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昱心里一沉,下意识摸了摸耳饰:“牧长老指的是女修与妖族一起的状况吧?”
    牧安歌冷笑:“不,即便是男修与妖族在一起,也是同理。”
    唐昱瞠目结舌:“可是,可是,男人如何,如何……”生育?震惊之余,他将腹中隐隐的翻腾也忽略了过去。
    牧安歌盯着他:“你瞧,妖族就是如此霸道无理。一边对着男修情来爱去,另一边又枉顾男修性命,要其为妖族繁衍后代。如此自私,怎配与男修相恋?”
    唐昱脸上阵青阵白。繁衍后代?所以,这么说,男人真的能……?
    那申屠坤,申屠坤……
    申屠坤究竟是如何作想?
    他给自己戴上耳饰,将自己钉在生儿育女的处境,甚至,甚至不顾这会危及自己性命?
    思及此,他不禁握紧拳头,觉得被瞒在鼓里的自己真是……真是……
    他身体微颤,心头闷痛,喉头泛苦,甚至连胸腹都开始疼了起来。
    申屠坤,申屠坤究竟置他于何地……
    “人与妖,本就殊途。”牧安歌犹不罢休,继续冷声道,“人修为妖族孕育损耗极大。而男人更是逆天而行。我哥哥拼死为妖族孕育子嗣,却身死道消。我不想同样的经历发生在你身上。”
    唐昱心里脑里全都是申屠坤对自己的欺瞒……震颤的身体却忍不住去听牧安歌的话。
    “这冰裂玉露醇,”牧安歌的视线再次回到手中空杯,“我放了道灭琼花粉。”
    道灭琼花粉?是什么?他听过吗?他怎么想不起来?
    不对,他怎么……像是有些不舒服?为何他会突然不适?——自打筑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不适之感了。
    “你腹中已有了妖族孽胎,道灭琼花粉能保你性命。”牧安歌的神情有些疯狂,“妖族异胎,存于世害人害己,今天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将其扼杀胎中!”
    伴随着他激动的话音,唐昱觉得自己的腹部开始传来阵阵刺疼。
    妖族孽胎?
    妖族孽胎?!
    “你,你,”唐昱不敢置信地看向牧安歌,右手不自禁地抚向腹部,“你说什么?!”腹部逐渐加剧的疼痛让他心里腾升一股不安——是,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震惊又惶恐,眼神投向自己的腹部,颤着声音低吼:“牧安歌,你究竟做了什么?!”
    牧安歌缓缓抬手:“服下道灭琼花粉这么久,你竟然此刻才有所感觉。看来申屠坤的孽胎果真厉害,想来那定点药量并不足以让它死去。”他丰神俊逸的五官此刻有些扭曲,“如此,就让我再帮你一把吧。”
    话音未落,他直接一掌拍飞俩人中间的石桌,另一掌则凝聚起庞大的灵力,狠狠朝着唐昱腹部拍去。
    第97章
    牧安歌这一掌要是结实落到身上, 腹中的……说不定就……
    神魂不定又腹痛难忍,全身震颤的唐昱眼看掌风袭来,下意识地, 就弯下腰双手圈住腹部——
    “竖子尔敢!!”
    一声暴喝!
    “轰”地一声巨响, 牧安歌连带着整个亭子都被掀飞出去。
    佝偻着身子的唐昱愣住。
    下一瞬他就被拽入熟悉的怀抱。
    “怎么回事?你没事吧?”伴随着焦急问话的, 是一双在他身上到处摸索的大掌,“你的脸色怎么这么——”
    唐昱腾出右手一把抓住申屠坤手臂, 浑然未觉自己已是满头冷汗。
    申屠坤手有些抖:“糖糖你——”
    唐昱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对什么错什么欺瞒什么坦诚, 剧痛和恐慌笼罩着他。他艰难地抬起头, 一字一顿道:“肚子——肚子, 好疼——”他喘了口气, “道灭,琼花,粉——”
    申屠坤脸上大变,抬手就是一划, 鲜血顿时自右腕泊泊而出。
    他急忙将手腕凑到唐昱嘴边:“快,喝下去。”
    还未等唐昱反应过来,那厢被拍飞的牧安歌挣扎着爬起来, 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他惊怒大呼:“唐昱不要!他这是要害死你啊——”
    唐昱疼得脑袋都开始涨疼,凑到嘴边的血液带着熟悉的清冽……但这是申屠坤的血啊……
    眼看申屠坤急得将手腕直往他嘴上堵,他喘了口气,心一横, 直接开始吞咽起来。
    至于牧安歌的话……他压根不想理会。若不是这人, 他哪至于会到现在这个处境?
    看到他开始吞咽血液, 申屠坤略松了口气,另一手抬起轻抚他的发,口中喃喃道:“没事没事,一会儿就没事了。”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唐昱。
    仿佛被刺激一般,牧安歌翻身就冲过来。
    “砰——”
    申屠坤森冷双眸盯着再次摔飞在地的牧安歌:“牧安歌,别急着过来送死,一会儿本尊自会成全你!”
    眼前景况与当年何其一致。
    “你这是要害死他!”牧安歌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过去,他双眼赤红大吼,“你的修为高唐昱何止一阶,你竟然让他直接饮你的血!你这个恶心的虚伪的自私的妖族!为了子嗣后代枉顾他的性命!!”
