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想到张婶,眼神很温暖。
    “我遇到一对很好的母女,靠她们的帮助才活下来。可惜已经没钱买票,周周转转好几年,今年才抵达晋城。”
    赵祝升闻言表情变得懊恼。
    “若我当时一直留在那里等你就好了。”
    阮苏问:“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来晋城的,还当上卷烟厂经理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在晋城有个远房叔叔过得还不错。”
    “是说过。”
    “那个叔叔就是商元良。”
    阮苏惊讶地看着他。
    他自嘲道:“我一直知道有这么个叔叔,但是不知道他生意做得如此大。我父亲你也知道,是个安于享乐的人,守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就满足了,没想过要跟他重新攀关系。当时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都想一死了之了,想来想去还是要活着,于是来晋城投奔他。”
    他顿了顿,回想着那段时光,缓缓说道:“他倒是收留了我,但是没有打算重用我。最初我在一个毛巾厂当仓管,后来又调到销售点当销售员,经过许多事,今年才当上这个经理。”
    阮苏看着面前这个显而易见变得成熟的男人,想起多年前那位吊儿郎当,鲜衣怒马的小少爷,心中滋味难以言喻,笑了笑道:“你本不必经历这么多辛苦。”
    赵祝升却有着自己的看法,端起红酒杯喝了口。
    “人生没有什么必不必要的,我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并非从那时就注定了一辈子都能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长长短短几十年,有人从贫到富,就有人从富到贫。我倒有些庆幸自己经历了那些磨难,否则当战火烧到寒城时,我要么死在炮弹下,要么家破人亡后流落街头,绝对不会像今天一样,有东山再起的勇气。”
    阮苏意外地看着他,“你真的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赵祝升端着酒杯没说话,眼底酝酿着红酒一般的深意。
    气氛突然间让人感到尴尬,阮苏清了清嗓子,问:“你到晋城来了,那小曼呢?她还好吗?”
    他摇头,“我不清楚。”
    “你们当初不是在一起吗?”
    “逃出来以后我们就分头去找你了,我没有找到,所以没有再去见她。”
    阮苏啊了一声,“所以你不知道她如今是死是活吗?唉……”
    赵祝升道:“我在意的是你,想找的也是你,为什么要管她?”
    他的话理直气壮得让人挑不出毛病。阮苏回想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的确不会认识小曼,对小曼的生死也不需承担任何责任。
    可她不一样啊,小曼与她情同姐妹,这么多年生死不明,叫她如何放得下心?
    她垂眸想了想,“你知道寒城近些年情况怎样吗?要是可以,我想找机会回去找找她。”
    赵祝升眼神冷淡,“外面到处都在打战,只有晋城的情况还算安全,你冒冒然然出去就是送死。但是只要留着命,就总有相见的机会。”
    阮苏无法反驳,同时也做不到抛下安安音音孤身去寒城,越想越心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祝升静静地看着她,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
    重逢后的她变了。
    从又小又瘦的小美人变成了肤白高挑的大美人,她以前总穿得花花绿绿,不戴点珍珠钻石就不出门。眼前的她只穿一件简单的黑旗袍,绒布面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光泽,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如雪,脸上未施脂粉,却明艳得叫人过目不忘。
    阮苏放下杯子,赵祝升起身亲自为她倒满第二杯,坐下后问:“你以后打算一直留在晋城发展?那你不要留在总公司了,我申请把你调过来,待在我身边吧,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阮苏摇摇头,“不。”
    赵祝升眸光一暗,“你有其他打算?”
    阮苏抬头看着他,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久别重逢太激动,把心底的目标说了出来。
    “我以后要去找林清。”
    “林清?当年那个赵凯旋的参谋官吗?找他做什么?”
    阮苏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这事与他无关,转移话题道:“你既然在商元良手下做了那么久的事,肯定很了解他吧?”
    谁知他不上当,起身走到她旁边,握着她的手严肃地问:“你是不是为了段瑞金的死去找他?”
    阮苏没说话。
    “那你可太傻了!他现在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去找他?赵凯旋死后将士粮草地盘都归了他,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翻译,跑上门送死吗?”
    阮苏道:“我现在是翻译,不代表一辈子是翻译。”
    赵祝升愣了半天,缓缓道:“我明白了……你想借商元良的力,让他帮你对付林清?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打错了算盘。凭商元良的作风,哪怕你将来真的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他也不可能为了你去得罪一个大军阀,甚至与他为敌!”
