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山生怕谷陆璃要是不管不顾怒起来帮小丫头出气会得罪人。
    结果,没等到他想出办法,那小丫头又一次勺了一颗鹌鹑蛋,勺子走到半途,那男孩儿就站了起来举了筷子又要去叼,谷陆璃只装什么也没看见,就势夹了块红烧排骨凌空一挡他筷子,将那排骨低空投递,无声丢进他小碟子里。
    男孩儿:“?!!”
    宋尧山:“!!!”
    那小丫头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终于安稳吃着个鹌鹑蛋,开心一抬头,只见她弟弟瞧了眼碗里排骨瞧了眼自己筷子又去瞧谷陆璃,一脸茫然与不可置信。
    “你喜不喜欢吃排骨,奶奶的排骨做得很好吃,你尝尝?”谷陆璃装出一副饱含长辈关怀的圣母模样,笑容惑人,“男孩儿要多吃点儿排骨才会长高,瞧瞧宋——你舅舅——”
    她手指一比宋尧山餐碟里堆成小山的骨头,表情认真。
    宋尧山内里啼笑皆非,却配合她坐正,完全露出他餐碟。
    谷陆璃那一下动作,只对面二姐一家与宋尧山瞧了个清楚,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大姐一家正低头吃饭,闻言只当是谷陆璃在帮忙照顾小孩子套近乎,还客气地怂恿小儿子快道谢。
    谷陆璃继续装无辜圣母,嗓音压得轻且柔:“不用谢。”
    宋尧山让她那语气惊得一个激灵。
    二姐给宋尧山打了个眼色,给他无声做了个口型:“跟你一样腹黑。”,宋尧山回了她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二姐正憋笑憋得肚子疼,突然听见自家儿子一脸已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模样端着自己的小碟子,冲着谷陆璃眨巴着闪亮大眼睛脆生生地说:“小舅妈,我也要。”
    谷陆璃:“?!!”
    二姐再憋不住,当着一桌人面爽朗大笑出声,笑得屋里其他人都静了,只莫名其妙看着她。
    “那话咋说的来着?外甥像舅。”宋家二姐边笑边揩着眼泪解释:“我看呐,对女人的审美,这舅甥俩也是一个路子的。”
    宋尧山“噗嗤”一声也笑了。
    谷陆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快完了~没名字的人没戏份,就这样~婚后日常不会有太多家长里短,毕竟我也不会写~
    第31章 无证上岗
    傍晚突然下了雨,他们也没办法再进山去玩,留下来又继续吃了顿晚饭将中午剩菜帮忙解决了,开车回去打算早早歇下。
    从宋家到陆女士家,只用穿半个荀城旧城,开车不过十五分钟,外面夜色已暗,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前面有车突然抛锚在路中间堵了道,谷陆璃手肘支着车窗边缘,与宋尧山闲聊,随口道:“小时候你父亲也偏疼你,是不是?”
    她这个“也”字用的,宋尧山不知她是想起了自己,还是又在想大姐家的小丫头,还是两者皆是,坦然地点头应她:“对。”
    八零后九零后出生时,全国正值严格推广“独生子女”政策时期,宋尧山家里那情况,明眼人打眼儿一看就知家里老一辈绝对重男轻女。
    “我父亲疼我,我妈起初疼大姐,后来疼三姐,三姐小时候生过水痘,高烧不退并发肺炎,差点儿活不成,那时我们还住在乡下,医疗条件不好。”宋尧山知道了谷陆璃身世内幕,自然对自家的事儿也不瞒着,直白道,“所以我跟三姐玩得好,大姐和二姐玩得好。现在已经好多了,长大了也都懂事了,小时候大姐二姐都与我们不太说话。”
    “那为什么,你大姐还会纵容儿子欺负女儿呢?”谷陆璃平素不是个会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但今天心里着实不舒服。
    “人心总是偏的,偏心的时候看什么都会不一样,就不觉得那是欺负了。”宋尧山笑了一声说,“有时候想想,独生子女政策也挺好的。”
    谷陆璃嗤笑了一声,不反驳也不赞成,神情冷淡地望着前面路况。
    雨天夜里,又是周末,出了事故交警来得也比平时慢,道路半天疏通不了,她闷在车里,有些犯困。
    “累了?”宋尧山侧头瞧她,“累了你先睡,到家我叫你。”
    谷陆璃摇摇头,也不知是想说“不累”还是“不想睡”,结果没过几秒钟,宋尧山再转头,她却已经睡着了。
    宋尧山脱了西装外套盖她身上,等到道路疏通回到家,已将近九点,雨也停了。
    宋尧山将车停好,下车后绕到谷陆璃那边,拉开车门也不唤她,小心拽着她胳膊出来要背她,谷陆璃倏然醒来下意识挣扎,差点儿一脚踹出去:“你干嘛?!”
