引我出动是真。”刘献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握紧了双拳,哽声道,“只是我听说魏瀛竟然……”
    魏瀛竟然怎么样?林溯看刘献有话却说不出口,压抑隐忍着痛苦的模样,心中一时竟也有些难过,闷闷地坐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对你做出那种事……我实在是忍不了!故而不惜暴露自己!”刘献紧握的拳头终于忍不住狠狠砸在了桌上,一双原本温和迷离的眼中竟然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我为何这样无能?为何连你也保护不了!为什么!”
    “陛下……”林溯见他情绪激动,连忙好言安慰道,“魏瀛没把我怎么样,您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刘献失魂落魄般抬起头,看着林溯道,“韩卿,此番叫你来,我是想告诉你,魏德识破了我们这么多死士,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想,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前来兴师问罪。我们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原本以为只是魏洛被刺杀的事而已,想不到背后竟有如此多的文章。林溯一怔,问道:“陛下可有何打算?”
    “魏德此人阴险狡诈,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大梁之臣实为大梁之贼!人人得而诛之!”说出这番话,刘献的双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周身微微露出一丝帝王之气,“韩卿,如今进退维谷,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想好了,此番不是我死便是他亡!”
    林溯咬了咬下唇,坐在原地不说话。
    若单纯从印象上来说,林溯无疑是站在刘献这边的。魏德阴险狡诈三番五次地要杀自己,他若赢了自己铁定没好果子吃;刘献温柔和善平易近人,他若赢了一定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然而从现实势力对比的角度看,魏德手握重兵执掌朝廷大权,刘献只是被他架空的傀儡皇帝,刘献要赢的几率也太小了!自己如果帮着刘献算计魏德,不也是等同于找死吗?
    心里暗暗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林溯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横竖都是个死。
    第20章 英雄救美
    心里暗暗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林溯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横竖都是个死。
    “陛下。”出于谨慎的态度和真心的同情,林溯仔细想了想,和刘献分析道,“现在未必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何况您现在刚刚折损几十人,还是先按兵不动保存实力的好。”
    “你不用担心。”刘献温柔地拍了拍林溯的手,坚决地说道,“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做!”
    林溯总觉得刘献这番话有点别扭?怎么就是为了自己呢?陛下不应该是为了他自己的主权而斗争吗?
    毕竟人家是上位者,林溯还是十分恭敬地劝说道:“陛下,臣还是建议您先不要轻易有所行动,最好以不变应万变。魏德他现在再嚣张,现在创业未半,暂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您怎么样的。”
    “韩卿,我怕他再对你下毒手。”刘献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就算豁出命去,我也要和魏德抗争到底!”
    ——
    林溯回到家,一颗心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刘献那坚定的眼神、坚决的态度仿佛还在眼前——他真的要和魏德斗个鱼死网破才罢休吗?
    而且听他说的那番话,他是为了自己不再遭受魏王的迫害才如此坚决斗争的?真是个有同情心而且体恤下属的好皇帝啊,林溯想,如果不是遇上乱世被魏德这等奸雄挟持,刘献应当也是个挺好的皇帝吧。
    不过几日,林溯就听说有人在洛阳城东粮仓密谋行刺魏王企图谋反,被世子魏瀛带兵全部剿灭,一个活口都没留。
    说起这件事的人,没有一个不为那些“判贼”感到惋惜的。仿佛他们都是大义殉国的烈士,而魏瀛是为虎作伥的奸贼。
    也不知是出于对刘献悲惨遭遇的同情,还是出于他对有情有义的感动,林溯也在心里把魏瀛狠狠骂了好几百遍。
    也许没有这个可恶的魏瀛捣乱,可怜的刘献说不定就能翻盘呢?也许没有这个可恶的魏瀛剿灭刘献这场好不容易下决心的背水一战,可怜的刘献今后就不用再仰人鼻息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好皇帝了呢?
    然而没有如果,魏瀛就是轻而易举地将刘献下定决心精心策划的反击如狮子咬死一只小羊羔般轻易剿灭了。
    然后,不出意料的,林溯又被魏王派人请去谈话了。
    林溯心中虽有不好的预感,然而迫于无奈,还是不得不动身前往魏王宫。
    这回魏王的召见与以往不同,内侍带着韩晏走进的是林溯从前在魏王宫中从未见到过的地方——一所阴暗的地下石室。
    石室的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令林溯从心底泛起一阵恶心,恨不得转身就走。
    然而林溯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突然就被从石室中冲出的两个人粗暴地架了进去,双手都被用孩臂粗的铁链锁在了刑架上。
    林溯被这阴森恐怖的气氛和触手坚硬冰凉的铁链吓得瞬间万分清醒,这是要干什么?要严刑逼供吗?
    林溯抬起头,魏王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还是和往常一场带着貌似和蔼的微笑,对林溯道:“阿清,孤这次叫你来,有些话问你,你可要好好回答孤啊。”
    林溯看着他那虚伪的笑容,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静地回答道:“父王请问。”
    魏王依然十分和蔼,就像聊家常一般地问道:“暗中组织那么多韩家旧部,要讨伐奸贼杀死孤,这件事陛下是不是和你商议了?你是不是参与了?嗯?”
