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是不一样了,金谷公主势必成为了舒国最荣贵的公主,但是,忍?舒知茵眸色一凌,看向如锦,不容拒绝的道:“如锦,你赶马车回府。”
    如锦重重的叩首,委屈的道:“奴婢也求夫人忍一忍,等大人回来了就好了。”
    忍得一时,难道要忍一世?况且,她一时也不高兴忍。舒知茵的眸色凛然,起身便要走着回府。
    如瓷和如锦赶紧拦在车厢口,如锦哀求道:“万万不可啊,您若不是有孕在身,奴婢们肯定支持您回府。您现在有孕在身,奴婢害怕金谷公主故意口不择言的激怒您,动了胎气就大大不妙了!”
    如瓷赶紧接道:“奴婢已请景大人的侍卫进宫向景大人通报金谷公主擅闯府中一事,想必景大人会很快回府,夫人不用着急回府。”
    突然一阵孕吐感袭来,舒知茵不适的坐下,轻抚着胸口。
    如锦递上酸梅水,道:“如瓷姐姐说的是,夫人不用着急回府,且等着景大人回府撞见金谷公主在府中撒野。”
    舒知茵拧眉,她已想好怎么对付金谷公主,见贴身侍女紧张担忧的神情,知道她们是真心相待,此刻的身子又颇感不适,孕吐感一阵一阵的很强烈,胸闷而疲倦,便顺势说道:“好,我正有点困意,想睡会。”
    如锦和如瓷松了口气,将轻裘棉被铺在车厢的软榻上,扶舒知茵躺着歇息,又为她盖上外袍。
    舒知茵半躺着,瞧着如瓷受伤的脸颊,道:“如锦,赶马车去善医堂,为如瓷看伤。”
    “不用了,夫人,不用了。”如瓷一点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给夫人添乱,生怕滋生新的事端,无所谓的道:“奴婢相貌平平,本就不在意皮相,这伤口无碍,最多半月就能结疤。如果夫人嫌弃,奴婢多涂些胭脂水粉遮住就是了。”
    “我怎会嫌弃,”舒知茵笃定的道:“伤口还是要看的,这笔帐,也终是要算的。”
    “嗯!”如瓷道:“不过,不用赶马车去,相隔两条街就是善医堂,奴婢穿过小巷不远就到。看完伤之后,奴婢去看看景大人是否回府了。”
    “也好。”舒知茵缓缓地闭起眼帘,双手下意识的捂着小腹,不多时就入眠了。
    夜幕降临,如锦焦急的在马车前踱来踱去,方才如瓷来过一趟,道是景大人尚未回府,而金谷公主仍在府中等着福国公主,颇为得意的等着要跟福国公主正面交锋。
    终于,如瓷奔来了,如释重负的低声道:“她走了。”
    “夫人嗜睡,还没有醒来,我们慢慢赶马车回府。”如锦轻声说着,蹑手蹑脚的坐上马车。
    如瓷极慢的赶着马车,不免唉声叹气,府中的奇花异草多被残忍的摧毁,花园中一片狼藉,夫人看到可如何是好。
    马车入府,直接驶到寝宫殿外,如锦和如瓷相视一眼,进马车厢里将夫人抬入寝宫。
    “嗯?”舒知茵迷迷糊糊的醒来。
    如锦道:“奴婢们扶您到床榻上睡。”
    舒知茵睡眼惺忪的问:“大人回府了吗?”
    如锦咬着唇,语声微弱的道:“没有。”
    舒知茵心中一沉,在床榻上翻个身,身心皆不适的继续睡去。
    翌日清晨,舒知茵梳洗之后,刚要踏出寝宫,如锦事先轻声提醒道:“夫人,那棵古海棠树……”
    “被砍伐了?”舒知茵语声薄凉,眸色凉如秋水。
    “是。”如锦委屈的低着头,尽管昨夜将府中花园收拾了一番,百余株花木被毁,那棵千年古海棠树更是无法恢复成原样。金谷公主太过狠辣,那可是一棵活了一千年的古海棠树,郁郁葱葱,生命力极其旺盛,何其无辜,却惨遭无情的砍伐。
    舒知茵深吸口气,面上的悲痛之色一闪而过,换上的是冷静,道:“备马车,进宫。”
    “是。”如锦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
    “嗯?”