    “背你上楼。”宋尧山蹲在她身前,手臂卡着她腿弯道,“学姐你别动,你就装睡,这样等下我就给阿姨说你睡着了,然后晚上那啥就——”
    谷陆璃闻言秒懂,嘴角抽搐,只得趴他背上装死。
    这日子也太难熬了,还得三个月啊......
    *****
    翌日,普罗大众的黑色星期一,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初夏的暖光洒进窗棱,宋尧山先谷陆璃一步醒来,他轻手轻脚正将铺盖卷成一团往衣柜里塞时,谷陆璃也醒了。
    宋尧山自觉拿了要换的衣裳赶紧蹿进卫生间,谷陆璃揉了揉一头凌乱长发,睡眼惺忪得光脚下地,拧了两下厕所门发现拧不开,茫然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淋浴的龙头突然“哗啦”一声响了,这才“唔”一下反应过来,她这屋里如今还住着另一个人。
    而且,这还是第二天还住着这么一个人。
    谷陆璃歪着脑袋适应了一会儿,拿了衣服去陆女士屋里洗漱。
    她收拾完去厨房,陆女士已经熬过粥,留了字条,吃完先去公园找小姐们儿跳舞了。
    她已经快半年没出门找人玩了,之前她跳舞的一个小伙伴在超市偶遇她母女俩,张口闭口都是询问谷陆璃“多大了?”“工作了没?”“结婚了没?”“孩子有了没?”,陆女士憋屈得要死,只说谷陆璃才25,后来让人拆穿就再也不愿出门,现在好了,生活果然在往谷陆璃期望的方向越变越好。
    谷陆璃将便利贴从冰箱门上撕下来揉了扔进垃圾桶,又盛了两碗皮蛋瘦肉粥,配了两碟小菜和素包子,等宋尧山一起吃。
    宋尧山边穿西装外套边进来,坐下就道:“学姐,等下我顺路送你。”
    “顺路?”谷陆璃将筷子递给他。
    “顺,”宋尧山谎言被插穿完全不慌,镇定道,“我从今天起换条路线走,捎你去学校后再转小路,原先那条路早上太堵。你放了学等我一下,我下班接你一起回。”
    谷陆璃在荀城长到快三十,十年都只往返家与荀大两点一线,认路能力差到人神共愤,宋尧山说什么她就当是什么了,上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也难挤上去,便承了他情。
    “油钱付你一半。”谷陆璃道,“月底结。”
    宋尧山快速喝完了粥,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俩形婚一场,婚内共同花销要以什么方式承担,目前还没个定论,就先这么乱七八糟得来吧,谷陆璃拿筷子搅凉了粥,也端起来喝了,心想,不行就月底多结他点儿,人工费也是费来着。
    *****
    宋尧山将谷陆璃载到校门口,自己绕路去事务所,刚进门将被叶翎拦住了:“你跟我进来。”
    宋尧山容光焕发,整个人连走路都轻快了不少,跟着叶翎飘进她办公室,将门甩手带上。
    “叶姐,”宋尧山道,“有事啊?”
    叶翎摆了摆手,没理他,从办公桌上抱了一摞还没拆掉塑封的新书往他怀里一丢,宋尧山手忙脚乱去接,就着最上面那本书封面下的一行小字磕磕绊绊地念出了一句英语:“the national career development association......”
    “ association......association?”宋尧山抱着书挑整了下角度,茫然得又重复读了两遍,这才恍然大悟惊道,“ ncda! 美国职业发展协会啊!”
    “全球职业规划师的原版培训教材!”叶翎实在头疼他那稀烂的英语,伸手扶了下额,又抬头笑着看他,“美国那边新出的,给你这个英语渣,懂不懂该怎么用?”(注1)
    这话要是她问别人,十有八九对方会答:“懂啊懂,查字典?谷歌?有不会的我来问你,对不对?”
    但宋尧山是谁?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乔易说他俩就是一只老狐狸带着只小狐狸,果然,宋尧山眼神莫名只一瞬,便与她相视而笑,眼里俱是一般揶揄的光。
    宋尧山手舞足蹈得将书往腋下一夹,转身欢天喜地跑出门去,跟个孩子似得兴奋大叫:“明白了!”
    “再不好好上班,”叶翎追在他后面喊:“这就是最后一次帮你了!”
