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然在屋子里全听到,按住胸口长出一口气,总算平安回来。想站起来,脚没劲。前面硬撑着时,一点不觉得腿软,现在却腿软了。
    蚕姐追着杜阿福:“老爷陪着陛下?”
    “嗯。老爷让把放库房的家具搬来,把这些搬走。”杜阿福已经搬起桌子往外走,“你把罩着的幔子什么取下来。”
    福顺跑进来:“老爷还说,换了后用的罩子、幔子要用旧的坏的。”
    蚕姐翻了个白眼:“给皇帝用,还用旧的破的?那不得给用家里最好的才对。”
    徐惠然笑了,撑着炕几站起来,从东屋走出来:“听老爷的话。赶紧拆下来,收起来。罗妈……”
    罗妈跑进来:“五奶奶,我来,我来。”
    蚕姐嘀咕着:“要是万一皇帝生气了呢?”去把架子床上的被子、褥子抱了起来,“五奶奶,我们这是搬哪呢?”
    “后罩房吧。把那收拾下,也摆上几件破家具。”徐惠然瞧了瞧炕上铺着的垫子什么是布的,换个干净的就好。
    什么旧的坏的,太过了也要给人说的。
    “福顺,这里弄好了,你去跟老爷说一声。”徐惠然福顺说了句。
    “知道了,五奶奶。”福顺把条案搬了出去。
    了望的哨兵跑了过来,附到陆璟的耳朵边说了句。
    陆璟转身往城墙外望。
    常千户知道有变,也走过来,往城外望。一望,眉头皱起:“瓦剌人追了过来。”
    “是。”
    皇帝听到,转过了身:“怎么了?”
    众人都走到了城墙边,极目处可以看到瓦剌人纵马而来扬起的滚滚沙尘。
    “让他们快点进城。”陆璟对常千户和冯典史说,“派骑兵出去接一下。接不了的就放弃。”
    前一句都明白,最后一句冯典史愣了愣,可看到皇帝在没敢反驳。
    才进城的骑兵又冲了出去,喊着:“快进城,瓦剌人来了。”
    救出来的人中,年轻的还好。年老的和妇女已经跑了二十几里可真有些跑不动。
    骑在马上的骑兵也不管男女有别,把女子往马背上一横。一匹马往往就这么带两个人回来。
    放下人,有的又冲出去,再捞几个人回来。
    城墙上的人看沙尘越来越近,瓦剌人已经追上了队列的尾巴。那些人拼着命往前跑。瓦剌人拿出了绳索,在空中扬起像套马似的把人套住,这么拖着过来。
    城墙上的人一个个义愤填膺。
    常千户握手里的刀要想要冲下去。
    陆璟咬了咬牙:“拉吊桥,关城门。”
    “还有人没进来。”
    “再等,瓦剌人就进来了。”陆璟咽了口吐沫。罔顾百姓死活,这个罪名怕要伴他一生了。
    出去救人的骑兵都回来了。吊桥慢慢拉起。
    快要跑到城门的叫了起来,拼命往前奔。
    常千户有些不忍,看到站着的皇帝,“再等等”这句说不出口来。
    拉吊桥的兵已经拖着,能跑进几个就几个。最后几个是从吊桥上滑下来的。
    城门关上,瓦剌人也要骑到。
    皇帝看着拉回来的大炮已经给抬到城墙上:“开炮吗?”
    陆璟弯下了腰:“现在开炮,还能救下已经跑到城墙边的百姓,这是陛下仁慈。”
    “那就开吧。”皇帝点着头,“这些都是朕的子民,又怎么能看到他们落入瓦剌人的手里。”
    炮弹打了出去,在瓦剌人中炸了开来。刚才还叫嚣着的瓦剌人仓皇着四处躲避。
    皇帝笑了起来。
    陆璟立刻跪下:“吾皇威武!”
    郭县丞、常千户跟着跪下:“五皇威武!”
