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市,柯应抓起一瓶高度伏特加,灌了一大口,而后发动了车子,改装过的迈凯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炮仗似的蹿出大门,留下一条袅袅的尾烟。
    楼上的柯邰铸,透过窗子看到这一幕,轻蔑一笑,从容地拉上窗帘,柯邰铸的亲儿子柯盛却很不赞同地皱起眉:“爸,阿应一直那么冲动,您还把阿望和二伯之间的商业竞争——”
    “什么‘商业竞争’?他那是赶尽杀绝!”柯邰铸打断他。
    柯盛:“可是,阿应性子那么急,万一去找阿望的麻烦,生出什么事来……”
    柯邰铸抽.出一根烟,没有立即叼进嘴里,哂笑:“不是‘万一’,是‘一定’。”
    柯盛瞳孔骤然缩紧:“爸,你的意思是——”
    柯邰铸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蛋糕就这么大,大家分一分,各自维持现状,我们也认了,可是,阿望又不肯相安无事,一定要对咱们赶尽杀绝,这是他先逼我们……阿应去做,正好一石二鸟,爸爸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柯望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登登,一大早送走汤圆圆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去开董事会,下午还有个项目要实地考察——这种事并不用董事长亲自出面,不过,柯望年轻,又是“新官上任”,很多事就算不亲力亲为,也要拿出态度来。
    这会儿,他正从柯氏集团总部出来,西装挺括,宽肩长.腿,再加上那张万年不变的厌世脸,显得气场十足,叫人望而生畏。
    柯总一路走,一路收获各色恭恭敬敬的“老板好”。
    柯望现在名义上还是“东风传媒”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在集团并没有正儿八经的职务,不过,柯老爷子该给的股份已经尽数过户到他名下了,集团的大小事务,现在也都是柯望说了算,老爷子连“垂帘听政”都不算,只在关键时刻出来给“皇太孙”镇场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柯望就是集团未来的“董事长”,大家此刻也就心照不宣地,姑且含糊地,叫他“老板”。
    “哇,老板气场真的好足啊。”
    “是啊,老板好凶啊,这么久了,几乎每天都见,但我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两个前台小妹悄悄咬耳朵。
    “但是,老板对老板娘是真的温柔啊。”
    “你说《老板去哪儿》那个综艺吗?第二季阵容定了呀,我还等着看呢,不过咱们老板这么忙——我听说在忙着合法收购两位大柯总的股份——估计没时间去录节目了吧,只能作为飞行嘉宾,参加一期,好失望啊。”
    “听说老板本来就不喜欢娱乐公司,现在要操心整个集团的事,当然没工夫去录节目了呀,估计答应录节目顶多是为了和老板娘秀恩爱。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不是节目上多和谐,我见过一次老板娘来找咱们老板,老板笑的呀,又宠又甜。”
    “?????老板会笑??像电视里那样吗?”
    “比电视里还甜,温柔得都不像老板了,咱们老板娘汤圆圆也比电视上好看啊……我跟你讲,我看到老板蹲下给汤圆圆系鞋带了。”
    “!!!”
    “天哪天哪天哪!!老板居然会给人系鞋带???太超现实了吧,我想象不到!”
    “是啊,太超现实了,不过好甜。”
    “哇老板硬件这么优越,又绅士,老板娘其实也就是个小明星啊,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要说好看,娱乐圈哪个明星不好看啊,她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我也想要老板一样的男朋友啊。”
    “……”
    “咚咚咚”
    两个前台小妹的八卦戛然而止,两人四肢僵硬,统一地露出因紧张而有点扭曲的笑容——“八卦”的主角居然就在面前。
    柯望板着一张厌世脸,眼角眉梢仿佛都写着不耐烦,“前台是公司的门面,这里是柯氏总部,不是你们家客厅,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垃圾,就明晃晃摆在这儿?”
