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谣侧过头,陆雪时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我是说,或许我的运气好点儿呢。”
    江谣心中有疑,可又不敢往太黑暗的地方猜测,只把这一次谈话当做小插曲。
    小辞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小时候长得有点儿歪,可现在又是总裁又能独当一面,陆家的集团做的这么大,他没必要去牵扯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陆雪时:“哥哥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江谣乐道:“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车越开越偏,似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江谣看天色渐渐变暗,问他:“晚上能开回来吗?”
    陆雪时:“能,开不回来就在那儿住一夜。”
    陆雪时是个买房狂魔,哪儿哪儿都有他的地产。
    听许特助说,他还喜欢搞开发,广场和小区开发的到处都是。
    最后,陆雪时在一条小路前停了下来。
    江谣接着夕阳的光眯着眼看了圈:“这哪儿啊?荒郊野岭的。”
    边上就是大公路,陆雪时牵其他的手:“准备开发的一块荒地。”
    江谣:“怎么的,带我来看看这是你打下的江山啊?”
    陆雪时不理他,拉着他往前走:“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陆雪时走上了一条泥泞的小路,金灿灿的夕阳下,前面是一片老旧的城区建筑。
    在郊区这地方,多半就要拆迁了。
    不过,江谣想不通,这么远,陆雪时买来开发什么,迪士尼乐园吗?人家有版权的。
    穿过一条小路,迎面是一座矮矮的房子。
    白绿格子的瓷砖,跟棋盘一样,江谣开口:“还挺怀念的。”
    棋盘式的瓷砖现在几乎灭绝,大理石代替了九十年代的厕所瓷砖,江谣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拐弯处烧开水的小门。
    门也是矮的,巨大的水箱藏在门口,水箱前有两个接开水的水龙头,为了防止开水烫人,龙头都用灰扑扑的棉布包起来,木板里有积水,边上是些毛毛钱,打开水留下的。
    “豁,什么年代了,还看得到这个。”江谣把装毛毛钱的瓷碗拿起来颠了两下,往屋里探去:“怎么没人?”
    他退了两步,后面放着两辆二八式女式自行车,带菜篮子,款式很旧,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这什么破地方啊,北京还有这种古董?”江谣摸了摸自行车:“哎,小辞,你记不记得,四毛初中也有一辆,我老带着你上学那个。你下雨天还喜欢钻我雨衣里,两条腿都够不着地。”
    陈旧的物件勾起了江谣的回忆,他唏嘘:“才十几年而已,我怎么觉得蹲地上捡垃圾吃的日子都上辈子了。”
    江谣童年住的阁楼早在一场大雪中消失殆尽,除了零星的物品保存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给他追忆时光的机会。
    他读的小学、初中都因为政府拆迁的缘故,七八年前被一辆挖掘机铲平。
    江谣是个念旧的人,偶尔开车回杭州,还会去机场路那边绕一圈,时过境迁,便是在没什么可以回忆的。
    陆雪时说:“哥哥再往里面走走。”
    江谣迟疑地看着他:“你卖什么关子?”
    陆雪时看起来有东西要给他,可是在这破城区里能给他什么?
    江谣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侧是水沟,典型的农民房,堆积在一起的水泥,江谣左右打量,在看到马路边上的垃圾焚烧站的时候愣住了。
    陆雪时松开他的手,江谣忽然迈开脚步,走的快些。
    一瞬间地愣神之后,他心脏跳得非常厉害,沿着这条马路,先是走,然后是跑,往一条不是很宽的十字路口的小路穿过,再从小路边上开的一条夹缝里走进去。
    小道上是泥巴路,两边的楼房把它夹起来,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回想。
    ……外地打工的人在这里租了一片,每一个房子下面都开了一个小洞当做门,十四岁的江谣,觉得他们像群居的老鼠。
    坑坑洼洼的地面挂着残羹剩饭,墙上写着:此地禁止小便。
    江谣忽然停止奔跑,急促地呼吸着,转过身。
    ——这行字边上有个铁门,蓝色的铁门中间有个猫眼儿,是对面楼房东夫妻俩吵架砸出来的。
    是——十年前,对面夫妻俩吵架砸出来的。
    江谣用手按在门上,他的手微微颤抖,陆雪时跟上来,递给他一把钥匙。
    “嘎吱”,老旧的蓝色铁门被人推开。
    院子里停放的自行车,布满青苔的井盖,穿过一块小小的空地,在转弯口找到了楼梯。
    一楼的电灯是坏的,雪白的墙壁布满了孩子的涂鸦和脚印,大块墙皮落下来,没人打扫的楼梯间有烟盒、烟头,扶手上黏糊糊的,江谣从来不扶。
    一切都和记忆最深处的老房子一样,那是他生活了十几年,最后因为一场大雪被湮没的时光。
