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月见了这般情景,微微讶然,“你这是做什么?”
    碧桐叩了一个头,“如今砚秋姐姐养伤,鹅蕊又病退,按说正是郡主身边缺人的时候,奴婢本不该生出妄想之念。只是情感之事,不由自己。我与阿兄两情相悦,已是情根深种,想要与阿兄成亲,还请郡主成全。”
    顾令月闻言手一松。
    这些日子,顾令月时常见着碧桐面泛红晕傻笑,心中对此事已有几分预料。这时候,听闻碧桐提出的请求,竟不觉惊讶,反而生出几分果然如此的念头。“碧桐,”神色认真问道,“你决定了么?”
    碧桐跪在地上再叩了一个头,面上眉目间焕发着光彩,“我虽与阿兄只相处了一个多月,但感情深重。心甘情愿与他一处。”
    顾令月瞧着面前的少女,她的容颜本来寻常,因着此刻□□心底喜悦而显得美丽起来。心中一时泛起复杂情绪,有些欣喜,又夹杂担忧。“你嫁给李求根,就舍得离开我了?”
    碧桐怔了怔,瞧着顾令月面上露出不忍之色,
    表兄李求根的话语闪现在脑海中,“……长安城这么大,我在这里十分寂寞,想来你也不会特别习惯,咱们两个人是从一处来的,若能一处建一个家,相互取暖,岂不是好?”面上神色复又变动起来。
    这些年,她知晓顾令月一直顾念着少年情意,待她比身边旁人都要亲厚。自己感念顾令月恩德,拼命努力想要回报顾令月这份恩德,可是自己脑子愚笨不聪明,便是百般努力,也难以胜过旁人。也因此越来越吃力,
    李求根的承诺给了她温暖,也给了她一个逃离这等局面的机会。
    “郡主。”碧桐跪下来,“奴婢曾经和您约定,要一辈子守在一起。如今奴婢要食言了。”她落泪道,“表兄与我说想和我共建一个家,养儿育女。奴婢一辈子孤单,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奴婢实在……”
    顾令月听着碧桐的话语,觉得心酸流泪,“你说什么傻话。”勉强唇角翘起,“咱们这么多年情谊,难道我还和你计较这个不成。你能够幸福,我就很高兴了。”
    朱姑姑立在一旁笑着劝顾令月道,“碧桐妮子如今年岁也大了,前些年老奴也打算给她介绍,她只不开窍,如今好容易动了心念,对方又是她的老乡邻居,算的上知根知底,也算是好事。”
    顾令月辛酸笑道,“我如何不明白?只是本来以为一辈子能在一处,骤然分离,到底有些伤感。”
    抬头望着朱姑姑道,“姑姑,碧桐是我自小一处,与我感情格外不同。她如今得了缘分,我虽不舍,心中倒也为她高兴。您瞧在我的面子上,多为她操持一番。”
    朱姑姑应道,“老奴知晓。”
    清晨的朝阳射入草堂,碧桐立在妆台之后,伺候顾令月梳妆,顾令月觉青丝被撕扯,轻嘶了一声,碧桐回过神来,面色一白,“郡主恕罪。”
    顾令月调笑道,“可真是女大不中留,瞧着我是留不住人了。”
    吩咐道,“钗儿,将东西取过来。”
    钗儿屈膝应是,过了片刻后,取出一份文牒出来。
    顾令月接过,递到碧桐手上,“碧桐,我为你安排了嫁妆,长安坊的一座小宅子,一间商铺。”
    碧桐面上露出愕然之色,“我这些年在郡主身边伺候,也积存了一些家当,不需要郡主额外赔付嫁妆。”
    顾令月道,“你的是你的,我为你准备的是我的心意,咱们的情分,难道什么都不值么?”