    “好了,都起来,到底打瓦剌还是第一要紧的。这些规矩可以先免了。”皇帝很满意,从京城出来,绕了半天,现在才算真打上瓦剌人。
    又一排炮弹打了出去,看到人仰马翻,皇帝大笑了几声。
    陆璟趁机说:“陛下,怀来的百姓一直想见天颜,却不得机会。”皇帝站在这,城墙上的人都有压力。陆璟想请皇帝换个地。
    皇帝是有点累,也不想站在城墙这:“那就有劳陆县令。”
    陆璟陪着皇帝下了城墙,后面跟着郭县丞和冯典史这些。城墙的事就交给了常千户。
    这一下城墙,街两边跪满了老百姓,齐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骑马走在中间,听着背后传来的炮声,面上的笑就收不住了。
    郭县丞瞅了眼边上的陆璟,可真是会讨皇帝欢心呀。
    到了县衙,陆璟请皇帝到后院住到自己的住处:“就是简陋了些,怕陛下不习惯。”
    “哪里,正好我也体验下民间的生活。”皇帝不以为意,“再怎么也应该比帐篷里舒服多了。”
    进了后院,皇帝瞧着院子里住的菜蔬,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再看到院子里的鸡都好奇。
    冯典史偷偷砸吧嘴,皇帝真是啥也不懂呀。
    进了正屋,郭县丞的眼睛直了。涂师爷也直了。不是给老公祖弄了一套上好的梨花木家具,怎么还是这套破烂的杂木家具。
    皇帝点着头:“陆县令,真是清苦。难为你们了。”
    “哪里,这些已经比百姓们好多了。微臣一直记得太祖当年对官员的训戒。”
    郭县丞咽了口口水,陆璟可真黑,那张床让皇帝睡,不怕明天全身疼?
    第126章 捉迷藏
    陆璟让福顺打来了洗澡水:“陛下,这是我的贴身小厮,夜里也去了,给陛下牵马的就是他。”
    福顺把手里拿着的木盆放下,给皇帝磕了头。
    皇帝瞅着福顺:“不错,不错。”
    “就是不会侍候人。可微臣这……”陆璟往郭县丞看,那意思要不你们找个人来侍候?
    郭县丞几个不敢接这个活儿,皇帝哪是一般人能侍候的。
    皇帝也体谅,乡下小城哪有什么好的,可突然想起来怀王:“怎么没见怀王?”
    “微臣这就去告诉怀王。”
    皇帝的唇角翘了丝冷笑:“我这位叔叔,可能还没起床吧。”
    现在都中午了,还没起床?
    “那微臣再等等去告诉怀王,省得打扰到怀王的休息。”
    皇帝笑了:“也是。叔叔们都清闲惯了,怕是又长了几斤肉。”话里老大的鄙夷。
    “这次瓦剌人犯境,怀王殿下知道乡民受损严重,所以减了三十年王庄佃户一半的租子。”
    “哦……叔叔还是关心百姓疾苦的。”
    “陛下才是最关心百姓的。若没有陛下的倡导,殿下又哪里会如此。”
    皇帝笑了,这才对,天下是他的天下,百姓是他的百姓。
    陆璟瞧着皇帝心情不错,找了个理由出来。
    福顺可没侍候过皇帝,心里打着鼓,也跟了出来:“老爷,陛下怎么侍候?”
    “怎么侍候老爷,就怎么侍候陛下。只有一点,比侍候老爷的时候要差一点。不然皇帝让你跟着进宫当太监。”
    福顺吓得一激灵:“那老爷?”
    “干完活,立马就出来。不要多说话。”
    福顺点着头,阿福哥说了,听老爷的话。他肯定不说一句话。
    陆璟还要去城楼上,先还是绕到后面罩座去见徐惠然。
    徐惠然正收拾着东西,叠着衣服。
    “娘子。”陆璟唤了声,就从后面抱住了徐惠然,“我回来了。”
    徐惠然的身子顿住,面颊有热乎乎熟悉的气息喷过来,眼圈红了,一下转过身,扑在陆璟的怀里,双手抱住。
    “娘子,我没事的。”陆璟低下头要去看徐惠然的脸。
    徐惠然却往陆璟怀里靠,眼泪只不住流。
    陆璟抽回了一只手托起徐惠然的下巴:“娘子……没事了,真的没事了……”要说得话太多,一时全往外涌,哪来得及说。陆璟俯下来,吻着徐惠然的眼角,把流出来的眼泪一骨脑全吻进了嘴里。
    徐惠然倒哭得更厉害,唇里却是干的,说不出话来,两只手握成了拳头捶着陆璟的背。
    陆璟嘴里咸咸的,明白这是徐惠然担心了一晚,又吓了一晚,现在见了他怎么能不发泄出来。
    他只能吻得更重更急,寻到徐惠然的唇,唇对唇,舌缠着舌,直接地把全部的相思这么说了出来。
    徐惠然的泪慢慢止住,只顾着回应陆璟,呼吸几乎要停止。
    陆璟放开了徐惠然,把她拥在怀里。
    徐惠然娇软地靠在他的身上,喘息。气息平稳了,徐惠然轻轻地问:“要去了?”
    “嗯。得去城墙上看看。”陆璟亲了下徐惠然的额头,“放心,就回来。今晚我在的。陛下明天就走了。”
    “你非要他在这住一晚?”
    “那张床多好,你我睡上面,那一夜可是刻骨铭心。”
    徐惠然轻轻笑了。他这个黑心人,自己受得罪,也得让别人尝尝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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