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鱼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郑淙的视线一直跟随她移动,她走近了,反而移开了,连句招呼都没打,只是笑了一下,便转身去搬行李,把他们的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
    “郑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黑得跟个包公一样?看来,非洲的太阳果然名不虚传。”季鱼笑着打趣道他。
    泥鳅开了车门,让她上车。她转身坐上了后座。
    泥鳅上了副驾座,郑淙放好行李,上了驾驶座,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笑着回答:
    “确实,非洲的太阳,一个顶十个,我跟我们那非洲兄弟白砂糖同志去了一趟,跟去挖煤没什么区别,能这么白着回来,已经是奇迹。”
    郑淙很臭美地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视觉效果是有点黑,里子还是白的。一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对对对,还是我们那个白里透红的英俊水手哥。”泥鳅话还没说完,郑淙一拳打过来。
    他的手到了泥鳅头上,却变成了揉头发的动作,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我这可是第一次被已婚男人调戏。看在我干女儿小田螺的份上,饶你不死。”
    “谢谢水手哥,”泥鳅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季鱼一直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个打闹,心情也很愉快:“对了,白砂糖回非洲了吗?他现在好些了没有?”
    “他现在很安全,这次也帮了我们大忙。”郑淙看了一眼后视镜,“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啊。都说相思苦啊”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相思是一种什么苦呢?应该是想见的人不在身边,迫切地渴望见到她,见到以后,欣喜若狂。
    他很想吃一吃这样的苦,却没有机会品尝,他现在就像个偷吃苦食的坏孩子。虽然苦,却甘之如饴。他也知道是错的,却不受控制地一直错着。
    但此刻,郑淙确切感觉到,仅仅只是在后视镜里这么看着她,也好过远在天涯海角看不到人,心里焦灼不安的那种感觉。
    非洲的太阳烤的不是他外在的身体,烤的却是他的心,在被烤熟之前,他绝望地做了决定,他还是回来吧,不然他的心被烤熟了,还怎么活啊。
    季鱼一直拿着手机,低头在发信息,嘴角挂着笑。
    郑淙转移视线,看泥了泥鳅一眼:“说说你的小蜜月吧。”
    泥鳅立刻来劲了,大谈特谈,他和田螺怎么和他尖酸势利的丈母娘斗智斗勇,最终如何反败为胜。
    季鱼给海坤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已经到斯宾塞岛,特意强调,她是提前来比赛地熟悉环境,进行赛前训练。
    她昨天来的时候,也给他发了信息,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收到回复,应该是在忙。
    “水手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从非洲直接来的吗?”
    泥鳅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放下手机,看向前方,继续听他们聊天。
    “本来是要回去,郑小姐那个女人神烦,一天几十个电话,把我赶到这里来。我也是昨天刚到,还没见到船长呢。”
    郑淙有意无意地解释:
    “季鱼,不好意思啊,我昨天到了船上,上面只有一个人守着,他说船长又去见那个傅先生了,他的手机留在了船上,我听到有信息,怕有什么急事,就帮他看到了。”
    “所以你今天就来接我们了?水手哥你太聪明了,竟然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诶,不对,”泥鳅突然想到什么,“滨城到这里每天只有一趟飞机,时间也是固定的。”
    郑淙一手操控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又把他的头发揉乱了:“你才知道,傻不傻?”
    季鱼看着他们两个开心打闹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他们来了,海坤就不是一个人了。
    她想对郑淙说点什么,可除了“谢谢”,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好问,他从南舟岛离开以后,过得怎么样。
    但不用问,从他脸庞消瘦的模样也能感觉到,肯定过得不是很好。
    一路上,她只听着他们兄弟俩聊着分别后的生活,偶尔插一两句话,大部分时候都在看风景。
    斯宾塞岛靠近亚洲,属于太平洋边缘地带。
    岛上空气清新,气候舒适宜人,全年阳光充沛,是一个旅游天堂,因地形富有变化,以及海水具超高透明度,被誉为世界第一潜水圣地。
    季鱼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拿的第一个自由潜水世界冠军,比赛地点就在这个岛上。
    车子到了分叉路口,郑淙问她去哪,要不要先跟他们一起回“鲲鹏”号。
    季鱼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拒绝了,决定去和队里的人一同住酒店。
    她们俱乐部已经有人提前来适应环境,为了节省费用,俱乐部一般只负担一个星期左右来比赛的食宿费用,有的人有经济实力,就会自费提前来。
    “先送泥鳅回船上,我再开车送你去酒店。”郑淙转向海边的方向,“船长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回来了。”
    “”季鱼瞬间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无法拒绝。
    遗憾的是,他们到了“鲲鹏”号停靠的港口,上船以后,并没有遇上海坤。
    留守在船上的人说,他回来了一趟,接到一个电话,又出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泥鳅下车以后,季鱼让郑淙送她回酒店。
    回去的路上,郑淙似是怕她多想,向她解释:
    “最近船长确实比较忙,枇杷出了事,他很自责,一直在找人。还要应付那个傅先生。再有黑鲨。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再回来。”
    “是不是那个傅先生不愿意投资?他不投资,‘鲲鹏’号就只能一直这样停着?”
