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墨没答,他开着车, 半晌才说:“小柳, 秦妩已经知道了你对我告白的事,你知道吗?”
    “啊?”柳语涵震惊了:“秦姐没告诉我。”她喃喃道:“怪不得秦姐这几天都不太高兴的样子。”
    冉墨苦笑:“我原来以为,我没有答应你,所以这件事, 我不用告诉秦妩, 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
    “秦姐她很介意吗?”柳语涵惴惴不安。
    “她介意我瞒着她。”
    “你们俩吵架了吗?”柳语涵问:“我去跟秦姐解释。”
    “不用了。”冉墨踌躇了下:“我知道我说这话可能很无情, 但是小柳, 你可能不适合留在工作室了。”
    柳语涵呆住, 冉墨慢慢道:“因为这件事, 始终会是秦妩心里的刺, 我之前没想到这点,我只是以为瞒着她,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不是这样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过的事,不能当没发生过, 我很后悔我瞒着她,没有即时告诉她。”
    “是我的错。”柳语涵道:“我不该跟你告白,不,我当初发现我对你的感情时,我就应该离开工作室,而不是继续呆在那里,放纵我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深……我当时是没地方可以去,而且我想着,我把对你的感情埋藏在心里,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可是,那颗种子,终于长成参天大树了,我瞒不住,我也很后悔。”
    “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的。”冉墨一边开车一边道:“其实你对我告白的时候,我就应该让你离开工作室,而不是继续这样尴尬的相处下去,林昊说,我会对你由怜生爱。”
    柳语涵一愣,她转头看向冉墨,冉墨继续说道:“虽然我觉得不会,可是我不能让秦妩觉得不安。”
    “我明白了。”柳语涵道:“我会离开的。”
    “小柳,你很能干,冉氏旗下的所有公司,都欢迎你去兼职。”
    柳语涵轻轻摇头:“我想我没资格去。”
    “不,你有资格的,你很勤快,也很努力,所有人都很喜欢你。”
    “我真的没有资格。”柳语涵忽然哭出声来,她一哭,冉墨反而呆住了,他思忖着也许是自己太无情,让柳语涵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伤了心,他忙道:“小柳,你不用说气话,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
    “不,冉师兄,你不知道。”柳语涵啜泣着:“你和秦姐对我越好,我越内疚,我做错了,我真的做错了。”
    “你只是选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告白,你没有那么罪大恶极的。”冉墨慌忙道。
    “不是的。”柳语涵摇头,她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其实这些日子,我精神恍惚,不仅仅是因为你的事,还有,还有我家里的事。”
    “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冉墨问。
    “我爸爸出狱了,又赌输了很多钱,他把爷爷的救命钱都输了,没了那笔钱,爷爷做不了手术,他会死的。”
    冉墨有点震惊,原来柳语涵的父亲是个赌徒,还进过牢房,他说:“你这些事,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柳语涵捂脸哭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怎么好意思说?”
    冉墨不语,他道:“你爸爸输了多少钱。”
    “五万。”
    “五万块钱,你可以告诉我们,我和秦妩会帮你解决的。”
    “我已经解决了。”柳语涵道:“我借了校园贷。”
    “校园贷?”冉墨道:“我不怎么关注这方面,我都知道校园贷是个不能碰的东西,多少大学生因为这个家破人亡,你怎么就去借了校园贷?”
    “我没有办法……”
    “你需要钱,可以找我们借啊。”
    “可我不想找你们借,你懂吗?”柳语涵哭着说道:“秦姐那么优秀,你又是冉氏的继承人,就连晓瞳,她也有蓝氏,可是我呢,我只有一个进过牢房的赌徒父亲,我不想让我和你们差距那么大,我不想告诉你们因为我爸输了钱还偷了爷爷救命钱,所以我急需这个五万块钱,我不想说。”
    冉墨沉默,他道:“小柳,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但是人之后走的道路,是可以选择的,秦妩她以前没比你好到哪去,但是她从不畏惧自己的过去,她觉得那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同样,你父亲进牢房,好赌,这又不是你的错,这是你的家庭,你为什么要选择隐瞒而不是面对呢?”
    “我做不了秦姐,我没她那样强大。”柳语涵喃喃道。
    “你借了校园贷多少钱,我借给你,你赶紧还了。”
    “谢谢你冉师兄。”柳语涵苦笑:“我现在也明白了,人真是一步错路都不能走,我借了五万校园贷,两个月不到就利滚利滚成了三十万,我哪有这么多钱还,刚好我们卖的一件毛衣,我跟质检的时候发现他们用的第二批纱线跟第一批不一样,供应商说质量是一样的,说不会有问题的,为了堵我的口,他们还给我还了那三十万高利贷,我很害怕高利贷找到我学校去,所以,我收了这笔封口费……”
    冉墨都愣住了,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小柳,你怎么能这么做?”