    申屠坤抬手就是一个禁锢咒加静音咒,然后不再搭理这位疯子,转而将注意力放回唐昱身上。
    他淌着血的右手腕依然举在唐昱嘴边。待得血流慢了,唐昱也跟着慢下吞咽,他干脆用灵力推动体内血液送入其口中。
    “好点了吗?”语气轻柔,生怕惊吓了唐昱一般。
    唐昱的腹痛已经缓了不少,他闭上嘴摇摇头,同时手上改抓为推,将申屠坤的手臂往外拒——
    “糖糖!”申屠坤小心翼翼,“好点没?还疼吗?”
    唐昱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再扫过他依然血流不止的手腕,他抿了抿唇,视线转向另一头神情狰狞又不敢置信的牧安歌。
    “让他说话,我想问他几句话。”
    申屠坤心里一个咯噔:“糖糖……”
    唐昱头也不回:“把法术解了。”
    除了他屁股下的石凳,亭子连带栏杆啥的全被申屠坤轰得一干二净,牧安歌就被申屠坤的术法困在几米开外,想要说话,也是方便。
    申屠坤连忙凑前去扶上唐昱肩膀:“糖糖——”
    唐昱面无表情转回来,重复道:“把法术解了。”
    申屠坤惊怒交加,手下不自觉一个用力。
    唐昱吃疼,皱眉怒道:“你解是不解?”
    愤怒、难过、伤心、失望……
    这是来自灵魂的情绪。
    申屠坤心里生疼,忙放轻力道:“糖糖,你听我说——”
    “我现在想听他说。”唐昱打断他,甚至还伸手将他推远。
    唐昱正在气头上,申屠坤不敢与他硬抗,只得咬牙退后一步,同时扬手将牧安歌放出来——当然,只放了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那厢牧安歌犹自嘶声大喊,“为什么没死?唐昱为什么没事?!不可能!”
    唐昱脸色难看。
    申屠坤怒火更炽,隔空一甩手——
    “啪”的一声脆响,牧安歌脸上顿时多了道掌印。
    牧安歌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顾不上自己一身狼狈,他急忙朝唐昱开口:“唐昱,你不要相信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会害死你的!”
    申屠坤急忙看向唐昱,见他脸上并无异样,心里也没有觉察到太大的波动,才略松了口气——不,言之尚早,难关还在后头呢!
    唐昱不搭理旁边小心翼翼的申屠坤。
    腹中的疼痛已消褪不少,他却不知状况如何。虽然还不知道如何面对……但他也不敢随意妄动,只继续保持着坐在石凳上的姿势,朝着牧安歌发问:“牧长老——不,牧安歌,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要暗算于我?”
    牧安歌神情激动:“我是为你好!我是救你啊!这些个妖族的话,怎能相信?你信我,速速将你腹中孽胎打掉,否则性命不保!!我哥哥就是这样被害死的!”
    申屠坤忍不住冷嗤一声。
    唐昱忍不住抚了抚隐隐发涨的腹部,想了想,他再问:“我信申屠坤不会加害于我,你有何证据能证明孕育子嗣就会断送我性命?”别的姑且不论,他得搞清楚,申屠坤是不是为了子嗣枉顾他性命。
    申屠坤急忙转头,双眼灼灼地盯着唐昱后脑勺。
    牧安歌悲笑:“证据?我哥哥一条性命难道不是证据吗?”
    虽有些不忍,唐昱还想问个清楚明白:“可否说说具体情况?”
    “具体?你可知道我哥是何等修为?”牧安歌哈哈大笑,“他可是化神期的修者。化神期,比你现在高了何止一丁半点?”他神情恍惚,话语愈发激动,“化神期!世间能有多少个化神期?!为了一个不值当的孽胎枉送了性命,值得吗?值得吗?!”
    唐昱依然听得一头雾水:“你适才为何疑惑我没有死?”思及当时情景,他顿了顿道,“因为我喝了申屠坤的血?”
    血?牧安歌似乎被拉回几分神智:“妖族血液岂是人族能随意服食?不说其他,为了提升修为,多少丹修食修盯上各种妖兽血液,可你见过几个是直接服用的?妖兽尚且如此,何况已经化形的妖修?”
    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可他适才确实是饮了申屠坤的血才止住疼痛……
    不,不止适才。还有过去三年,他可是喝了不少混了申屠坤血液的药。
    这其中,有何关系?
    申屠坤趁着他们说话,挨挨蹭蹭地摸回唐昱身边,试探性地伸手碰了碰唐昱肩膀。
    唐昱身体僵了僵,却不再如之前抗拒。
    申屠坤大喜,得寸进尺般贴上去,一把揽住他肩膀。
    “啪”地一声,唐昱拍开他的蹄子。
    申屠坤撇了撇嘴,依依不舍地收回手。
    牧安歌只是有些失神,不是失明,这俩人都在他面前,动作又是这般明显,自然被他看在眼里。他登时不敢置信:“唐昱,都已经到这种状况,你还——”
    “你什么你!”唐昱略微冷静了些,申屠坤才有心情搭理这个偏执成狂的疯子,“牧安歌,不要以为人人都是你哥。”
    牧安歌犹如被刺了痛处一般怒吼:“申屠坤,你敢说唐昱修为比我哥高?你敢说唐昱孕育妖胎没有危险?你敢吗?”
    唐昱握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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