    碧桐闻言方不再说话,叩谢恩典,眸中泪水一红,“奴婢也舍不得郡主,日后出嫁之后,奴婢定会常常入府看郡主的。”
    顾令月道,“我只盼着你过的好。”面色一肃,“只一条你要答应我。”
    碧桐道,“郡主听说。”
    “我知你心中良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顾令月道,“虽则那李求根是你老乡邻居,也不能全心信任毫无保留。碧桐,你答应我,这两套房契暂时不能交给你。若等到半年后,你亲自回来告诉我,你过的很幸福,一点儿也不后悔。我才会将它交到你的手上。”
    碧桐怔了怔,“奴婢明白郡主的好意,不会轻易透露此事。便是表兄问我在郡主府中做什么活。我也只是说是府中普通丫头,不曾说过与郡主您的旧事。”
    顾令月含笑点了点头,“你能这般,我也放心一些。”
    江南阳光普照,一名白衣青年立在扬州街头,恍如隔世。此行在太行山草药数月,与世隔绝,想到就要与梅仙见面,不由心中振奋。
    大街上人来人往,一名老婆婆忽的倒在地上。
    青年越过众人上前,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针灸包,从其中抽出一支长长的针灸,轻轻捻动,插在老婆婆的穴道内入刺三分,轻轻扭动。老婆婆“哼”了一声,醒转过来。
    一旁陪伴老婆婆的山间魁梧汉子见了老母醒转,大喜过望,扶着老婆子起身,母子二人向着白衣青年道谢,“多谢这位神医,”
    “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今儿这般惊险,若不是遇到了神医,怕是母亲就不在了。”
    白衣青年宋鄂立在原地微微一笑,“二位不必在意。”平凡的面容在此笑容中竟露出了几分特异气质,“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吩咐山里汉子,“你母亲身子不好,日后该当好生照顾。”
    宋鄂目送着千恩万谢的母子相互搀扶着离开,方转过身来,想起自己此次入深山采药,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梅仙,一双眸子不由微微闪动起来。
    扬州教坊白日门庭冷稀,不复夜晚花枝招展盛景。宋鄂立在教坊门前,瞧着教坊高楼,眸中闪过复杂思念无奈情绪,上前叩响教坊门扇,含笑道,“小生乃是梅仙娘子旧人,想要求见梅仙娘子。”
    困倦的门子打着呵欠道,“梅仙娘子如今已经不在咱们这儿。”
    宋鄂闻言面色大变,“怎会如此?月前我离开的时候,梅仙不好好好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今天因为工作忙迟了一些。明天会努力守时的。昨天晚上有奉上加更一章,大家记得回去看哟!
    ps:宋神医终于出场开始准备进入治腿环节了。泪目,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撒花!
    第四十九章
    长安行人司,督司蔡小昭听闻扬州那边传来的神秘神医消息, 面上大变, 猛的立起身来, “此事当真?”
    “这次十之□□是了。”韩用九面上闪过喜色,
    “关副堂主三月前接了您的吩咐,此前查证这位宋神医踪迹多逗留扬州, 与教坊一名叫做梅仙的女伎关系密切。将那梅仙娘子接了出来, 同时命人在扬州教坊门前等候。果然三日前,那外出采药大半年的宋神医终于出现了!关副堂主命人追踪, 想来这次绝对不会走失了宋神医。”
    蔡小昭闻言心旌起伏,情绪激动,决断道, “本官立即进宫, 禀报圣人。”
    一轮红日高高悬挂在中天之上, 甘露殿矗立在太极宫中轴线上, 大周帝国最高权力中心在此运转,静默庄重。
    日前, 一直以来颇受宠幸的内侍梁七变忽然触怒圣人, 消弭职务贬入内务司做杂役。内侍省众人不知其中根由, 俱都战战兢兢, 小心翼翼服侍,闭口不言,高无禄、陈孝因此重新提拔入御前使唤。
    陈孝行到圣驾前,轻声禀道, “行人司蔡小昭入宫求见。”
    姬泽闻言微微一怔,吩咐道,“宣他进来。”
    殿中玄黑账幕微张,蔡小昭匆匆入了甘露殿,对着御座上的君王恭敬参拜,“奴婢蔡小昭拜见圣人。”
    “起来吧。”姬泽淡淡道,“蔡卿所谓何事?”
    “禀圣人,”蔡小昭拱手禀道,“江南堂传来消息,那位宋姓神医出现了踪迹。”
    姬泽心中咯噔一下,凤眸中风采霍然大张,急声问道,“真的?”
    “此次确然如此。”蔡小昭拱手禀道,声音铿锵,“东都归来之后,臣一直重视此事,加派人手在江南寻找神医下落。查的这位宋姓神医虽然生性不喜接触官府众人,但是对扬州教坊一名名叫梅仙的女伎十分在意,十余年来,常常在教坊侧出现。命人管控住这位女伎,同时紧密盯着教坊。果不其然,此神医甫一回到扬州,便前往教坊探望梅仙。被江南堂的人坠到了消息。”
    姬泽听闻消息,忽然有一种举重若轻之感。
    听得蔡小昭叩头继续禀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臣怕底下人处置此事掌握不好火候,打算亲自赶往江南一趟主持此事。”恭敬拱手,“还请圣人准行。”
    姬泽决然道,“蔡卿行事,朕倒也放心的下。此事朕便全权交托到你手上,你若办好,朕便计你一功。”
    起身吩咐,“你出宫之后,便速速前往扬州吧!”