    “你对我失望了吧?我也对我自己很失望。”柳语涵低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虽然第二批的货跟第一批外表上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差别,也没有买家反馈问题,可是我好慌,我越想越害怕,我觉得自己辜负了秦姐和你对我的信任,这件事一直憋在我心里,今天,我总算说出来了,接下来无论是你们开除我,还是要求我赔偿,我都没有怨言。”
    冉墨刹住车:“小柳,你跟我去找秦妩吧,这件事,我不能再隐瞒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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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妩听柳语涵断断续续说的时候,她都惊呆了:“小柳,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对不起,我当时是真的害怕了。”柳语涵复又摇头:“不,我不应该找任何借口,对不起。”
    “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就是你在医院照顾冉师兄、无暇关注工作室的时候。”柳语涵很羞愧,她的头都快低到尘埃里去:“我知道说再多对不起都没有用了,秦姐,这三十万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现在根本不是三十万的问题,是可能会发生的一连串问题,全公司努力了这么久,都可能被你这一个举动给毁了。”
    “对不起……”柳语涵一直说:“我真的很抱歉。”
    秦妩已经没话好说了:“小柳,你要真缺钱,你问我借,我真没想到你为了一个三十万直接收封口费,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我知道秦姐你一直很帮忙我。”柳语涵失落道:“我和冉师兄的事,我收封口费的事,都让你失望了。”
    “第一,我是很气你和冉墨的事,你不应该对他产生感情,更不应该在产生感情后不离开还继续瞒着我。”秦妩看了眼冉墨,冉墨也有点不自在:“无论你把我当上司,还是当姐姐,你都不应该这么做。”
    秦妩又道:“第二,你更不应该为了你的自尊去借高利贷,还不起后又去收封口费,就算你再怎么缺钱,你也不应该做这种事。”
    “对不起。”柳语涵只能反复说这三个字了。
    秦妩深吸一口气:“小柳,我当初接受你,是因为觉得你和我很像,同样家境不好,同样想用尽一切方法去改变现状,同样不想向命运投降,你来到我们工作室后,我也一直在尽力帮你,虽然你做事有点急躁,之前也惹出像末彩那种麻烦,我也没怪你,可是你现在,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你和冉墨,我姑且可以理解成是你年纪小,情难自禁,可是封口费的事,我没办法说服我自己,真的,你走吧。”
    “我也知道秦姐你一直在提点我。”柳语涵低头:“我一直想像你一样,变得那么强大,那么耀眼,可是我终究学不会,我根本没有办法坦然去面对我那一言难尽的家庭,也没有办法去抵制那三十万的诱惑,更没有办法压抑住我对冉师兄的感情,于公于私,我都错得一塌糊涂,我让你失望了。”
    秦妩叹了一口气:“你年纪还小,有改正的机会,你自己再慢慢想想吧。”她揉了揉太阳穴,头痛道:“你走吧,这三十万封口费的事,我也不追究了,是我用错了私人感情,我来负责。”
    “我肯定会走的。”柳语涵怯怯道:“但是那批次针织衫的事情,我能帮忙吗?”
    “不用了。”连日的烦心事让秦妩只觉她的头痛得厉害:“你走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柳语涵默然,她弯腰对秦妩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秦姐。”
    她又对冉墨鞠了一躬:“再见了冉师兄,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生活里。”
    73、第七十二件衣服
    柳语涵走后, 秦妩靠在椅背闭着眼缓了下,冉墨问:“现在怎么办?”
    秦妩站起来:“我赶紧发通知给全公司,现在是没什么事, 但是肯定有潜在风险,小柳太傻, 人家说质量一样就一样?一样的话至于花三十万封她口?”
    她准备走的时候, 冉墨忽叫住她:“小妩。”
    秦妩回头。
    冉墨说:“那天和你吵架,是我错了。”
    秦妩刚想说什么,冉墨就说:“你先不要说,让我说。”
    他急急道:“是我错, 我当时只是觉得我和小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需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不想让你烦神, 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林昊说, 当你知道时, 你会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我换位思考了下,是的,如果换做是我, 我也会生气, 所以小柳告白这件事,是会让你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事后还和你吵架,我错了。”
    秦妩顿了顿:“我在意的是你瞒着我。”
    “我明白。”冉墨说:“我不应该瞒着你,像你说的,恋人之间不应该有隐瞒,应该坦诚相见。我错了,所以我今天见到小柳,我跟她说,她跟我告白不合适,之后再留在工作室也不合适,我让她离开,她也答应了,后来她心理负担太大,说出了她收封口费的事情。”
    “你真让她走了?”
