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莹莹霎时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刚才在夏舞雩面前她还能装模作样,现在却是一点都装不出来了。
    夏莹莹不敢相信,夏舞雩竟然知道了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很意外是不是?”夏舞雩冷道。
    夏莹莹银牙紧咬,眼中已浮现出赤.裸.裸的不甘和嫉妒。
    夏舞雩继续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生母和柳国公暗通的信笺被我家大人发现了。而今我算是知道,便是你生母那个贪心不足的贱.人毁了我父皇母后,毁了蓬莱!”
    夏莹莹身躯一颤,蓦然喝道:“你骂我娘?”
    “我不但骂你娘,我还要骂你!你们母女都是贱.人,喂不熟的白眼狼!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与你交好,而该拉着父皇将你母女二人早早就赶出蓬莱!”
    夏舞雩的话,就像是连血带肉的挑开夏莹莹精心维持的皮囊,将皮囊下所有不堪入目的东西摊开。
    夏莹莹只觉得是被人伤到了心底最深处那不能触碰的肿瘤,她终于绷不住了。
    “我娘不是贱.人!你娘才是!就是你那高高在上的母后将我们母女二人逼得处处被欺,就是你那慈祥温和的父皇将我们母女视作垃圾污点!你一出生就能被抱上圣坛,赐下尊贵的名字和封号!而我却只能捡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莹’字做名,连封号都没资格拥有!同是蓬莱的公主,为什么你是皓月,我却只能是萤火?我和我娘吃过的苦、受过的白眼,你这个被众星捧月的公主如何能知道!”
    夏舞雩恨不得一碗血洒在夏莹莹脸上,她道:“莹莹姐姐恼恨这些,怎么不想想原因是什么?当初你娘用的什么方法怀了你的,你不知道?她可是给父皇下了药了。一个九五之尊被宫女算计,父皇本该处死你娘,却是母后为你娘说话,这才留了她性命。她能生下你是她的时运,也是母后的宽容,父皇不喜欢你又如何?本来就是你娘自作自受!你口口声声说你们吃得苦多、受得白眼多,却不想想母后对你们有多照拂!是母后劝父皇认了你,允许你跟着我同珑姨学习念书,也是母后可怜你娘怀胎十月不易,给你娘求了个采女的位分。可你们呢!你们回报父皇母后的又是什么?!”
    夏舞雩厉声道:“你娘竟然背着父皇,和前来蓬莱出使的柳国公勾搭到一起,泄露我蓬莱多少机密。可怜王师那些为国捐躯的男儿,到死都不明白为何镇守的城池总是轻而易举的被燕国人攻破。原来他们竟是死在内外勾结的阴司里,夏莹莹,你还说你娘不是贱.人?!”
    “夏舞雩你——”
    “你娘不但是贱.人,还是罄竹难书的罪人!多少条性命因她而死,多少亡魂到了地府也不得安息。那场恐怖的屠城你也经历过了,你娘做了那样的事,你还半分愧疚都没有吗?”
    夏莹莹双肩抖动,像是散落的雪片那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哗啦啦的崩坏一地。
    她不甘道:“是蓬莱对我们不仁在先,你们给不了我们的,燕国和柳国公能给我们,我们又怎么不能为了自己而争取?蓬莱灭了,我和娘都能到燕国过好日子了,却可怜娘为了我操了一辈子的心,结果刚踏上帝京的土地,就水土不服的去了!”
    夏舞雩此刻真有种将夏莹莹捅死的冲动,她强抑住那份嗜血的暴虐,嘲讽道:“死得好。”
    “还不都是你们害得!”夏莹莹凄声道:“是蓬莱容不下我们,不给我们母女好日子过!哪怕是蓬莱灭了,我还不甘心!夏舞雩,没想到你居然命大的活着,你知不知道,当看见你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你万劫不复!我要在你最信任我的时候背叛你,我要让你被最爱的人伤得体无完肤!我得不到的东西你都已经失去了,我得到的东西也不会让你得到!”
    言至此处,夏莹莹忽然一笑,极致阴冷。
    “雩儿,姐姐很佩服你敢一个人来关雎宫问话,你既然来了,姐姐就不会让你走出去。来人啊!”
    夏莹莹对着殿内的宫女道:“杀了她!”
    宫女们一拥而上,逼近夏舞雩。
    夏莹莹森然的低语:“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我回来了,继续日更。来,心术不正的人,我们全部要收拾,一个也不能少。人若不诛,天必诛之,正能量万岁。
    ☆、第95章 报应不爽
    就在宫女们即将接近夏舞雩时,关雎宫的一扇窗户突然被踹开。
    众人大惊, 只见冀临霄破窗而入, 转瞬的功夫就挡在了夏舞雩面前。
    紧接着殿门也被推开,随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的人入内, 夏莹莹当场吓得僵住了。
    “皇、皇上?”夏莹莹明明已经让宫女确认过了,关雎宫四周都是自己人, 为什么英宗会来。
    英宗先前被冀临霄建议来关雎宫, 两人从后门进,躲过关雎宫耳目, 在殿外聆听。英宗哪里能想到,他竟然听到这样的事!