    他拾级而上,三步一跨,几乎没有停歇的跑到五楼。
    在五楼和顶楼阳台上中间的夹缝里,他见到了自己曾经布置的灰色帘子,从生锈的楼梯爬到阁楼,掀开帘子,两个大水箱子边上就是床。
    一张床靠左,一张床靠窗,没有床垫,只是用砖头叠加在一起作为支撑。
    右侧就是门,江谣深吸了两口气,打开门,夕阳的余晖争先恐后的往门缝中挤,最后倾泻在江谣身上。
    天台。
    江谣怔怔地站在原地。
    一如当年,楼房不多,全是本地人种的农田,大棚一个挨着一个,只是没有了那两个拔地而起地大烟囱。
    陆雪时在他身后,往前一步,江谣像是被这个动静吓到了,转过身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抓着小辞,将他从江美丽的床下拽出来,从此生命中就多了一个会跑会跳的小兔崽子。
    “哥哥,你又抓到我了。”陆雪时深深地看着他。
    江谣张了张嘴:“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雪时:“很早,有很多东西我都忘记了,只能大概还原一部分。”
    江谣闭上眼,过了会儿才开口:“你记性很好。”
    陆雪时顺着江谣的手,吻了一下:“我在你这里咬了一口。”
    江美丽瘫痪的那个下午,他从床下把陆雪时找出来,陆雪时如同惊弓之鸟,张开嘴对着他的手就狠狠地咬一口。
    伤口早就结痂然后脱落,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
    陆雪时指了指与五楼相连接的短短的楼梯。
    “我第一次见你,哥哥把我从楼梯上踹下去。”
    江谣回过神,叹息一声:“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难为你这个小心眼儿还记得,你怎么不记你说‘恨死我了’那句。”
    陆雪时把江谣抱在怀里,越拥越紧:“我恨死你了,我也爱死你了。”
    江谣正要说话,陆雪时却略略松开他一些。
    片刻后,江谣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捉了起来,陆雪时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枚戒指。
    江谣瞪大眼睛,听陆雪时在他耳边问:“哥哥,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声线有点儿抖,很紧张。但江谣比他更僵硬,压根没听出陆雪时在紧张,他脑子一片茫然,这——这话不是应该由他来说吗?
    “等等!你等等——你怎么这么突然?”
    陆雪时偏头看着他。
    江谣急死了:“这个我——”
    他还准备了酒店和烛光晚餐,准备罗曼蒂克一下,然后跟陆雪时求婚,叫陆雪时目瞪口呆,然后感动的痛哭流涕。
    全反了。
    江谣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摸出戒指盒,跟陆雪时两看懵逼。
    半晌,陆雪时忽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太猛,一瞬间就栽倒了床上,江谣被他带着一起摔床上。
    “你还笑!你这人求婚怎么不声不响的?”
    陆雪时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哥哥也是啊。我哪儿有不声不响了,为了今天的胜利,我想了十多年。”
    他抱着江谣坐到了他们曾经一起睡过的小床上。
    “我在这张床上,天天幻想怎么跟哥哥求婚。”
    江谣:“……你的意思是要我夸你吗?小没正经的,不读书就想这个?”
    陆雪时按住江谣的肩膀,让他正襟危坐,然后一本正经的单膝下跪,闹了江谣一个大红脸。
    自己做帅气是一回事,看别人做,自己羞耻又是另一回事。
    好在这里没有其他人,陆雪时也就只丢人给他看。
    “老土。”江谣嘴硬。
    陆雪时问他:“江谣,你嫁给我吧。”
    江谣:“怎么不是你嫁?”
    陆雪时毫无负担:“那我嫁给你吧。”
    江谣:……
    他趁江谣不注意,把戒指给江谣戴上,顺便强盗似的抢过江谣的戒指,给自己也戴上。
    江谣不服:“我还没说我愿意呢!”
    陆雪时:“这个步骤可以省略,我也愿意嫁给你。好了,求婚结束了,现在进行下一个步骤。”
    江谣还没来得及起身,又被陆雪时压在床上。
    他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雪时压在他身上,在这熟悉无比——他曾经一脚把陆雪时从楼梯上踹下去的阁楼里,听到自己捡来的这个弟弟,压低了声音开口:“叫一声老公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阴沟里翻船成功
    ·
    快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婚礼的,婚礼结束就真的结局了,然后就是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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