    “是。”蔡小昭再拜了一拜,方恭敬的退了出去。
    甘露殿一片空寂,角落香几上的青铜兽首香炉吐露着芬芳气息。
    姬泽心情起伏,将手中的狼毫笔置在案上,起身负手,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这一生,遇事果敢,心性进取,素来勇猛直前,取得了不少煊赫辉煌的成就。可是并非没有后悔的事情。
    他的脑海中闪过顾令月清美的容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自己亦是血气方刚的男子,自然心中有爱慕的女子。自贞平四年在芙蓉园夜雪之中窥破自己的心意,便一直追索,盼望赢得美人归的日子。可正是因为将这个女郎深深的映入自己的脑海之中,当初江南湖州的那段往事,便愈发成了心中痛楚,平日里放置在心中最深处,不敢碰触。
    今日蔡小昭带来的消息,告知他这段遗憾尚有可以弥补的可能性。
    一时之间,姬泽心绪起伏不定,饶是城府坚稳,一时之间也觉心旌动摇不能平静。霍然吩咐道,
    “陈孝,吩咐下去,即刻出宫。”
    皇帝圣驾低调隐秘,一路从宫门急急行出,前往永兴坊昭国郡主府。途中知闻昭国郡主今日并未在府中,而是前往东市行知书肆观画,遽尔向东折转,前往东市行知书肆。
    长安东市行人如织。
    行知书肆自当日十图阁开张之后,人声鼎沸。
    二楼雅室之中陈设清雅,将楼下的穿梭行人动静隔绝在外。
    顾令月坐在雅室之中,听闻人间烟火,执笔绘就一副丹青图卷,忽听得外头人禀报圣人到此处,眸中闪过讶异之色,“圣人怎么来这儿了?”
    匆匆从书肆中迎出来,见姬泽一身玄色常服立在楼下。
    身材高大,虽是一身常服,依旧遮掩不去身上的独特气质,立在书肆之中,犹如鹤立鸡群,吸引了众多书客的目光。
    她顿了片刻,迎了上来,将人迎入了内室,方道礼,“九郎,”奇异问道,“您怎么来这儿了?”低下头道,“若只是想要寻我,不必这么麻烦,可以前往永兴坊郡主府,命人出去寻得一寻,我若得知您到了的消息,自然就回来了。”
    “无事。”姬泽深深望着佳人,要将面前佳人的影子映入心中去,柔声道,“朕不过是忽然想你,便出宫寻了你一遭。因是等不及,便直接过来。”
    顾令月听闻这话,微微脸红心跳,心中古怪,不知如何对待。偏转了头,只得道,“楼上雅室之间命人烹了茶水,您可要上去坐一坐?”
    姬泽目光柔和,应道,“也好!”
    屋子里的香炉中燃着淡淡香烟,顾令月吩咐道,“这儿我亲自招待着,你们都下去吧,不必打扰。”
    孙掌柜应道,“是。”
    红泥小炉上的茶鼎沸腾不已,顾令月将明月雪团茶投入鼎中,瞧着茶汤沸腾温度翻覆翻滚,雪白的茶沫撞击鼎壁,又倏尔消弭,景象美丽。
    “国事繁忙,”顾令月劝道,“总是忙不完的,圣人也当注意自己的身体。”
    姬泽轻轻应了“嗯”一声,坐在榻上,望着顾令月。
    佳人坐在自己面前,姿容姿态鲜活不已。
    纵然生命中有着断续的苦难,这个少女还是像鲜花一样缓缓盛开,一点点的绽放出属于自己的风采。
    顾令月感觉到姬泽的异常,微微不自在,“九郎今日这般模样,我都不敢认了。”
    姬泽垂眸微微一笑,“朕今儿得知了一件喜事,心中高兴。”
    “哦,”顾令月不明所以,含笑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姬泽静默未言语,凤眸凝住顾令月的双足。
    顾令月觉察到姬泽目光凝视到的地方,心中倏尔一痛,双腿往后一缩,想要掩藏起来。姬泽却忽然上前一步,微微屈下单膝,半跪在地,伸手握住了顾令月的右足小胫。
    顾令月眸光紧眯,握着轮舆扶手往后退了半步,惊问道,“九郎,你做什么呀?”反射性的想要将右足从姬泽手中抽出来,只是因着足疾多年的缘故,腿上没有半分力气,竟是挣动不得。
    姬泽感觉到了顾令月的挣扎之意,却如同未觉,只将少女腿弯攒在帐中,只觉少女小腿足骨伶仃,问道,“疼么?”
    顾令月闻声浑身一僵,登时安静在原处,没有动弹。
    姬泽凤眸眸底隐约闪现一丝水光,“那个时候,你从假山上摔下来,是不是觉得很疼?”
    顾令月心中波涛翻滚,嘴唇儿微微哆嗦,荔枝眸中的水光渐渐坠落下来。
    如何不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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