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终是忍不住走到了颜紫衣这一桌,她眉眼温顺地朝他们俯身行了个礼,才对颜紫衣说道:“九尾狐张嫣见过阎王大人。”
    “张姑娘免礼,你我都在凡间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礼节。”
    颜紫衣听到这个名字,才想起来前些日子里地府刚招收了位仙使张雾之,眼前这位姑娘便是他的妹妹张嫣。
    不过,她认识的张嫣可是个凡人,眼前之人自称是九尾狐,想必是魔界下凡历劫修炼,如今已渡劫成功才恢复了九尾狐原身。
    “嗯,希望大人不会嫌我唐突,张嫣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张嫣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虔诚地递到颜紫衣手里。
    白色信封上面用黑色笔墨书写着张雾之亲启几个大字,字迹工整娟秀。
    “要麻烦大人帮忙的事情,是将我的这封书信转交给座下的张仙使。
    “好,我会替你转交给他。”
    她这般坦然相告,颜紫衣倒不好拒绝,便收下了这封书信放在白色衣襟处,打算回到地府再交给张雾之。
    张嫣见她收了书信,也找不到理由再打扰,只好说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去。
    辰谨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张嫣下楼离去的背影,对颜紫衣说道:“徒儿可查出上次偷盗生死簿的幕后主使之人?”
    “徒儿觉得与魔君有关系,上次白雪被打成重伤,拼尽全力才用锁魂鞭将花妖红袖给捉住,谁知冒出个白发黑袍的男子把她给救走了。”
    颜紫衣边说边吃着,用筷子扒着碗里的白米饭,吃相不算斯文,筷子所到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不一会儿便吃饱了。
    辰谨无语地看着她这副吃相,反而是清羽吃着白米饭斯斯文文的样子,细嚼慢咽这才是在品尝美食。
    他忍不住伸手拿筷子夹了一堆荤素菜放在清羽的碗里,很快她的碗里便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颜紫衣见此情景,忍不住想翻个白眼,她的师傅果然对自己充满了嫌弃。
    不过对于吃饭这件事情,颜紫衣的要求向来很低,只要饱腹即可,反正当神仙也感觉不到饿,根本不会在乎饭菜的美味程度。
    她的师傅对于美食则是百般挑剔,细细品尝,实在过于吹毛求疵。
    清羽表情僵硬地看着堆满碗里的饭菜,端着碗筷子的纤细手腕在瑟瑟发抖,她只不过是张白纸,又不是凡人,根本对吃的东西不感兴趣,哪怕拿笔墨给她吃着也行?
    于是,在辰谨特别关注的目光下,清羽硬着头皮将碗里的饭菜一点点吃了下去,食不知味形同嚼蜡。
    辰谨看着她吃下了大半碗,这才满意地转过头来对颜紫衣说道:“如果生死簿被盗跟那位魔君有关系,事情会变得有些麻烦。”
    “这个嘛,徒儿就要靠英明神武的师傅您来帮忙啦。”
    颜紫衣忍不住开心地说道,虽然她是要外出办事情,借此机会偷偷懒也不错,地府就全都交给师傅啦。
    “呵,嘴巴倒是挺甜的,不过你就是把为师夸出一朵花来,那地府还是你的,我只是暂时替你看管几天,若是过了期限,后果自负。”
    辰谨对她的甜言蜜语不为所动,他这个徒弟办事还可以,只是终究是个孩子心性,直到现在还没给他闯出什么大祸来,他都觉得是走运了。
    现在一提到让她回地府的期限,他这徒弟便噤了声,一脸垂头丧气地趴在了桌子上。
    颜紫衣郁闷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茶杯子,默默在心里哀叹着,她的师傅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辰谨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好笑,她分明是对他有气却发作不得,只好对着茶杯子撒气。
    他轻咳了声,引得颜紫衣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默默地垂下眼睑,根本不想理会她师傅。
    “你这次去拜访水神是有事相求,那水灵珠乃世间罕有之物,恐怕水神不会轻易应允,为了你损耗他万年的修为。”
    辰谨阴柔俊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肃冷,她的这趟行程不容乐观,那水神定会想尽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师傅请放心,我就算是去当牛做马,哪怕当个扫地的仙人,反正我去到那儿,就天天对着那水神死缠烂打,徒儿就不信说服不了他。”
    颜紫衣见师傅对她的事情如此关心,正生着闷气的面容不由地缓和了下来。
    “小孩子见识,那水神还会怕你的这些小花招?”