    宋尧山头也没回,伸出一手一弯,比在头顶,给她比了半个巨大的心。
    叶翎失笑。
    *****
    谷陆璃下了宋尧山的车就去了导师办公室。
    果然,谷陆璃习惯性晨起赖床的导师又没在,只谈方方又到了个最早,已经开始工作了。
    谷陆璃跟她照常打了招呼,也没问她婚礼那天为什么没来,谈方方抬头讷讷应了声:“早”,莫名有些心虚似得率先移开了视线,只低头沉默工作,气氛渐渐尴尬。
    谷陆璃见她不大想跟自己多说话,也不勉强,往她对面坐下,准备开始工作。
    风拂进窗棱,吹动书页沙沙作响,室内寂静,谷陆璃对着台机噼里啪啦打了会儿字,就听谈方方终是憋不住了,从腰间一摸,摸出一包开口松子来,“哗啦”一声撕开袋,从她那头磨蹭着过来坐下,往谷陆璃面前一递,讨好似得冲她摇了摇,松子壳在袋中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谷陆璃闻声抬头,浅浅看了她一眼,伸手从袋中摸了把松子出来捏在手心里,单手又打了会儿字后,这才彻底停了手,跟谈方方脸对脸地开始你“啪”一声我“啪”一声地剥松子,正大光明地摸鱼。
    “对不起,我前天临时出了些状况,本来是想去参加你婚礼的。你怎么真就跟宋尧山结婚了呀?”谈方方剥壳速度飞快,眼神不住往谷陆璃手指上瞟,愣愣看着她手上那俩戒指,仍不太敢相信地问她,“你不是说你不会选他的?”
    “没关系。出尔反尔了。”谷陆璃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自黑,“食言而肥了。”
    “可闪婚也不是你风格啊?你们才认识多久?”谈方方蹙眉问她,“有两个月吗?”
    谷陆璃闻言倒是笑了:“我什么风格?马拉松还是柏拉图啊?”
    “别笑,说正经的呢。”谈方方道。
    谷陆璃掀眼皮又笑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谈方方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坐不住了,恍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捏着一把松子皮指着谷陆璃,手指不住哆嗦,嗓音“嗖”一下就拔高了:“你你你你——阿璃你该不会是跟他达成了什么契约......形婚的吧?!”
    “嘘!”谷陆璃眼明手快得就让她噤声,谈方方一手捂着嘴,却见她神色如常得继续低头剥松子,也不直面回答她问题,谈方方登时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阿璃,你真的——”
    “不是,瞎想什么呢你。”谷陆璃不咸不淡地否认了一句,抬眼警告似得又觑了她一下,谈方方话音一断,手扶着桌面又坐回去,怔怔地看着她,心底猛然就替迟肃然委屈起来,她忍不住又道:“阿璃,你结婚前一天晚上迟肃然他又为你酗——”
    “别再提他了,师姐,我都已经结婚了。”谷陆璃闻言又是无奈,“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对迟肃然——”
    她话说到一半,自己也愣了,倏然也明白了什么似的,她一抬手也想指谈方方,手指伸出去又蜷回来,瞅着谈方方一张莫名委屈的脸,惊诧而踟蹰着说,“师姐你不会是对他——”
    谈方方冷不防让她戳破一张窗户纸,表情一下僵硬难堪,她捂着嘴的手掌慢慢上移,遮住了大半张脸,肩头耸动,身子微微颤抖。
    谷陆璃突觉这一切突然间都玄幻了起来,不由将往事倒回细细一品,一切便都清晰明了了。
    “我有时候时常在想,要怎么夹在你俩中间当好一个要立牌坊的婊子。”她将那段难以启齿的心酸用一种自毁式的口吻说出来,言语如刀剑般,伤人伤己,自残完又狠狠捅了谷陆璃一刀,捅得她呼吸一滞。
    “好在,一切终于都已结束。”谈方方放下手掌,似哭还笑地看着谷陆璃,“我也总算是做到了。”
    *****
    谷陆璃直到下午放学,心情还十分难以言喻,她被迫至于三个人的爱恨情仇中,受了一把名为隐忍的刀“扑哧”戳心窝。
    她转出校门时还没缓过来,晕头转向找不着北,顺着路边停车位绕了一圈,找着宋尧山车坐上去,竟见宋尧山开着车头灯在翻看一套全英文的书。
    她好奇心突起,又不想跟宋尧山多谈那段涉及到别人私事的大三角悲催情史,于是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你在看什么?”
    “美国新出的一套职业规划师的培训教材。”宋尧山示意她系安全带,将书往后座上一扔,解释道,“咱们国家这个行业还是太年轻,培训机构相关材料和证书都太水,不大靠谱,叶姐给我找了些最新的咨询实例,让我无事时看一看,再增长些见识。”
    谷陆璃闻言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惊讶道:“所以,你现在是无证上岗啊?”
    “小声点啊学姐。”宋尧山对着后视镜将车倒出停车位,一脚油门上路,“我想有证也不
    行啊,咱们国家硬性规定,这行从业至少得满5年且30岁以上才有资格考证,我28还没过呢。”
    谷陆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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