    阮苏抽出手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还用试吗?普天之下除了当今大总统,谁敢去要他的命?”
    他的声音在包厢里回荡,把推门而入准备上菜的伙计吓了一跳,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饭还没吃,阮苏已失去胃口,提起包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
    “等改天我们都冷静一些再聊吧。”
    走到伙计面前时,一双手突然从背后伸过来,紧紧抱住她。
    赵祝升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脸埋在她的长发里,声音近乎央求。
    “你别走,这几年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每次一想到你可能已经死了,我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苏苏,别走,让我多看看你……”
    伙计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看见这幅画面,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阮苏尴尬得想钻进地缝里去,赵祝升则抬头骂:“看什么看?滚。”
    伙计耸耸肩走了,赵祝升将阮苏拖回包厢,认认真真扶着她的肩膀。
    “你不要走,只要你还活着,做什么我都不阻拦,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不要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让自己陷入险境。”
    阮苏咬着嘴唇,苦涩地笑了声。
    “这不是毫无意义的事,我必须去做,不然我没脸面对他的孩子。”
    赵祝升身躯一震,难以理解她的话。
    “什么孩子?”
    阮苏抬起头,清晰直白地说:
    “我生了他的孩子,两个,一男一女,已经三岁了。”
    赵祝升神色骤变,松开手连连后退,摇着头。
    “不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为了不让我管你,所以故意编这种谎话来骗我?”
    阮苏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你要是不信,跟我去看。”
    乘坐赵祝升的汽车,二人穿过半个城市来到阮苏租住的小院子。
    在路上时赵祝升始终不肯相信她的话,认定她是在骗自己。可是下车后,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从旁边过,阮苏顺手买了两根糖葫芦的举动让他心脏一沉,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汽车开不进去,停在大路边。阮苏带着他穿过几条小巷子,停在一扇院门外。
    里面有小孩的嬉笑声传出,清脆甜美,偶尔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赵祝升远远地看着那扇门,竟是不敢过去。
    阮苏抬手敲门,保姆隔着门问是谁。
    她微笑道:“是我呀李婶,今天有事先回来了。”
    保姆确认无误打开门,阮苏还没来得及走进去,两个小小的身影就欢快地飞奔出来,双双抱住她的腿。
    “娘……”音音嗅到了糖葫芦的气味,甜甜地喊她。
    安安抬起头,看见后面还站着个陌生男人,警惕地拽了拽阮苏的袖子。
    “娘,人。”
    阮苏转身冲赵祝升招手,后者迟疑地走过去。
    “介绍一下,这是安安,这是音音。安安音音,这位是阿升叔叔。”
    “阿升叔叔……”音音奶声奶气地重复她的称呼,歪着头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打量对方。
    在这一刻,赵祝升竟有转身跑掉的冲动。
    第67章
    那是段瑞金和阮苏的孩子!
    看到他们之前他可以欺骗自己不存在,可是看到了这样的两张脸,尤其是那小男孩……长得那么像,说他是段瑞金小时候,别人也会信。
    这些年来赵祝升一直在想阮苏,幻想着自己找到她,那时世界上已经没有段瑞金这个人,自己将成为她唯一的依靠,可以努力赚钱,让她过上以前一样的生活。
    现在,三年来的美梦全打消了。
    段瑞金已不在人世,却依然能占据阮苏的全部。
    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比不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无法热情地说些什么,也无法扭头就走。
    安安警惕地看着这位叔叔,音音抛弃了糖葫芦,步伐踉跄地朝他走来,抓住他的黑色长裤,努力地踮着脚尖,另一只手极力伸高。
    他看她似乎想要什么东西,低头瞧见了自己胸前口袋里的手帕,拿下来给她。
    音音捧在手里,欢欢喜喜地展开。
    “漂酿!”
    手帕是深蓝色的,绣着淡金色的花纹,的确很漂亮。
    音音把它围在腰间,开心地说:“裙子!”
    阮苏忍俊不禁,走过来摸摸她的头。
    “这是手帕,音音乖,还给叔叔。”
    “我不……”
    小姑娘扁着嘴撒娇。
    “音音,娘改天带你去买裙子,把手帕还给叔叔好不好?”阮苏蹲下来,想伸手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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