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再不舍,还是得暂分别的,她身怀有孕兼胎未坐稳,肯定不能跟着大军一起颠簸,这回她留在后方。
    卫桓早已在思忖留守人选。
    不需犹豫太久,他选中了符石和刘振,二人负责镇守宣和。
    宣和距离卑邑并不远,也就约莫二百里路,粮草和一应后勤补给都在这里。刘振不格外亮眼但足够稳重,留守没有问题;符石也是,且他还长于政务。
    这二人搭配,正好互补中和。
    另外最重要一点,符石留下来正好照顾姜萱。
    ……
    卫桓说很快,那就真的很快。
    公孙绍一入清河郡,姜琨立即动了,卫桓随即下令,大军开拔至卑邑。
    宣和这边一直都备战的,令下次日,大军就启程了。
    姜萱去送他们。
    立在高高城头上,举目远眺青州方向,她情绪很复杂。
    姜钰郑重和她说:“阿姐,你且看我,我一定会为阿娘复仇的!”
    未满十五岁的少年,面庞青涩未褪尽,只眉目间已一片沉稳坚毅。
    姜萱摸摸他的脸:“莫急,莫要冒进,一切都听你卫大哥的。”
    她心里很明白,姜琨不易打,她这位生身之父,可不是通侯王芮,更不是张岱。
    她心里有一战,二战,甚至三站四战的准备。
    她希望姜钰也有。
    心下急躁,沙场大忌。
    姜钰明白,敛了敛心绪,他郑重:“阿姐,我知道了!”
    卫桓一直站在侧边,待姐弟说过话,他牵姜萱着往符石方向去了。
    他欲将妻子托给符石照顾。
    很郑重,但他只有这么做了,心才觉得稍稍放下了些。
    姜萱知他,昨夜卫桓辗转一夜,难以成眠。
    她柔声笑:“有舅舅照应着,你还担心什么呢?我只怕多劳神一会,舅舅都不让呢。”
    符石重视姜萱腹中骨肉,并不亚于卫桓。碍于男女身份,他不好来探视,每日都打发贺拔拓和薄氏来,又顾忌会打搅她休息,克制着次数。
    后姜萱感觉好了许多,昨日便重新回到前头,他还特地过来叮嘱一遍莫要过分劳累,并从仆妇到亲卫都给敲打了一次。
    这还是符石第一回做这事,由此可窥一斑。
    姜萱心里也明白。
    看了卫桓一眼,她趁机说:“舅舅视你若亲子,岂有不尽心的?”
    自得悉姜萱有孕后,卫桓整个人看着都柔和了些,没以往那么尖锐了,这几日,有机会她便多说一些。
    她总希望他能进一步感受亲缘之情,彻底融进入,就和之前徐乾一样。
    卫桓侧头,见她双眸灿亮,不禁笑了笑:“嗯。”
    符石站得不远,夫妻两人说一句就到了,卫桓也顾不上多说,拱手:“舅舅,二娘劳你费心了。”
    符石颔首:“你放心。”应下又嘱咐:“一切仔细些,不可轻敌。”
    “我记下,舅舅放心。”
    吉时已到,卫桓也无法多说其他,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下令:“出发!”
    他下了城头,翻身上马。
    姜萱追了两步,眼看一身玄黑重甲的卫桓跨于马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定了定,转头一夹马腹。
    他汇入中军,很快不见。
    旭日东升,一抹金红秋阳映在玄色的铠甲上,旌旗招展,戈戟如林,赤红帅旗一动,大军缓缓往东开拔。
    作者有话要说:呼!刚码好的,今天晚了一咪咪,不过是肥肥的一章啦,么么啾!明天见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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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对于天下诸侯而言,今年的北方大地变化大得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年初,并州卫桓与冀州张岱一战,前者彻底重创后者,歼敌获俘无数,张岱断臂狼狈逃窜,率残兵投奔盟友姜琨,连老巢都丢了,北冀州五郡尽归卫桓之手。
    卫桓率大军逼近渤海清河,屯兵宣和,和阳信侯姜琨相隔仅仅数百里。双方沉默对峙至仲秋。后张岱声泪俱下,姜琨耐不得多年盟友兼救命恩人哭求,又有一子被俘,重金求赎遭卫桓冷漠拒绝,两厢叠加,他最终调兵遣将倾青州全力,点兵五十万,浩浩荡荡往安平郡挺进。
    大战再兴,北地两大霸主决一雌雄。对于此战,天下众说纷纭。有说卫桓杀张岱乃为母复仇,阳信侯委实不该掺和进去了,毕竟这是人家父子之间的恩怨。也有说并非如此,阳信侯素来仁义,岂会能坐看多年盟友和救命恩人惨遭灾厄?子杀父,到底也不妥,且阳信侯还有一子在卫桓手上,卫桓若无心和阳信侯交恶,该释赎人家儿子吧?可见也是另有居心。
    褒贬不一,各执一词。
    而对于卫桓姜萱姜钰三人而言,他们从只身飘零含恨逃遁,到今日一步步终于逼青州,经历了漫长的五年。
    其中有多少辛酸艰难,不足与外人道,五年后的今日,他们终于走到了复仇的最关键一环。
    大军开拔,沉沉的脚步声浪如海潮涌动,地皮在震颤,一别姜萱,卫桓眉目立即冷肃下来了。
    姜钰也是。
    大军急行二日余,在第三日午后抵达卑邑。
    卑邑城门大开,卫桓率大军进。
    与大军一同进城的,还有一辆囚车。
    囚车上关着的,正是姜铄。
    姜钰驱马前来,冷冷看着里头披枷带锁的姜铄,二人对视片刻,他没有忽略对方眸中的愤恨。
    自从他告知对方十万赎金被拒一事后,姜铄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姜钰对他这位庶兄笑了笑,道:“你别担心,很快就会送你回去的。”
    笑容中毫不掩饰的恶意。
    姜铄瞳仁一缩。
    看到对方目中愤恨转骇,姜钰满意一笑,很快,他就要让娄夫人尝一尝昔日那种锥心的滋味。
    他没再多说什么,徐乾唤他,他冷哼一声:“严加看守!”