    “天下商人一般黑,这个傅先,肯定也不是个容易伺候的主。我听郑小姐说,这个人生意做得很大,投资c地产c物流c医药,据说他集团新开发了一款保健品,什么深海鲸油,让船长以海洋守护者的身份给他做代言。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船长肯定不会答应。他这个人,骨子里是个理想主义者,这种赤一裸一裸的交易,他不屑于做。”
    季鱼沉默了。
    她以前同样也不愿意接触这种事。
    现在发现,现实多么残酷,公益和环保,听起来都是伟大的事情,落到现实,都需要砸钱。
    ——
    郑淙送季鱼回酒店的时候,海坤刚到达岛上一座监狱,探视一名犯人。
    探视间内,隔音玻璃两边,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穿着囚服,一个就是海坤。
    海坤看着对面一直低头不语的男人,头发很长,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看起来消沉颓废,和他上次在南舟岛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他拿起电话,敲了敲玻璃,晃了晃手,提醒对面的人接电话。
    等他拿起电话,海坤直奔主题:
    “铁叉,现在你总该相信,黑鲨是不会留你这个活口了吧?如果不是我和海牙国际法庭的人交涉,提前把你转移到这里来,你早就被他杀人灭口。”
    铁叉用带着镣铐的手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冷笑道:
    “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从我身上你捞不到什么好处。我就不明白了,我一个正经渔民,合法捕鱼,你一他一妈的吃饱了撑着,盯着我干嘛?非洲天天在打战,你怎么不去管,不去守护?”
    “非洲打战,总会有人去管。你是丧家之犬,但不是死人。黑鲨的来历,你一定知道什么,只要你提供线索,配合我们抓到黑鲨,国际法庭一定会适当减轻你的罪责。否则,根据南舟岛海警掌握的证据,你这么多年非法捕鲸,数量巨大,就算不能定你死罪,也足以让你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
    海坤不等他反驳,继续摆出理由:
    “不对,就算在监狱里,你也得不到安生。黑鲨很快就会再找到你,你如果不配我们,我们不能再保证,你什么时候被他的人干掉。你不用等你那个什么总司令来救你,有黑鲨隔在你们中间,你觉得你有机会见到他吗?”
    “”铁叉一拳打在玻璃墙上,用日语大骂脏话。
    “所以,准确来说,你现在是在救你自己,不是在帮我们。只有黑鲨落网,你才有真正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如果你真的有心做一个合法渔民,海洋那么大,你下半辈子可以过得很富足。”
    铁叉静默许久,叹了口气,终于松口:
    “实话告诉你,我也没见黑鲨,这个人神秘莫测,也从来没跟我打过照面。当然,也可能我们见过,他知道我,我不知道他。”
    “说点有用的吧。你要是继续打太极,我马上走,以后也不会再来。”海坤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铁叉似乎急了,叫住他,“有一个人,很可疑。”
    “我时间有限,再给你五分钟。”海坤看了下时间,重新坐下来。
    “那次,我去见总司令。有一个人,看起来很阴郁,像是对所有人都不满。我后来打听了一下,据说那个人在一次捕鲸过程中,被一条抹香鲸咬断了双臂,所以对大鲸恨之入骨,性格也变得扭曲。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黑鲨,总司令对他很客气。”
    铁叉半推半就,在海坤的诱导下,把他所知道的关于黑鲨的线索交代出来。
    第76章
    郑淙把季鱼送到蓝海国际酒店,没有下车,看着后视镜里的女人:
    “季鱼,你先回酒店休息,我去接船长,晚点我们一起吃饭。”
    “他应该会很忙,你们不用特意跑过来陪我吃饭,这里我来过,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我都知道。”
    季鱼推开车门下车,郑淙把驾驶座旁边的窗户落下来,探出头,笑问她:
    “你们俩没吵架吧?”
    “”季鱼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们到底吵没吵架?
    她回想了一下在滨城最后那一晚,他们应该算是闹了点小别扭,但最后应该又算是和好了,所以是吵完架,然后和好了。
    季鱼还没回答,突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
    “淙哥!”嗓门超级大,把酒店门口里里外外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郑淙瞥见走向酒店门口的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人,那一头小辫子非常醒目,匆匆低头,按窗户上升键,咬牙低声说道:
    “那行,我走了啊,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电话联系。”
    “淙哥,你给我下来!”一头辫子的女人已经跑到车旁,伸手挡住闭合了一半的车窗户,“我坤哥呢?”
    我坤哥?
    季鱼听到这个称呼,不用想也知道,眼前这个一头小辫子,烟熏妆,一身女版海盗打扮的女人是谁了。
    黑珍珠!
    “黑小姐不对,是珍珠小姐啊,你好你好,怎么这么巧,每次来斯宾塞岛都能偶遇你?”
    郑淙眼看着躲不掉,索性下了车,指了指季鱼,笑道:
    “纠正一下,坤哥不是你的,是她的,她是我们船长夫人,季鱼,季小姐。”
    黑珍珠转身看向季鱼,双手环抱在胸前,视线明目张胆地在季鱼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反复打量一番之后,下了结论:
    “你骗谁呢,这不是我坤哥的菜。他就喜欢我这样的。”
    季鱼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自恋成狂的女人,笑道:
    “我当然不是他的菜,我是他现在的女朋友,未来的老婆。他以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那是因为我还没出现。”
    季鱼说完,抓住拉杆箱,向郑淙晃了晃手指,示意再见,转身,不疾不徐地走向酒店。
    “”黑珍珠肺都气炸了,抱在胸前的手臂断开,往外一挥,伸手要抓住她再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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