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独发
    冬月夜, 凉。
    苏阮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厚被, 手里捧着手炉。
    主屋内已然烧起了炭盆, 主屋门口被婆子挂上了厚实的毡子,丫鬟走进走出的将外头的凉气都给带了进来。
    “二姐儿。”平梅端着夜宵过来, 看到呆愣愣坐在美人榻上的苏阮, 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吃食置于圆桌上。
    “平梅,外头怎么这般热闹?”苏阮单手撑着下颚, 细长的头发垂顺下来,搭在瘦削的肩膀上, 显出一抹愁意, 直看的人心尖都疼了。
    平梅上前, 帮苏阮把身上的薄被掖好,声音细缓道:“还有几日便是冬至了,摄政王的排场多大呀, 夫人忙的脚不沾地,这几日都未睡好。”
    “哦。”苏阮不甚感兴趣的点了点头。
    瞧见苏阮这副模样, 平梅便又道:“现下天冷,二姐儿整日里躲在主屋内不出去,不晓得这府外头也是热闹的紧。”
    “有什么热闹的?”苏阮转头道。
    “各地的藩王都来给摄政王献新婚贺礼, 城里城外的驿站都住满了人。”
    “是嘛。”苏阮点头,想起那陆朝宗与她说的要用陈郡的百万雄师给她抬轿子,禁不住的便弯了弯唇。
    她才不要什么百万雄师给她抬轿子呢,她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想到这里, 苏阮禁不住的又是秀眉一蹙。无关其它,只是因为这小半月以来,陆朝宗那厮再未踏足她的芊兰苑。
    苏阮私心觉得,这陆朝宗怕不是因为觉得自个儿手到擒来,已然是他的囊中物,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
    绞着手里的绣帕,苏阮突然翻身从美人榻上起来道:“平梅,给我备衣。”
    “二姐儿,这天色都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处呀?”
    “摄政王府。”苏阮缓慢吐出这四个字,然后将手里的手炉塞给平梅。
    原本陆朝宗是住在宋宫里头的,但自从与苏阮有了婚约之后,便开始在宋陵城内修葺起了自己的摄政王府。
    这摄政王府与宋宫连接,将陆朝宗原本住的南阳殿侧边的墙给打通之后延伸出来,与摄政王府接到一处。
    相比于宋陵城内其余王府宅邸,摄政王府无异于是那最辉煌瑰丽之处。
    它有着宋宫的恢宏气势,却也有着书香世家的灵秀细腻,远看氤氲一片,亭台楼宇,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那一半雄伟,一半秀媚,毫无违和感的融合在一处,就如陆朝宗与苏阮,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却偏偏在了一处。
    “二姐儿,到了。”平梅搀扶着苏阮从马车内走下,帮她把身上的斗篷系好。
    苏阮抱着手里的手炉,看到候在马车旁的宫婢。
    “你们的主子呢?”
    “主子在书房,请姑娘随奴婢来。”宫娥提着纱笼宫灯,盈盈走在苏阮面前,纤细的身子穿着宫装,走动时款腰摆尾,尤其好看。
    “等一下。”喊住那宫婢,苏阮上前搭住她手里的宫灯道:“我与你商量一事。”
    宫婢惶恐垂眸,“姑娘旦请吩咐。”
    苏阮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随我来。”话罢,苏阮便引着那宫婢往一旁的假山石壁后去。
    片刻后,提着纱笼宫灯的宫婢摇曳而出,平梅随在宫婢后,面色担忧道:“二姐儿。”
    “嘘。”抬手捂住平梅的嘴,苏阮道:“别唤我二姐儿。”
    “天冷,您还是把斗篷披上吧。”平梅抱着怀里的斗篷,在冷风之中的声音有些发颤。
    “过会子就到南阳殿了,不披。”话罢,苏阮提着身上的宫装,抬脚跨过门槛。
    南阳殿前站着身穿太监服的刑修炜,苏阮低着脑袋过去,没有往南阳殿里头去,反而是凑到一旁的窗棂处往里瞧了一眼。
    殿内烧着炭盆,暖烘烘的紧,苏阮没有瞧见陆朝宗,只觉得那混杂着檀香味的暖意阵阵扑在脸上,让她止不住的想进里头去暖和暖和。
    “呼……”搓了搓自己微冷的手,苏阮把手里的宫灯放到绮窗边,然后小心翼翼的伸手推开了窗户。
    窗户大开,暖意扑面而来,苏阮“哼哧哼哧”的忙活了半天才堪堪爬进殿内。
    “呼……”气喘吁吁地站在椅子处,苏阮探头朝里面看了看。
    只见那一方书案后,陆朝宗正在闭眼小憩,书案上零零总总的摊开着奏折,身旁是两个貌美宫婢,一人在给他捏肩,一人在给他捶腿。
    苏阮咬牙,提着宫装上去。
    那正在给陆朝宗捶腿的宫婢抬眸,瞧见穿着宫装的苏阮轻蹙眉,朝着她摆手。
    苏阮站在那处未动,只蹲下.身子给陆朝宗另一条腿敲捶。
    苏阮没有什么手法,心里头存了气,“噼里啪啦”的一顿猛敲,直看的那两个宫婢心惊胆战的。
    这宫娥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出去。”那正给陆朝宗捶腿的宫婢皱眉,压着声音怒斥苏阮。
    苏阮看了一眼那宫娥身上的宫装,便知这还是个大宫女。
    一个大宫女,做起了捶腿的活计,当她的眼是瞎的吗?
