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看见我的脸了,怎么办,他为什么会来?”心里压着事情,天蒙蒙亮徐环就醒过来了,没想到严攀也睁着眼睛,眼中布着鲜红的血丝,该是一夜没睡,徐环依偎过去,忧心忡忡的说道。
    严攀伸手拦住她的身体,轻吻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柔的说道:“无妨,从今日起你我寸步不离,任谁也带不走你。”
    然而整整三日宫里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徐环去问严攀,他说道:“听说他自那日起昏睡了整整三日至今未醒,不过应该与我们无关,他自南苑坠马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
    这是他宫里的眼线递出来的消息,至于外面早已被封锁了消息,那日见过夏恂的人都被警告封了口,那一场荒唐的闹剧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严攀提议道:“不然我将你送到城外避避风头,过些日子再接你回来。”
    但徐环死活不肯答应,她振振有词道:“他醒来之后肯定要到处找我,找不到少不了要为难你,他原本就忌惮你,到时候少不了要拿你做文章,若他用你威胁我,我定然还要回来的,这样岂不是一场无用功?不如装傻到底,你我已经礼成,那么多人都见过了我的脸,我就是惠和,他那我们没办法。”
    无论严攀怎么劝,她也不肯走,他也只好作罢,说道:“好吧,你我夫妻一体,就共患难吧。”
    他们将每时每刻当都看得弥足珍贵,当真是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分开,吃喝坐卧都在一起。
    天气渐渐暖了,院里的凉亭派上了用场,徐环喜欢在暖融融的日光下看书,坐在凉亭里,日光斜射进来,又有微凉的春风拂过,煞是悠哉。
    每当此时,严攀总是紧挨着徐环一起拿本兵书来看,时间长了徐环嫌热就会推开他,严攀就取来佩剑在院中舞上一段,兴起时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身体。
    徐环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被他吸引过去,他得意的笑,俊朗的面庞更让她移不开眼,纵使被他揶揄,“娘子看什么呢,晚上还没看够么?”
    她丝毫不以为意,成亲的夫妻还不能正大光明的看吗,遂面不改色的回道:“自家夫君,自然是怎么都看不够的,我不看,难道要便宜别人?”
    别看严攀貌似脸皮厚,但是他其实特别容易脸红,常常被徐环怼的哑口无言。
    对此严攀常常觉得徐环成亲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不再时不时害羞,而是全身心的接受了他这个人,一些亲密的举动被她自然的做出来似乎十分平常,当然,他对此事极为受用,甚至欣喜若狂。
    大婚之后的第十天,夏恂终于醒来了,朝堂上因为皇上多日不露面私下多有非议,所以他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复朝,第二件事是下旨宣惠和公主回宫归宁。
    这一日终于来了,严攀和徐环倒都很平静,两人打扮的都很隆重,出门前严攀对徐环说道:“别怕,不管遇见什么事,多想想我。”
    严攀是知道徐环性格贞烈,而夏恂素来无耻,他怕徐环会选择玉石俱焚。
    徐环抱抱他,说道:“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吗?”他长舒一口气,道:“好,咱们都记住这句话。”
    宫里没有皇后和太后,位分最高的就是安婉之这个贤妃,所以她出面招待二人最为适合。
    高高的宫墙困住了徐环的心,她进来之后的每一步都心若擂鼓,每前进一下都仿佛踩在萧瑟悲凉的鼓点上,只有掌心里厚实的大手能让他心安一些。
    皇帝设了归宁宴,实际上参加的人除去宫婢只有四个人,严徐夫妇、夏恂和安婉之。
    徐环和安婉之打了个照面,两人眼神一瞬间相会,然后同时别开眼睛。
    至于夏恂,十日不见他竟然已经形销骨立,原本俊逸的外表已经瘦脱了相不复当初风采,开宴之前宫女用托盘呈上一颗绿色果实,又有细小的刀片轻轻一划,果实里面冒出褐色浓稠的汁液,宫女将之置于酒中呈给夏恂,夏恂接过一饮而尽。
    徐环微微皱眉,总觉得那果实在哪里见过,她也不记得夏恂从前有服食此物的习惯,严攀见她面露惑色,解释道:“那是皇上从西域寻来的圣药,用来治腰伤的。”
    她脱口而出问:“是阿芙蓉?”
    严攀点头说道:“就是此物。”
    徐环想起她是在夏淮家中见过此物,他只给她看了看,说道:“此乃决胜法宝。”
    夏淮说要送一个人进宫,难道……她看向夏恂身边的安婉之,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果然,夏恂服用完阿芙蓉之后笑着称赞道:“多亏贤妃进献此圣药,不然朕不知道还要忍受病痛到何时啊。”
    徐环不着痕迹的看向安婉之,两人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安婉之饮了杯酒暗暗挑了挑眉。
    整晚归宁宴,夏恂的眼神一直都没从徐环的身上移开过,徐环只做不知,他便主动举起酒杯,说道:“这杯酒,朕祝贺皇妹家的如意郎君。”祝福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是浓浓的不甘和愤恨。
    严攀挡在徐环身前,淡笑着答道:“内子娇弱,不胜酒力,还是臣代为饮下吧。”说完一饮而尽。
    夏恂眼中尽是不甘之色,继续找理由企图让徐环喝酒,皆被严攀一杯杯挡了下来。
    可没过两杯,严攀便觉得这酒不对!