    英宗胸口剧烈起伏几下, 喊了声“来人”,只听方才还静悄悄的关雎宫外, 许多人的脚步声响起, 迅速的冲进关雎宫。
    关雎宫一下子就被几十名近卫包围了,带头的竟然是楼咏清,大步踏进殿内。殿内的宫女们吓得全都跪在地上, 大气不敢出。
    “好、好, 当真是好极!”英宗连用三个好字, 视线扫过这些宫女,已是怒极反笑, “柳国公给淑媛陪嫁来的丫鬟,果真各个都是忠心护主之辈,淑媛一声令下, 你们就要在这宫里谋害朝臣女眷!”
    夏莹莹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皇上恕罪,是雩……御史夫人出言不逊,顶撞了臣妾,臣妾只是想给个小惩!”
    英宗笑得更是愤怒,“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夏莹莹,朕再没什么和你说的了!”
    夏莹莹心一紧,知道英宗果然是全都听见了,大势已去,她当即泪流满面,哭着抱住英宗的腿,“皇上,臣妾自知罪无可恕,只求皇上看在臣妾这些年辛劳侍君的份上,对臣妾网开一面吧!”
    冀临霄简直恨透了夏莹莹,想到她对夏舞雩的背叛和伤害,想到夏舞雩怀着孩子失语那段时间的凄惨模样,再想到夏舞雩小时候遭受的惨案,便恨不得冲上去就把夏莹莹掐死。
    这一刻他脑子里已没有什么秉公执法了,一手抱着夏舞雩,一手托着她的小腹,眼中已聚满杀气。
    “陛下,柳淑媛不忠不孝、不悌不义,与其母卖国求荣,更欺君罔上,如今还要谋杀亲妹。如此大奸大恶忘恩负义之徒,如不将之正.法,天理何存!”
    “皇上,求你看在臣妾这些年的苦劳上,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错了。”夏莹莹哭得梨花带雨,就盼着能抓住英宗的性格点,换取留得青山在的机会。
    可夏莹莹失算了。
    纵是英宗仁德宽宏,但面对夏莹莹做过的这些坏事,是半分心软也没有了,只恨自己听信了柳国公片面之词,这些年竟被这品德败坏的女子迷惑欺骗,想想就愤怒。
    英宗冷声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陛下且慢!”夏舞雩突然出声。
    冀临霄以为她是要给夏莹莹求情,忙说:“艳艳……”
    夏舞雩道:“夏莹莹是不忠不孝、不悌不义,可她最对不起的,却是我蓬莱数以万计的百姓!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而他们的公主殿下时至今日都还在造孽!”
    她说着,忽然挺着大肚子跪了下去,呼道:“陛下!臣妇恳请陛下将夏莹莹遣送回蓬莱旧地,让那些幸存下来的蓬莱遗民审判她!”
    夏莹莹浑身都凉了,夏舞雩竟然想将她扔回蓬莱,她会被愤怒的遗民折磨死的,那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啊!
    “陛下——”
    夏莹莹哭着想要求情,但英宗却踢开她,冷冷言道:“你的确不配做蓬莱的公主,相比之下,御史夫人比你有傲骨的多。来人,将柳淑媛拿下,立刻遣送蓬莱旧地,昭告其母女罪行!”
    夏莹莹彻底绝望了,歇斯底里的哭着喊着。可英宗却再不留念,拂袖而去。冀临霄忙扶着夏舞雩,和楼咏清一起跟出去,他们的身后,关雎宫中一片哀嚎求饶声,随着他们的远去亦渐渐消失。
    夏莹莹将落到她该得的惩罚,关雎宫那些柳家派来的婢女也逃不过一劫。
    夏舞雩忽然觉得一种轻松夹杂着惆怅在身体里肆虐,她终于与夏莹莹了断了,只是,从此以后,还能活在这世上的夏氏遗孤,便真真正正的只有她一个了。
    出了宫门,冀临霄和楼咏清都暗暗松了口气。
    楼咏清展开折扇,冲冀临霄揶揄道:“要做爹了是吧?美滋滋的是吧?瞧瞧你刚才在关雎宫那护短的样子,哪还是从前那个有理说理的青天大老爷?分明全向着自家老婆了。”
    冀临霄面皮一抖,道:“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夏舞雩也跟着说:“就是嘛,如果夏莹莹害得是长宁姑娘,我倒想看看楼大人是怎样一番‘公正镇定’的模样。”
    楼咏清无奈失笑,“临霄,管管你家夫人,不带这么呛人的。”
    “扯这些废话做什么?”冀临霄给了楼咏清一道犀利的眼神,就似在说两个字:活该。
    ***
    夏莹莹的失势出乎柳国公预料。
    当柳国公知道消息时,夏莹莹已经被遣出帝京,送往蓬莱旧地。
    柳国公旋即想到自己的地下密室,忙去密室里查看信笺,却见盛放信笺的抽屉空空如也,信笺竟是被人窃走了!
