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嗔怪他:“胡说什么呢,是我自己要做的。”
    “他们做的不合你的胃口?”陆斐问道。他听说女子怀孕后胃口会变得古怪,阿媛一直表现得正常,倒是让他忘记这一茬儿了。
    “怎么,妻子给丈夫做一顿饭也需要理由吗?”阿媛挑眉看他。
    陆斐无意和她争论,况且就算赢了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反而还要去哄她。他放缓了语气,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肚子,前几日不还说累吗。”
    听出他语气里的关心,阿媛笑了起来,伸手夹了一块鸡肉放在他的碗里,道:“好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快尝尝,这是糖醋味儿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陆斐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小姑娘喜欢的口味。
    “如何?”
    “可以。”
    阿媛瞥他,怪他有些不解风情。妻子亲自吸收羹汤,丈夫不应该大力赞扬一番吗?
    “下次别做了,听话。”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媛:“……”
    有眼无珠的男人,她怎么就嫁给他了?亏了亏了!
    陆斐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起来没看到她的人影,一问才知道她又钻厨房去了。
    陆斐憋了一口气准备出门逮人,怎料她却笑意盈盈地捧着一碟点心进来,丝毫不知道自己气着了他。
    “这回不让你尝了,反正你也不识货。”阿媛笑着,弯腰将点心放在桌子上,一边招呼春喜,“食盒拿来了吗?”
    “这就来。”春喜回应。
    陆斐往外看天色,此时尚早,灰蒙蒙的,还未到他出门的时辰。
    “喏,这个给你,帮我带给父皇。”阿媛转身,将放了点心的食盒交给他。
    陆斐:“……”
    “快接着,这盒子还挺重的。”阿媛催促道。
    陆斐心里叹了一口气,见她如此兴致勃勃,他也不好打击她的手艺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接过盒子,他捏了一把她的小手,有些用力:“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笑了起来,垫着脚尖亲了一口他的脸庞:“知道了,大人。”
    ……
    议完事,其余人都退下了,唯独陆斐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刘曜抬头看他:“子明还有事?”
    “今早公主吩咐臣带了点儿东西给陛下。”
    “哦?清阳给朕带什么了?”刘曜心情颇好,好奇的问道。
    陆斐的神色着实称不上得意,他转头从殿外提进了一个食盒,食盒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公主三更天便起来做了一些点心,知道陛下近来喝药喝得嘴苦,所以做了一些甜的给陛下。”陆斐奉上了食盒。
    刘曜心里一动:“清阳有心了。”
    高内侍将食盒接过,在刘曜的示意下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点心端了出来。
    阿媛别的本事没有,新奇的小点子倒是层出不穷,她做的点心从外观上就跟别人的不一样,带着很明显的个人风格。
    “这是……兔子?”刘曜捏起了一块儿糕点,仔细地辨认。
    陆斐很想扶额,但还是克制住了。
    “这是公主闲暇时自己琢磨出来的模具,仅此一家绝无分号。”陆斐昧着良心开始给自己夫人脸上贴金,“臣今早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话音刚落,刘曜便送了一口点心入口。
    “陛下……”高内侍这边还未来得及试毒呢。
    “嗯,酸甜的,果然很提胃口。”刘曜笑着说道。
    陆斐难以辨别他这话里的真假。既然他这个做夫君的都可以闭着眼说瞎话,那眼前这个做父皇的兴许一样也可以吧。
    刘曜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多喝了一口。实在是太甜了。
    ……
    也许是阿媛的那盘点心起了作用,刘曜的身体开始转好,仅仅过了两日便可以正常上朝了,从面色上丝毫不见之前的病容。
    阿媛一边欢喜一边自得,抱着陆斐的脖子说道:“看,我的手艺不错吧!”
    陆斐轻笑一声,实在不想告诉她为了消灭她那盘点心,陛下到底喝了多少杯茶。
    “是,你很能干。”
    “那是,我可是大司马的夫人呢!”阿媛扬起眉毛,得意又快乐。
    陆斐嘴角一扬,这下完全被取悦到了。他低头亲亲她的鼻尖,与她一同感受她的兴奋。
    或许对于阿媛来说,陆斐给的再多的爱都不能代替属于父母的那一部分。幸好,她遇上了一个能给他回应的好父亲。
    第80章 前奏
    夜深人静, 四下昏暗, 唯有关内侯府的书房里还亮着一盏明灯。
    “属下不负侯爷重托, 此次南下终于有了成果。”一道略显驼背的身影站在书房中间,他身量不高,脸庞偏瘦, 一双精明的眸子是整张面容里唯一的亮点,“程都督当面向属下许下承诺,决意追随侯爷的脚步。”
    “当真?”刘茁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程南之真的愿意追随本侯?”