    苏阮伸手,使劲的揪着陆朝宗的腿肉给他狠拧了一把,陆朝宗咻然抬眸,瞧见苏阮那张气势汹汹的脸,气得连眼睛都瞪圆了。
    “陆朝宗。”拧着陆朝宗的皮.肉,苏阮咬牙切齿的道:“温.香.软.玉在怀,你可真是享受的紧。”
    陆朝宗抬手,挥退两旁宫娥。
    那大宫女面色踌躇的看了一眼苏阮,伏跪在地道:“王爷,这小宫娥如此无礼,待奴婢打发下去了吧。”
    陆朝宗未说话,只斜睨了一眼那大宫女,然后伸手将苏阮搂到怀里。
    “下去。”哑着声音,陆朝宗捏住苏阮那一双微冷小手轻揉。
    “王爷……”大宫女不死心,“再过几日便是冬至大婚,您,您可不能……”
    虽说这小宫娥长相艳媚,与那传说中的苏二姑娘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王爷多年洁身自好,她陪伴王爷数年,怎的能输给一个小宫娥。
    陆朝宗指尖轻动,敲着书案道:“你不说,本王不言,无人知。”
    苏阮侧眸瞧了陆朝宗一眼,使劲的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臭不要脸的老家贼,养着这么多貌美的宫娥,怪不得这小半月都不去寻她!
    大宫女面色难看的退了下去,在看到那站在南阳殿门口的刑修炜时,赶紧上前道:“刑大人,殿内跑进去了一个不知规矩的小宫娥。”
    “莫管,莫管。”刑修炜拢了拢宽袖,提起手边的一盏宫灯道:“将窗户口的那盏纱笼宫灯给拿了,回去歇息吧。”
    “可是……”大宫女还欲再言,却是被刑修炜给打住了话。
    “你也是南阳殿的老人了,还要本官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刑修炜平日里虽是一副温和模样,但那心狠手辣的手段整个宋陵城都知道。
    大宫女面色惨白的去了,生恐得罪了刑修炜。
    殿内,苏阮坐在书案上,屁.股底下垫着奏折,正在拿着陆朝宗的那只狼毫笔“审讯犯人”。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就要嫁给你了,所以你觉得我是你的囊中物,就不重视我了?”穿着宫装的苏阮束着高腰,小腿翘在陆朝宗的靠椅扶手上,宽大的裙裾散开,将陆朝宗圈在了靠椅内。
    沾着墨汁的狼毫笔半干,被苏阮戳在陆朝宗的衣襟处,晕开一层暗渍,黑乎乎的就像晕染开始的绣纹。
    陆朝宗低笑,抬手夹住那支狼毫笔。
    苏阮使劲抽了抽,没抽开,索性把那只狼毫笔给了他。
    把玩着手里的狼毫笔,陆朝宗用指尖触了触那墨汁。浓稠的墨汁粘在白皙的指尖上,被陆朝宗擦开,乌黑一片,犹如他此刻的眸色,暗沉沉的让人猜不到心思。
    “阿阮穿这宫装,真是不错。”低哑的嗓音缓慢开口,带着玉质相触之声,暖烘烘的伴着热气传进苏阮耳中。
    苏阮蹙眉,“若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就要与那宫娥只羡鸳鸯不羡仙了?我瞧着那宫娥姿貌甚美,对你也是有情有义的。”
    说到这里,苏阮不免又生了一股气。
    就刚才那宫娥看她的模样,就像是她抢了她的窝似得,还拿自个儿出来压人。也不想想,这鸠占鹊巢的到底是谁,哼!
    “那大宫女随了我五年。”把手里的狼毫笔放到书案上,陆朝宗笑道:“来时将你那只羊毫笔也拿来,正好凑成一对。”
    “谁要与你凑成一对,我不嫁了。”说完,苏阮提着宫装起身,但还没走几步,就被陆朝宗给拽住了束带。
    束带裹在苏阮的腰上,她的腰极细,裹了一圈又一圈,而陆朝宗伸手时,苏阮又走的急,那束带被抽开,带着苏阮一圈又一圈的转回了陆朝宗怀里。
    搂着怀里的苏阮,陆朝宗绕着那束带,神色晦暗不明,“阿阮若是不喜,那便打发了去了。”
    苏阮噘着小嘴不说话,良久后才闷闷道:“陆朝宗,你说我们日后成了婚,会不会像南平县主和镇国侯一样?”
    “不会。”陆朝宗搂着怀里的苏阮,哑着声音道:“我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如若负你,便让我带着这锦绣江山,一同毁了。”
    ☆、123独发
    陆朝宗说话, 总是能戳到苏阮的心坎里。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将她担心的东西给拎出来, 用掌心捏的粉碎。
    然后告诉她, 你瞧,不必再担忧了, 它已经不在了。
    靠在陆朝宗怀里, 苏阮侧眸看着绮窗外的天色。
    今日皎月明朗,寒风凌冽, 但陆朝宗的怀抱却暖和的紧。
    身后的人,有驱虎吞狼之智, 却宁愿摊开一桌奏折不管, 抱着她与她看月, 解开她心里头的那一点小女儿情结。
    苏阮突兀觉得自个儿有些矫情,但心里头却甜滋滋的就像是在冒着蜜糖水。
    “去套间暖阁里。”将苏阮抱起,陆朝宗拢着宽袖, 将人抱进一旁的暖阁。
    暖阁里设着小炉,小小方方一间置着一张罗汉床。
    “原本是座亭子, 盖上了,装上几扇绮窗,便变成了暖阁, 瞧着可好?”抱着苏阮躺在罗汉床上,陆朝宗帮苏阮将薄被盖到身上。
    苏阮蜷缩着小腿躺在暖烘烘的罗汉床里,小腿抵上被褥里面的脚炉,随手又能触到一边的手炉。
    “真是贴心的紧, 手炉和脚炉都暖着,连炭盆都一直添着火。”绕着自己的发尾,苏阮侧眸看向陆朝宗,眼尾上挑,显出一抹媚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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