    “是的。”冉墨说:“我知道我逼她离开,是一件很不近人情的决定,也是个很自私的决定,可是如果要我在小柳和你之间选择,我自然是选择你。”
    “你就不怕别人骂你不懂怜花惜玉?骂你一个大男人赶喜欢你的小女生走,太无情?”
    冉墨道:“不管别人怎么讲,我是你的男朋友,我自然优先考虑你。”他轻声道:“小妩,我答应你,我以后,我不会再瞒你任何事,你不要生我气了,好吗?”
    秦妩没说话,半晌才道:“我也有错。”
    冉墨愣了下,秦妩说:“我让你有不安全感,这件事,是我错了。”
    “呃……”
    “也许是我性格使然吧。”秦妩说:“我没有把我的心情很好表达出来,冉墨,我想说,我很爱你,比你想象的要爱得多。”
    冉墨怔住,秦妩继续说:“你觉得我爱你,远远没有你爱得多,不是的,那天你出车祸,我从来没有那么怕过,那一瞬间,我宁愿车子撞到的是我,我在想,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因为蔡姗姗要撞的是我。”
    冉墨说:“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想蔡姗姗这件事了,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蔡姗姗已经因为故意杀人未遂坐了牢,她父亲也因为冉父的强势介入而丢了工作,甚至业内知道他得罪了冉氏,都不敢提供工作给他,蔡父因为他对女儿的溺爱,也付出了代价。
    秦妩说:“我知道蔡姗姗得到了惩罚,但是每次我想起来,都觉得害怕,如果她车速再快点,后果不堪设想。也是这件事,让我知道我有多么害怕你离开,也让我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知道……”冉墨轻声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不然你不会抛下公司的事整天在医院陪我,以致于疏忽了质检让小柳收了三十万封口费。”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没说出来,所以让你觉得有些失落。冉墨,你总觉得我很优秀,觉得你配不上我,不是这样的,你很优秀,你是一个好的设计师,也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你能想到我没想到的东西,也能让我做事风格不那么冒进,就连你的父亲,现在也为你骄傲,所以,你很优秀,同样的,我也很喜欢这样的你,和我一起奋斗、一起走过最艰难岁月的你。我爱你,冉墨。我想我以后会改变我的一些做法,我会把我的心情都告诉你,我想让你知道,这段恋情,不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我也很在乎这段感情。”
    “对不起是我太无理取闹了。”冉墨一把抱住秦妩:“我明明知道你的性格是外冷内热,我还一昧患得患失,我不应该这样,所以你不需要刻意改变什么。”
    “不,我需要。”秦妩道:“我需要多告诉你一些,我很爱你,冉墨,我真得很爱你。”
    冉墨搂紧了秦妩:“我也很爱你,小妩,这件事,让我们共同面对,好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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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妩和冉墨排查了所有用第二批纱线做出的衣服,发现线上线下都有发,而这件衣服,近期的售后纠纷中,有三起就和它有关。
    这件针织衫乍一看的确和第一批次的没有任何分别,但是如果穿了一两个星期就会发现极度容易起球,而第一批就穿很久都不会起球,所以当买到第二批的买家在评论中抱怨时,就会有买第一批的出来说:“没有啊,我的很ok啊。”
    买到第二批的买家怀疑人生了,有些是觉得自己没呵护好衣服,有些是觉得自己洗护不得当,就自认倒霉了。
    有些较真的买家会找售后,但因为刻意讹诈的买家售后遇到太多,几个售后都一致回复针织类衣服起球是正常的,可以让买家寄过来为她们修复,而对于退货和换货的要求,因为都已经穿过洗过了,售后全部都拒绝了。
    有三个买家投诉给了网站,结果网站判决秦妩店铺输,因为那个起球状况太严重了,网站才不管第一批没起球呢。
    退款纠纷率多了三笔。
    所谓退款纠纷率,就是网站介入的退款,最后是买家赢了,那就是退款纠纷率,买家自己的退款不算,所有网店都对这个指标十分看重。
    售后觉得这是网站偏袒买家,没跟秦妩说。
    秦妩气到无语,这几个售后也太不像话了,遇到买家投诉第一就下意识认为是买家讹诈,她们难道没发现这一批次针织衫的售后格外多吗?就连评价页面的追加评价,也不断有“质量太差,穿一个星期就起球”“我五百块的针织衫就不起球,这个起球起成这样”“算了花钱买教训”这些评价。
    所以出现这种蹊跷情况,售后不是应该马上上报吗,而不是像机器人一样回复“亲,针织衫起球是正常情况哦”“不好意思,洗过的穿过的剪掉吊牌的都不能退哦”。这样买家怎么不生气?秦妩看到一个找网站投诉的买家骂她们店大欺客,红了就忘本。秦妩点进去,发现这个买家是她团购袜子一路以来的忠实老客户,这次实在是伤了她的心,她才会去投诉。
    秦妩心里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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