    两位前台看着桌面上两只拇指大的小公仔,同时低下头。
    “还有,”柯望手指在纤尘不染的台面上一抹,举着指肚上看不见的灰尘一张俊脸拉得足有两米长,说,“扣绩效。”
    两位小姑娘吓得快哭了,还是高建看不下去及时救驾,一边还同跟着他们的两个高层使眼色,高层们心领神会,拉着几个随行的小碎催一起放满了脚步,没人敢触这位新任老板的霉头。
    高建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柯总的性格真是多少年都不变,还以为遇到汤圆圆之后,他的“厌女症”已经痊愈了呢,谁知道,他的“发病”是有选择性的,只要对方不是汤圆圆,就能惹得老板无差别攻击。
    刚才那俩前台小姑娘是真的太无辜了,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垃圾”?那两个小公仔,如果不是她们拿起来收回包里,他都没发现,也太小了吧!
    至于脏,就更扯淡了啊,柯总的洁癖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啊。
    高建正兀自腹诽着,就听自家老板终于发话:“绩效只扣那个短头发的。”
    高建:“……好的老板。”
    柯望:“算了,别扣绩效,直接开除吧。”
    高建:???
    柯望在直达地下车库的电梯里抿着唇,想:居然说什么“老板娘没什么特别的”,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跟自己在一起?哪个短头发的女人是怎么想的,哪来的自信评价他的汤圆儿?
    高建站在柯望身边,余光看到自家老板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显得五官愈发深邃立体,很不好相处的样子,想:老板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伴君如伴虎啊。
    柯望抬起胳膊,随着他的动作,袖口稍稍滑落,露出一只男士腕表,单论价格来说,这只表在柯总众多的名表里,只能泯然众表,不过,它却是柯总的心头好,一直戴着——这正是汤圆圆当初在慈善晚会的拍卖会上,用全部身家给他拍下的那一只。
    “时间来得及吗。”柯望看过时间,自言自语似的问。
    高建很机灵,立即答:“一定够!您放心,咱们去看项目只能走一条路,我提前查过地图,没有塞车。”
    柯望点点头,司机小周发动了车子。
    *
    机舱内。
    小梦在汤圆圆脑海里发出提醒:“宿主!已经进入可以‘解除绑定’的范围了,是否确认解除绑定?”
    汤圆圆抽抽鼻子,语气却很坚定:“确定!”
    “提示:您可能因为强行解除绑定而出现不良反应,可能是长久昏迷,也可能丧命,再次跟您确认,是否解除绑定?”
    汤圆圆:“确认!”
    小梦:“收到指示,‘梦想成真’系统绑定解除中——”
    汤圆圆只觉眼前一黑,胸口一阵闷痛,耳边响起乱糟糟的尖叫:“哎呀,这位乘客您怎么了!”“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机上有一位重病旅客,我们急需医务人员的协助,如您是医生或护士,请马上与我们乘务员联系,对您的帮助我们深表谢意! ”
    汤圆圆觉得头好晕,在失去意识前,只升起一个念头:完蛋蛋了,事实证明,她的运气不大好。
    *
    与此同时,南四环环路上,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迈凯伦严重超速,造成了六连撞。
    堵了半条环路。
    交警大队的警车和120救护车相继赶到。
    无论何时何地,爱看热闹的人都占大多数,路过的司机很多都减慢车速,摇下玻璃,望一眼,然后统一地“操”一声。
    场景也太血腥了!
    尤其是那辆豪车,整个儿翻了过来,地上一大滩血,交警们指挥路况的哨声、人声,和救护车尖锐的报警器声糅杂在一起。
    车内广播里放着“交通实况”,“事故提醒:新发地附近,由北向南方向有六车连撞事故,冲撞到中间的隔离护栏,对双向车辆通行都有一定影响,请您经过的时候特别注意避让。”
    广播主持人点评道:“现在得到了最新消息,肇事车辆是迈凯伦,对,是豪车,据说可能是酒驾……是的,肇事司机重伤,万幸,其他六辆车上的乘客和司机都是轻伤,太幸运了!迈凯伦司机伤得很重啊,其他人竟然只是轻伤,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什么呢?章专家,您能给我们分析一下吗?”