    “夫人出府时,能不能不经过花园?”
    舒知茵不语,迈出寝宫,顺其自然的经过令她引以为傲的花园,满目疮痍,触目惊心,她用十余年的时间逐渐完善的精美花园,毁于一旦。毁的不仅是花园。
    她步伐轻快的走着,将花园的每一处都尽收眼底,一步一步像是穿在荆棘丛里,苦难就在脚下,她迅速的踩过,背影决绝而凛然。
    马车出了景府,在德清门又被拦下,舒知茵掀开马车窗帘,正色的道:“请通报皇上,我有重要的事,今日一定要见到他。”
    舒知行正坐在御书房外的凉亭下翻看奏折,听闻舒知茵一定要见到他,他玩味般的一笑,道:“朕很忙,过两个时辰再去回报,如果她还在宫门外,就让她来见朕。”
    这时,景茂庭阔步而来,因多日不分昼夜的操劳,冷峻的神态中难掩疲惫。
    舒知行起身迎出两步,很随和的示意他坐在对面的石凳上。
    景茂庭端坐着,跟舒知行相对而坐,沉静的道:“启禀皇上,先皇的丧事葬礼臣已详细的筹备完毕,头七过后便可安葬。”
    “很好。”舒知行目露欣赏敬佩,能顺利的登基,景茂庭功不可没,先皇的意外驾崩的真实细节二人都默契的不谈,能得到这位忠心的能臣,何其有幸。
    景茂庭道:“臣今日需回府。”
    舒知行只是听听,避而不答,再次提及道:“朕还是想将先皇的驾崩,坐实为荣妃的暗害,因报复先皇对田家的严罚,将荣妃的封号废去。”
    “臣还是不建议这样做。”景茂庭波澜不惊的道:“先皇驾崩于意外中了煤毒,皇族宗室、朝臣、百姓暂没有异议,莫再节外生枝,以免事态难以控制。”
    舒知行心有不甘,希望荣妃遗臭万年,祸及舒知茵。
    景茂庭道:“让先皇安息,稳稳当当的过渡皇权最为重要。”
    舒知行耸耸肩,无奈的接受了,道:“先皇的谥号,朕一时未决。”
    “圣文,如何?”
    “朕听你的。”
    景茂庭起身道:“臣告退,回府,明日再进宫。”
    舒知行示意他坐下,道:“朕有事要跟你商议。”
    “皇上请说。”景茂庭神色如常的坐下。
    舒知行流露出抱歉的神情,讪讪说道:“有一件事先请你谅解。”
    “何事?”
    “金谷公主昨日回京,去景府找舒知茵,久等舒知茵而不得见,心情不佳,一不小心毁了景府花园中的一些花木。”
    景茂庭沉声道:“金谷公主进景府滋事了?”
    “因舒知茵始终躲避不见,她才一时牵怒。”舒知行诚挚的道:“朕已严厉训斥了她,那府邸是景府,看在你的面子上,她不可随意妄为。她也意识到了鲁莽,午后会来向你当面道歉,请你谅解,下不为例。”
    景茂庭正色道:“府邸只是名为景府,那些花木都是夫人所植,花木被毁,臣没有资格接受谅解,需经得夫人的谅解。”
    闻言,舒知行满脸不悦的道:“什么夫人夫人,时过境迁,你还顾虑她?”
    景茂庭沉默了片刻,镇定的道:“她是臣的夫人一日,臣就要顾虑她一日。”
    舒知行一诧,饮了口温茶,道:“你无需再辛苦的逢场作戏,无需再受煎熬,是时候解脱了,直接一纸休书将她休掉,朕为你作主。”
    景茂庭心平气和的道:“臣此生不能休妻”
    “不能休妻?”
    “关乎到皇室的颜面。”
    “朕不介意,她此后也没有机会为皇室的颜面添光。”
    “休妻亦关乎到臣的颜面。”
    舒知行百思不解的道:“你体妻,是妻子不贤淑,岂会有损你的颜面。”
    “她怀着身孕,臣不能留下话柄给悠悠众口。”
    “这很简单,设计使她小产,不就没有身孕了?”
    景茂庭郑重的道:“无论如何,臣不能休妻。”
    “到底是因何?”