    御酒甘醇回味甚美,然而他只喝了两杯意识就已经开始涣散,身子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徐环感觉到了,连忙问道:“怎么了?”
    “酒有问题。”严攀抚着额头低声说道。
    竟然在酒中下药,堂堂帝王竟如此下作!
    夏恂见自己计谋得逞,便挥袖笑道:“看来严卿已经醉了,既然如此,来人扶严卿下去休息。”
    严攀终归是习武之人定力非凡,他强行稳住身子,说道:“多谢陛下美意,不过臣不需……”谁知他没说完,身后突然出现两个壮汉,皆是力大无穷,严攀药力之下一时无法挣开,竟然被生生架了起来。
    徐环立刻站起身,厉声问道:“皇兄这是何意!”
    夏恂淡淡的瞥她一眼,笑道:“只是让严卿稍作休息罢了,皇妹无需如此担忧。”再看严攀已经被手刀砍晕过去,他又举杯走到徐环跟前道:“这杯酒就请皇妹亲自饮下吧。”
    她接过酒,倏地粲然一笑,手腕一翻杯中的酒洒落在地上,“不是臣妹不想喝,实在是身有不便,这杯酒就让天地为我代饮吧。”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阴冷的盯着她悠然的眼睛,“你觉得朕不敢治你的不敬之罪?”
    徐环无辜的摇摇头,说道:“臣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有孕在身,万望陛下见谅。”
    夏恂蓦地提高了音调,不可置信的说道:“胎儿……你们竟然婚前私通!”
    她垂首羞赧的说道:“是他凯旋归来的那晚,当时已经有了婚约,所以一时情难自禁……”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砸在夏恂的头上,他绕着徐环转了两圈,手抬放两次,最后难忍戾气的掐住她的脸颊,阴鸷的低吼道:“你竟然背叛朕,你竟然敢怀了他的孩子!”
    徐环不得不仰起脖子正视他的脸,她的眼神依然是陌生的甚至是嘲弄的,“这话陛下说的没有道理,这婚是陛下亲自赐的,背叛二字,臣妹承受不起。”
    “你敢说你就是惠和?”
    “为何不敢?”
    两人对峙起来,气氛瞬间凝至冰点,徐环的小腿微微有些发软,她不是不怕,只是必须得撑住!相比她,夏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腰上的伤让他不能久站,能看见额上隐隐的青筋和冒出的汗珠。
    安婉之打破了这场僵局,她笑着走到二人身边,淡笑道:“有身孕是大喜事,何必要因此剑拔弩张,小心伤了惠和公主的身体,那才是重中之重。”夏恂闻言眼睛闪烁一下,终于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
    他松开手,别开脸沉声道:“是朕吃醉了,今日这喜宴是不必再吃了,送惠和公主下去休息吧。”
    安婉之主动说道:“不如就去臣妾寝宫休息吧,臣妾看公主十分投缘,想和她说说话。”
    “不必。”夏恂说道,“就送她去凤梧宫暂歇吧。”
    徐环脸色一白,反对道:“那是贵人居所,臣妹不敢冒犯。”
    “朕说你敢你就敢,朕的旨意谁敢反对。”他阴沉的看向徐环,仿佛她再敢拒绝就要将她打下大狱,她只好不情愿的应道:“臣妹遵旨。”
    “再派御医去诊脉,你有身孕是半个皇家血脉,不得慢待。”夏恂吩咐完便大步离去。
    安婉之为难的看了看两人,最后还是跟着夏恂往外走去,临走前悄悄塞给她一个纸条,徐环以如厕名义支开左右宫人,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有事派浅书来找我。
    她看完连忙将纸条撕的细碎丢进水里,徐环这才想起浅书还在宫里,不禁愧疚的想道:她一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吧。
    凤梧宫里空空荡荡的,里面的宫人早已不在,但是里面的花草树木被打理的极好,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呵护的。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来,徐环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头上仿佛被上天栓了一根线,这世间所有人都只是它的木偶,为它上演一出出悲喜交欢的戏剧。
    她来时,浅书正一身纨素在为含苞待放的牡丹浇水,听见有脚步声来,她抬头好奇的看过来,然后震惊的如同一截木头呆立在那儿,嘴巴微微炸开却发不出声音来,徐环试图在其中找出一丝惧怕,然而没有,浅书眼里全是震惊和欣喜。
    她猛地朝徐环狂奔过来,徐环一时躲避不及被她抱了个满怀还差点被撞倒。
    浅书热泪盈眶,眼神灼灼的看着徐环,激动的道:“小姐,你回来了!!”她特意看了看徐环在月光下的影子,又一阵激动到:“太好了,你不是鬼,我知道小姐不会有事的!!”
    难道还怀疑她是飘荡回来的鬼魂吗?
    徐环无奈又感动,但她扫了一眼周围,只能硬着头皮推开浅书,冷冷的说道:“谁是你家小姐,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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