    “……”
    黑色迈巴赫一路飞奔,取道北五环,直奔机场高速的方向而去,柯望面色铁青,吩咐司机小周:“广播关掉。”
    车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因为车速太快,窗外风呼啸的声音。
    *
    汤圆圆再次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片雪白。
    大约是睡了太久,汤圆圆觉得那白好刺眼,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咦?这是天堂吗?”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白?好圣洁啊。
    “天堂不天堂的不知道,不过你再不醒,食堂就集体辞职了。”
    汤圆圆:“!!!”这声音,是柯望???
    柯望端着一碗粥,声音有些沙哑,颜值似乎有所降低——平日里讲究又龟毛的柯总,此时居然连胡子都没刮,衬衫也皱皱巴巴的,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为了给你熬碗新鲜的粥,小食堂的厨师已经三班倒了。”柯望垂着眼皮,抱怨似的说,可那碗粥迟迟没有递过来,半晌,汤圆圆才听到他的声音有点抖:“你终于肯醒了。”
    汤圆圆:“……”
    汤圆圆仍旧有点迷糊:“我醒了,你也没事?”
    她在脑海里疯狂呼叫小梦,却没有任何回答,而后感到柯望忽然握住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掌依旧干燥温暖,体温很高……这不是天堂,他们都活着!
    可狂喜还没染上唇角,汤圆圆就感到手背一热,她定睛一看,旋即傻了。
    妈耶!!!!!
    这是什么情况啊啊啊??!!
    汤圆圆手忙脚乱地说:“你你别哭啊!”
    回答她的是一个紧紧的拥抱,用力之大几乎把她勒得快喘不上气,汤圆圆鼻端尽是柯望的味道,这货一向讲究得令人发指,身上永远是沐浴露的清香,或是清爽的男士香水味,今天相比起平时,味道要逊色多了,可汤圆圆一点都不嫌弃。
    反而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被什么情绪填得满满的,她手背上还有柯望刚刚砸下来的大滴眼泪,汤圆圆就用那只手,拍拍柯望的后背,“我没事的。”
    她猜想,自己可能还是幸运的,大约和系统“解除捆绑”之后引发的昏迷自动痊愈了,但昏迷太久,吓到柯望了。
    “五天。”柯望沙哑着嗓子说,“怎么这么懒,五天才醒。”
    汤圆圆:“…………?”懒是几个意思?
    柯望:“小梦说你五天之内会醒,你说说,你有多懒,连醒过来都要踩着死线。”
    汤圆圆:“……”是了,现在系统已经和柯望绑定了,小梦应该是跑到他脑子里了,不过,小梦还能算出来她什么时候会醒哦?那当初为什么不告诉她呀?
    柯望又一次把她勒进怀里:“汤圆儿,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后面几个字柯望说得很轻,几乎带着颤音:“来换我的。”你明明那么害怕,怕到哭了一路,还是……
    “!!!”
    汤圆圆:“……小梦那个叛徒!它跟你说什么了!!!”
    啊啊啊啊真的好气!!汤圆圆是出离愤怒了,明明在和“梦想成真”系统‘解除绑定’之前,她已经跟小梦说好了,求它答应自己,不要跟柯望提及自己以命换命的事,当初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五天的功夫就把自己给卖了?
    “叛徒!!”
    柯望看着自家女朋友炸毛的样子,失笑:“小梦真的挺吵的。”
    汤圆圆还沉浸在对小梦的谴责里,赞同点头:“对对对!”
    柯望仔仔细细把那碗粥尽数喂给了汤圆圆,这顿饭喂得特别仔细,好像汤圆圆是什么脆弱的珍惜动物,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突然人间蒸发似的。
    终于吃好了饭,柯望才去病房自带的盥洗室洗了把脸——这是柯家私人医院的vip病房,条件相当不错——重新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汤圆圆面前。
    汤圆圆看着恢复了七八分颜值的男朋友,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你也会变成猫吗?”不知道柯汪汪变成猫会是什么品种,不过,以他的性格应该变成狗子比较合适吧?
    柯望却斩钉截铁地回:“不会。”
    汤圆圆:“?为什么呀??”
    “小梦没跟我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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