    林溯依然平静地摇头:“回父王,儿臣没有。”
    “阿清,孤可一直把你当亲人看待。”魏王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看一旁摆满了刑具的架子,悠悠道,“如果你一意孤行不肯承认,那孤就不得不用些手段了。”
    顺着魏王的目光看去,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寒光森森甚至还沾染着暗红的血液。夹棍、桚子、带着倒刺的鞭子……林溯顿觉心跳都被吓停了,紧张地咬了咬唇,还是一口咬定:“儿臣真的没有。”
    魏王微微回头,一副疼惜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看着林溯:“那你可就不能怨孤心狠手辣了。”
    林溯默然不说话。
    魏王一挥手,狱吏立刻会意,手中举起带着倒刺的长鞭便呼啸着朝林溯扑来,如同一条张牙咧嘴吐着信子的长蛇,迫不及待扑上前地死命撕咬人的血肉。
    这阵势,说不怕是绝对不可能的。林溯吓得紧紧闭上眼死死咬住了下唇,生怕自己万一痛得忍不住惨叫出声。
    就算到了这种境况下,林溯还是十分死要面子的。宁可壮烈地咬断自己的舌头,他也不想被打得像被杀的猪一样嗷嗷惨叫。
    “啪!”一声鞭子砸上血肉的脆响,林溯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却惊讶地发现竟没感到丝毫疼痛。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只听那执鞭的狱吏吓得声音都哆嗦了,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
    林溯这才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发现自己身前竟是一张刀刻斧凿般的俊脸,还是那般刚毅冷峻,却比平日里略显苍白。
    他的脸挨自己很近,林溯似乎听到了耳边他因为疼痛而略显杂乱和粗重的喘息声。
    此刻他如同一座高山岿然屹立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向自己抽来的那狠辣的刑鞭,林溯的心像被人用刀剜了一刀口子,不知是心疼还是感激,眼眶竟微微湿润了。
    魏瀛抬眼看了一眼林溯,递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强行定了定神,缓缓转过身去。
    林溯看到的是他背后的衣衫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长鞭的倒刺勾得血肉翻卷,鲜血滴滴答答直流,惨不忍睹。
    林溯顿觉呼吸一窒,那鞭子看着吓人,想不到竟然有这般恐怖!如果这一鞭打在自己身上,估计自己现在已经哭着认罪了。
    然而魏瀛竟然一声都没吭……
    魏瀛就这样挡在林溯面前,转身坚定地看着魏王,咬了咬牙,沉声道:“父王,儿臣愿以性命担保,阿清与此事绝无关系!”
    第21章 被强吻啦
    魏瀛就这样挡在林溯面前,转身坚定地看着魏王,咬了咬牙,沉声道:“父王,儿臣愿以性命担保,阿清与此事绝无关系!”
    世子剿灭“乱贼”之时,一个活口也没留,所以不可能有人能招供出“韩晏”这个名字,魏王心中对韩晏所有的怀疑,也只能算猜测而已。
    何况,现在世子竟然以性命为他担保。
    被自己最器重的儿子摆了一道,魏王咬了咬牙,竟突然哈哈大笑道:“孤不过和阿清开个玩笑而已,哈哈哈。你这就送他回去吧!”
    ——
    一路上,林溯满心里只有魏瀛背上那一道惨不忍睹的鞭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连自己看着都觉得疼得紧。
    魏瀛换了一身全新的氅衣,正襟危坐在车上,若非额前不受控制地挂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丝毫不会有人相信他背后有一道十分狰狞的伤痕。
    林溯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推了推他的手:“世子……你还好吧?”
    魏瀛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事。”
    “你出了好多冷汗啊。”林溯说着,就往他身上看来看去,“那个……我身上没带帕子,你不是有的么?”
    想起魏瀛上次给自己擦汗,林溯认为他应该是会随身带手帕的。
    魏瀛风轻云淡地应道:“嗯,那你在我身上找找吧。”
    他是故意的吧?算了不和受伤的人计较。林溯咬了咬下唇,先小心地把手探进他的袖口摸了摸。
    魏瀛微微合上了眼睑,模样看起来竟有些享受。
    林溯在袖子里没找到,思索着难道放在衣襟里?抬头看了看魏瀛,他依然闭着眼不说话,额上挂着细细的汗珠,看着着实令人……心疼?
    林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疼。然而怎么说他都为救自己受伤了,林溯心里觉得欠他的,脾气便异常地温顺,又轻轻地伸手探|入他的衣襟。
    一阵又酥又痒的感觉从胸前传便全身,魏瀛闭着眼,微微动了动眉头。
    手深入对方的衣襟,虽然隔了一层柔软的中衣,还是能感到他身上那微微暖人的体温,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林溯的双颊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手在魏瀛的胸前摸了片刻,最后终于找到一块雪白的帛帕。
    林溯掏出那块帕子一看,看着怎么总觉得有这么点儿眼熟?
    大概魏瀛的帕子都长这样吧。林溯暗道自己想多了,一个堂堂世子怎么可能把给别人擦过汗的帕子贴着胸口放在衣襟里呢?
    由于身高有些许差距,林溯不得不仰起头,抬手去为他擦汗。
    魏瀛微微低了头,唇角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
    林溯的心竟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紧张到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为他轻轻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珠。
    温柔缱绻,无限缠绵,还有一抹淡淡的体香鼻尖……这样的感觉,永远不想失去。想到自己前世直到失去他,有些话都迟迟未曾说出口,今生的每一刻都显得这般弥足珍贵,魏瀛再也不想留下那样的遗憾,突然鬼使神差地抬起端放于膝上的手,将林溯的手一把抓在手中,温声道:“阿晏,做我的人好吗?”
    林溯的心猛得一跳,不知自己是惊还是喜,是乐还是怕,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魏瀛见他被吓呆了,忍不住微微一笑,又轻轻唤了一声“阿晏?”
    “世子你不是已经有妾室了吗?”想到他已经纳了甄氏,林溯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往车的另一边挪了挪,离得魏瀛远远的,“我……我是个有妇之夫,你……你要是有龙阳之好还是换个别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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