    “臣曾表现得与她伉俪情深,一旦休妻,世人势必会议论揣测臣以往的举动。且留着她,让她远离世人的视线,终日在府中。或者把她送去闲清园,以安胎为由。”景茂庭漫不经心的道:“皇上,您忘了她身中无解药的剧毒?”
    舒知行的眼睛一亮。
    景茂庭道:“剧毒再过一年,就要发作了。”
    “很好!”舒知行兴奋的双眼放光,“且等着她剧毒发作,倍受痛苦折磨而死。”
    景茂庭不语。
    舒知行很想让金谷公主嫁给景茂庭,忆起他态度坚决的说绝不再娶,只得作罢。转念一想,在舒知茵剧毒发作之前,不能让她活得太舒适,道:“茂庭,朕还是决定让她小产,然后以她主动提出为父皇母妃守孝为由,让她去寺庙里代发修行度过余生。”金谷公主受过的苦,她必须要加倍尝尝。
    “此事再议。”景茂庭道:“皇上当务之急的事是稳固皇权,不是针对她。”
    舒知行道:“这两者并不冲突。”
    景茂庭平静的道:“繁重的国政当前,臣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应对她。”
    “交给金谷公主对付她!”舒知行畅快的笑道:“金谷公主一定乐意接受。”
    “请皇上放弃这种念头。”景茂庭语声强硬的道:“她是臣的夫人一日,她所受的屈辱等同于是臣所受。她被欺辱,臣无法向先皇的在天之灵交待,无颜面对齐老!臣的良知,不允许见她受欺辱而视若无睹。”
    舒知行惊愕。
    景茂庭的语声有所缓和:“臣回府之后就会把她送去闲清园,跟你们再无瓜葛,让她默默的毒发身亡。”
    舒知行浓眉深皱,迎着他沉着的目光,按捺住盛怒琢磨了半晌,他说得有道理,齐老是何其着重品德之人,舒知茵又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如果他对舒知茵不尊重不爱护,必须会受到齐老的指责。齐老德高望重,颇为威望,不能惊怒了齐老,不能因小失大。又过了半晌,道:“依你,将她速送去闲清园,眼不见为净。”
    景茂庭不语,意欲告退回府。
    舒知行接着说道:“茂庭,朕在这御书房给你备三间屋,此后你可随意留宿皇宫,方便你协助朕治理朝政。”
    景茂庭神态自若的道:“遵命。”
    “朕还有几位官员的任免,跟你商议。”舒知行对他很信赖,他太重要,大事小事都想跟他商议。
    二人聊着聊着,从官员到时局,从律法到新政,又谈古论今,不知不觉已聊了两个时辰。
    侍从准时来报:“启禀皇上,景夫人福国公主到了。”
    闻言,景茂庭情不自禁的抬首寻找,看到舒知茵在远处站立候着。
    舒知行充耳不闻,故意不予理睬,继续跟景茂庭谈论国事。
    她怀着身孕岂能久立,景茂庭直接打断了舒知行的话,神色如常的问道:“皇上宣见了臣的夫人?”
    舒知行不慌不忙的道:“是她要见朕,说有要事,能有什么要事,无非是昨日金谷公主之事要个说法,朕好奇她如此自取其辱?”
    “即是要事,听她说出来才知是何事。”景茂庭道:“如果皇上猜测有误,恐有所耽误。”
    “好吧,你真是谨慎。”舒知行没好气的道:“宣她来。”
    舒知茵缓步走着,一眼就看到了景茂庭,心里一悸,她定睛望着他,直到看清楚他眼神里的疲惫和深情,她百感交集的将目光挪开,行礼道:“茵儿参见皇上。”
    “咿,”舒知行一副很不可思议的道:“你不是扬言以景夫人自居吗?见朕,不应该是自称‘臣妇景舒氏’?”
    舒知茵一怔,他竟是丝毫不伪装,不顾体面,阴阳怪气的嘲讽。是啊,他已经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坐拥着舒国的一切,无需再伪装。
    景茂庭漫不经心的接道:“尽管以景夫人自居,毕竟是福国公主,在府内府外,她福国公主的身份高于一切。”话毕,景茂庭起身,恭敬的拱手道:“皇上,福国公主怀有身孕,不宜久站,请皇上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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