    柳国公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爬上心间。他意识到,再这么下去,怕是柳家守不住荣华富贵了。
    半个月后,夏舞雩收到了夏莹莹死亡的消息。
    据说,夏莹莹被蓬莱旧地的遗民捆绑游街、殴打乱砸,打了她七天七夜,才将她彻底打死。尸体被曝在街道上,任过往百姓谩骂践踏,直到腐烂发臭,才一壶酒洒上来,点了天灯。
    英宗既已知晓夏舞雩的存在,便赏了不少东西给她养胎,关于之前高弘遭遇刺杀,英宗对夏舞雩不是没有怀疑,却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破此事。
    冀临霄将柳国公与夏莹莹生母暗通的书信交给英宗后,他安排的那些看着紫玉观音的丐帮兄弟们,也传来消息——柳国公将家中的很多钱财都转移到此地,似乎是怕府中被查抄。
    冀临霄立刻上禀英宗,英宗便派了两个皇子跟冀临霄去搜查,恰好将前来督看运输的国公府管家逮个正着,并将紫玉观音送到了英宗的面前。
    紫玉观音不愧是杨云柯的手笔,精妙绝伦,令看遍世间珍宝的英宗都感到惊叹。叹为观止的同时,英宗也对柳国公的狠毒深恶痛绝。
    如今紫玉观音这赃物有了,又有先前冀临霄告的御状,英宗向柳国公和柳芸发难。
    柳国公立刻声称,紫玉观音是柳芸盗来送给他的,又因柳芸与他死了的女儿长得像,他才将柳芸养在家里以解对亡女的思念。至于紫玉观音的出处,柳国公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硬是把责任全甩给柳芸。
    柳芸百口莫辩,更恼恨柳国公拿她当弃子。柳芸被移交到都察院,不日便由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
    如今柳芸的肚子高耸,仗着肚子里的皇孙,能坐着受审。
    她刚一坐下,就冲冀临霄道:“原来师兄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冀临霄控制住怒气,道:“你作恶多端,身负几十条人命,本官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绳之以法。”
    柳芸冷笑:“我肚子里怀着太子殿下的骨肉,只怕师兄不能将我怎么样。”
    因着此次冀临霄主要作为人证,是以,主审官是楼咏清。
    楼咏清对柳芸道:“良娣也莫高兴的太早,皇孙是皇孙,良娣是良娣。良娣身犯死罪,就算生下子嗣有功,也未必逃得了一死。”言罢也不废话,对下首的冀临霄、李彬道:“二位,我们开始吧。”
    一场案子审下来,柳芸的脸色愈加难看,她是靠着装肚子疼才暂时从堂上下来。
    毕竟肚子里的孩子是护身符,三法司投鼠忌器,只能先将柳芸送回东宫。
    却不料,当晚,一道令人意外的消息传开。
    ——太子高弘和柳良娣发生争执,双方动了手,高弘不慎将柳芸推在了尖利的景观石上,致使柳芸早产,孩子生出来就死了。
    高弘为自己的失手懊恼不已,而柳芸无疑是失了屏障,一下子恐惧到极点,哭着喊着求高弘保住她。
    当这消息传入宫中时,英宗扼腕叹息,十分悲痛。但悲痛过后,英宗便以风雷般的势头下旨褫夺柳芸的良娣位分,将柳芸打入都察院地牢,并昭告她犯下的罪行。
    照夏舞雩的话说,他们几个奈何不了柳芸这个孕妇,却不料老天爷帮忙,让她失了护身符。
    坏事做得多了便是这样——人若不诛,天必诛之。
    柳芸入狱后,又哭又闹,她对面牢房里关押的是若情。
    若情正靠在草垛上,百无聊赖的编草结,瞥一眼柳芸那苍白的、愤恨的脸孔,不禁嗤笑:“原来就是做了太子良娣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说下狱就下狱。奴家在这里坐上十年,好歹还有出去的机会,你却很快就要被砍头了。估计再过些日子还会有大人物进来陪你,也不知道那些昔日里有头有脸的人都长什么样,这下可有的热闹了。”
    ☆、第96章 宫变
    夏莹莹和柳芸的相继倒台,伴随了两人的真实身份被公开。
    即便柳国公和高弘尽可能的与她们撇清关系, 但毕竟两个女人都姓过“柳”, 免不得众口铄金,激起百姓们对柳家和太子的一片骂声。
    几乎同时, 帝京城里出现了新流言,从茶寮、酒肆、青楼赌坊到街头巷尾, 人们纷纷议论起当年郑国公叛乱的真相, 言词之间,将郑国公塑造为被人利用的炮仗头, 明确的指出这都是柳国公为了□□而做下的。
    柳国公除了做这事,还挑起了惠宗对蓬莱的战争。
    这样的流言传到蓬莱旧地, 那些对夏莹莹恨之入骨的蓬莱遗民,全部将恨意加倍的转到柳国公身上, 一时群情激愤, 陈词上告,联名要求英宗惩治柳国公一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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