    掉头打马而去。
    姜琨张岱先发制人,一个声泪俱下,一个万金赎子,抢先闹得沸沸扬扬,当公孙绍狼狈奔回渤海后,他最终愤而点兵。
    一纸既悲又愤夹杂着迫不得已决心的祭旗告文立即传遍天下。
    这份文书真真写得是声情并茂,饶是卫桓早有心理准备,一见,仍禁不住勃然大怒。
    他当即下令,杀姜铄祭旗,发檄文。
    “阳信侯姜琨者,性险奸诈,欺世盗名之辈也。昔日以仁者为名,义薄云天为号,焉不知曾为保存己之性命,亲弃杀稚龄子女于荒野。若仅此,犹自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然稚子女历艰归,却唯恐泄之,竟纵妾围杀,迫发妻悲愤坠亡,……
    其豺狼成性,虚伪险诈令人发指,杀妻杀子,人神之所同愤,天地之所不容。今挥军东进,书至青州,复此山高海深之大仇。取琨之首级者,连擢五级,赏钱三千万。其部将兵卒若有降者,既往不咎。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一纸檄文自卑邑发出,宣扬天下。
    姜钰口叙,张济执笔,檄文没有太华丽繁复的辞藻,整篇平铺直叙,将旧事简明扼要道来,直接把姜琨老底整个给掀了。
    平静中隐隐压抑着悲愤,多少辛酸俱埋藏在这简简单单的千余字当中,在城头宣读当时,并州将领忍不住纷纷怒骂。
    卫桓抬手止住,待檄文宣毕,淡淡道:“押上来。”
    姜钰转身,快步下了城头,一提姜铄枷锁,将他押了上去。
    杀姜铄祭旗,采用的是姜钰属意的方式。
    时值正午,万里无云,秋日艳阳高照,只被押上城头的姜铄心脏至全身却一阵阵发冷,他终于骇了起来,开始挣扎:“呜呜放开我!放开我!”
    嘴巴被堵住,呜呜含糊,今日他的枷锁被解了了,仅被绑住双手,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剧烈挣扎起来动静也很大,一时止住姜钰前行的步伐。
    边上的李望常平一脚踹过去,他当即惨呼一声,蜷缩在地。
    李望两步上前,和姜钰一人一边,将疼得说不出话的姜铄提了上去,押在城垛上。
    一手按住姜铄,姜钰举目,城垛外是数十丈高的城墙,他轻轻一推,姜铄即会直直摔下,粉身碎骨。
    一如当初他的母亲。
    他双目含煞,扯掉姜铄嘴里塞的布,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手重重往前一推。
    “啊啊啊!!!”
    灰白色的人影如同纸鹞,自高高的城头坠下,“呯”一声门响,血花四溅。
    卫桓目光动也不动,自血肉模糊移开,淡淡吩咐:“连同檄文,一并送给姜琨。”
    ……
    檄文一出,天下哗然。
    一张草席卷了那摊血肉,连同檄文原本,快马送至姜琨所驻的清河郡边城池阳。
    饶是姜琨早有心理准备,见二物当时,脸还是绿了。
    除了最近的心腹,在场臣将无一不色变,移开视线,互相对视,惊疑不定。
    姜琨大怒:“一派胡言!当初乃彭越离间之计,我至今时今日才知他们还活着!”
    震惊,继而大怒,姜琨哽住一阵,他拂袖:“气煞我也!”
    姜琨表现可圈可点,倒压住了众人惊疑的神色,他离去后,立即发告文驳斥,痛心疾首,到了最后愤慨,痛陈一双逆父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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