    “确凿无疑。属下代侯爷与都督击掌盟誓, 绝不反悔。”
    刘茁大喜过望,绕过书案,不停地屋子里走来走去, 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 真是天助我也……”
    “属下也很吃惊, 几乎没有费太多口舌就将程都督说服了, 实在是出乎意料。”矮瘦的人站在原地,虽没有刘茁那般欢喜, 但同样扬起了嘴角。
    刘茁回头, 脸上挂着笑,他道:“你是有所不知, 当日陛下蛰伏于江南之时, 曾率军驻扎于扬州的铁大将军是程都督的至交好友, 铁大将军之死虽查明了凶手,但陛下并未同意当众处置,以至于后来扬州监牢被破,凶手才有了机会逃脱。”
    “那程南之对义兄之死一直怀有余恨,再加之陛下登基后一直重用陆、卫等人,冷落了他,所以才让他有机会想咱们这边靠拢。”刘茁嘴角弯了起来。
    瘦子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说服了程南之,没想到他是心中早有怨气未消啊。
    “要我说,陛下也是太过依仗陆、卫等人,若不是当日采纳了他们的谏言,怎么会给自己埋了个这么大的祸患。”刘茁哼笑一声,有些得意于自己知晓其中的缘由。
    “说起来,卫洪就罢了,陆斐的确是侯爷的绊脚石啊……”矮瘦的谋士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他并没有资格小看陆斐,事实上他曾经也有幸拜在这位大名鼎鼎的大司马的麾下,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他转而投向了当时的大皇子如今的关内侯。
    “若侯爷要以武取胜,这陆斐是一定要最先除去之人。”
    刘茁的面色同样深重了起来,他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反之,他一直想给陆斐制造一些难题,然却始终未果。
    “朝政上陛下对他多为倚重,朝臣们也隐隐以他为首,若从此处着手,本侯想做点儿什么并不容易。”
    谋士微微眯眼,道:“明面上侯爷奈何不了他,那暗地里呢……听说他对清阳公主死心塌地,侯爷就没有想到从公主那里下点儿力气吗?”
    “刘媛?本侯与她势不两立,早就想让她死了。”只不过陆家守卫森严,尤其是出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更是牢不可破,这么久了他竟然连一丝机会也没有窥到。
    “公主生产在即,属下认为这是绝佳的机会。一方面可以打击陆斐,另一方面也可以伤到陛下的筋骨,让他无暇顾忌咱们在南边的动作。”
    “你所言不错,但要对付刘媛,咱们该从何处着手?”刘茁蹙眉,他之前几次失手,已经让陆斐加重了警惕了。
    谋士微微沉吟,而后眉峰上挑,一言道出关键:“产婆。”
    长安城里有名的接产的产婆就那几个,提前买通几个不成问题。何况清阳公主乃皇室中人,说不得到时候皇上会亲自赐人,届时一样可以操作。
    “产婆?”阿媛转头看向陆斐,“有什么问题吗?”
    “听说女子生产乃九死一生的大事,我不敢将你的性命轻易托付他人,所以特地从外地请了产婆,也就这一两日就会到长安。”陆斐道。
    阿媛低头看自己的肚子,抬手覆在上面,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里面的小生命在蠢蠢欲动了。
    “没事,那么多人都挺过来了,我不信就我不行。”她感受到了一股体内蓄势待发的力量,像是孩子在鼓励她,给她信心。
    陆斐却不敢下这样的赌注,他要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进去,无论他是不是多此一举。
    “别想那么多,这几日好好待着,其他的就交给我了。”他起身走到她身前,伸手环住她的腰,这一回仅仅能环住大半个腰身了。
    阿媛叹气:“我都这么胖了……”
    “还是这么美。”他轻笑一声,在她耳边落下一吻,如春风过境。
    油嘴滑舌……阿媛微微嘟嘴,脸上的表情是想笑不能笑。
    哎,谁叫她就吃这一套呢?
    不仅是陆斐在为她的生产担忧,宫里的太后也念叨了起来。说起来,阿媛也是她的孙女,不过就是因为没有长在她的跟前所以祖孙俩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厚。如今因为小皇子的关系,倒是时不时的会见上一两面,日子长了,也生出了几分情意来。
    刘曜来太后宫里探望小儿子的时候,太后便趁机说起了此事。
    “清阳没让咱们操什么心,就连成婚这样的大事也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如今她认祖归宗了,皇上可不要厚此薄彼啊。”太后道。
    刘曜抱着小儿子,轻笑:“母后放心,朕绝不会亏待清阳。”
    “不是亏待,是要补偿。”太后摇了摇头,一副“你果然没有记在心上”的样子看着刘曜,道,“哀家琢磨着清阳就快生产了,所以想拨几个贴心的人去照看她,也算让大司马知道咱们没有委屈清阳。”
    “还是母后思虑周全。”刘曜恍然大悟。
    “你成天忙于政事自然顾及不了这么多,这不,哀家替你打算着呢。”太后笑着说道。
    “多谢母后,儿子这个做父亲的倒是失职了。”
    “呜!”此时,他怀里的人动了起来,两只手在空中挥舞,似乎要抓到什么。
    刘曜低头看去,见怀里的一只粉团子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他,似乎在辨认他的身份。
    “傻晃儿,连父皇都不认识了。”太后笑着在一边说道,她是最疼刘晃的了,几乎是毫无理由的偏心,连刘熠都经常嘟囔说皇祖母不喜欢他只喜欢小弟弟。
    刘晃日渐长大,眉目间有了几分温懿皇贵妃的样子,尤其是那一双幽幽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刘曜偶尔看着他会出神片刻。
    “晃儿,认识父皇吗?”刘曜把他举高了一些。
    胖嘟嘟的小孩儿咧着嘴笑了起来,他喜欢这样的居高临下,他甚至伸手去挠刘曜的脸。
    “哎哟哟,看他,都会挠人了!”太后在一边说道。在她的眼里,刘晃就连调皮也是可爱的。
    刘曜退后一步,刘晃的手便伸前一分,够着身子,似乎非要挠到人才罢休。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此时的父子情意未掺杂任何杂质,彼此都是真心得不能再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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