    辰谨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开口毒舌地打击她的自信心,仿佛刚才那个对她温柔体贴的师傅从未存在过。
    颜紫衣被泼了一盆冷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不服气地抿着唇说道:“总会有办法的,师傅就等着徒儿的好消息吧。”
    “罢了,谁叫你是我徒弟,这块玉给你拿着,那水神还欠我一个恩情,他若不答应,你就拿出为师的信物给他看。”
    辰谨叹了口气,从系着红墨色的腰带间摘下一枚玉佩递给她。
    “好的,师傅。”
    颜紫衣点点头俏皮地说道,她从辰谨手里接过玉佩握在手心里把玩着,心情大好。
    那是一枚蚕冰白玉,外观晶莹剔透,触手寒凉刺骨,细看白玉上面还渗着丝丝隐约可见的白色寒雾,白玉的背面刻着个辰字。
    “虽然为师不想挟恩求报,此等行径不是君子所为,不过必要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辰谨有几分不情愿地说道,他手支着额际歪着头靠坐在桌子窗边的位置,忍不住轻声叹息着,秀眉微蹙,像一个忧郁深沉的红衣美人。
    “额,师傅说的有道理。”
    颜紫衣只能表示赞同,她见师傅这副惆怅满面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开始要伤春悲秋了。
    辰谨开始考虑自己为什么要收徒弟,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为什么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当那该死的阎王?最后还是收了个阎王徒弟,跟地府脱离不了关系,只能说是因果循环。
    回了地府,颜紫衣便开始忐忑,以她师傅现在对衣食住行的挑剔程度,不知是否满意她安排布置的西边厢房。
    原本她是想安排辰谨直接住进碧泉宫,然后自己去西厢房住着,不过被他断然拒绝了。
    辰谨甚至有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为师曾在碧泉宫里住过将近两千年,一砖一瓦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实在是有些腻烦了,徒儿懂我的意思了吧?”
    颜紫衣只能尴尬地摸着鼻子,重新为他安排新住处,希望这次能入得了师傅挑剔的法眼。
    幸好,只是颜紫衣想多了。
    辰谨来到西厢房,伸手先探了下琉璃玉石的圆桌子是否沾有灰尘,然后神色淡然地坐下喝杯热茶,顺便扫了几眼屋内环境,之后他没有再挑剔毛病,算是安然地住下了。
    “这屋子是白雪在打扫吧?干干净净的,甚合我意。”
    喝了几口热茶之后,辰谨才心情愉悦地对颜紫衣说道。
    “嗯。”
    其实颜紫衣很想说屋子是她打扫的,香气弥漫的卧室是她布置的,那泡满花瓣的水池也是她特地为爱美的师傅准备的。
    可是,师傅应该不会相信这些都是她的杰作,还弄得自己满身的花瓣味。
    颜紫衣想了一下,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免得被她师傅鄙视嫌弃。
    而清羽依然是默默地站在辰谨身后,伸手替他摇着羽扇子。
    颜紫衣每回看到她的神信使被当作丫鬟使唤着,就觉得痛心疾首,好歹是她苦心修炼出来的纸人,起码用在正途上,哪怕是给仙友们送下书信联络感情也是好的,她的师傅实在有些埋没了人才。
    “清羽?”
    颜紫衣双手背在后头,蹑手蹑脚地越过辰谨来到她的身边,顺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主人。”
    清羽虽然有了人的意识,但是在反应方面还有些迟钝呆滞,必须每隔一段时间便注入仙法内力,才能使她保持清醒,同时还要看她自身的灵力悟性,显然清羽的灵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嗯?”
    辰谨眼神质疑地看着颜紫衣,拖长着尾音,明显是有几分不高兴了。
    “额,清羽,从今以后我的师傅才是你的主人,你叫我宫主就好。”
    颜紫衣很不情愿地对清羽说道,对她师傅这种幼稚的行为感到无语。
    “是,主人。”
    清羽习惯性地说道,迟疑地看了眼辰谨。
    辰谨连一个称呼都要斤斤计较着划分领地,不知道以后做她师娘的姑娘家会有多惨,一点自由也没有。
    好吧,只要有她师傅在,她在清羽面前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宫主,辰殿下,白雪做了几道小菜,请两位殿下移驾到院子里。”
    白雪伸手敲了敲敞开着的厢房门,才礼貌微笑着步伐轻盈地走到厅里,俯身恭敬地对辰谨说道。
    “嗯,白仙使多年未见了。”
    辰谨点了下头,神色淡漠地说道。
    “嗯,是呀,辰殿下离开了地府几百年之久,没想到还会记得白雪。”
    白雪眸中带泪,情绪显得特别地激动,她忍不住转过身去用白绢绣帕抹了下眼睛。
    等稳住情绪之后,她才神色坦然地对辰谨说道:“呃,白雪失礼了。”
    颜紫衣站在旁边看着,她变得毫无存在感,只能眼神郁闷地在两人之间来回,心想着难道白雪也要被她师傅给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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