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虽然比池承志大,却是比赵老爷子要小一岁的,从池海大师那里算,老爷子叫声“赵大哥”,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中间夹着个池云,老爷子也是没脸跟赵家人亲近,只是板正地叫了声:“赵先生。”
    “沈三爷。”赵老爷子也是面色淡漠。他亏欠池云和沈念池,但对其他沈家人,即使是曾经收留了池云的沈崇,他也是不可能亲近的!不管怎么说,池云都是因为沈家才早早地去了,他不迁怒已经是看着沈念池的面子,再多的,就不能了!
    气氛有些僵,但谁也没法插嘴,毕竟两位老爷子辈分高年级大,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晚辈能插嘴的。而唯一能说两句的,自然是身为主人的韩愈一。只不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韩愈一好像根本没瞧见似的,拉着沈念池越过众人走了。得,这个也不是善茬!
    李艺正要开口,韩叔倒是过来解围了:“我带着大家去后面转转,正好大家走了一路也累了,先歇会,晚上厨房备了羊肉,刚宰杀的,正新鲜呢,让大家尝尝咱们秦川的好东西。”
    第190章 水盆羊肉与意想不到 下
    第二进是韩愈一的住处,正屋是卧室、客厅和书房,东厢住着韩旭夫妻,西厢自然是给了沈念池。
    沈念池进屋,看着跟沈园里差不多的布置,知道是韩愈一特别为她准备的,高兴地转了一圈,到书房一看,书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一看就不是凡品,心里之前积攒下的紧张彷徨倒是散了。这里也是她的家不是嘛!所以,怕什么呢?“师父,您要不要检查检查我的功课?”
    “行了,先洗个澡歇着吧!”韩愈一自然知道她不会偷懒,看她对布置满意,也就放心了。他就是个糟老头子,哪懂得小姑娘的喜好,幸亏之前进过沈念池的闺房,不然,指不定折腾成什么样呢!
    韩愈一嘱咐她洗完澡休息,晚饭时间到了,会来叫她,就给她把门带上了。回到前面正好见韩旭已经在等他了,听他说了房间的分配。
    好吧!挺麻烦的!韩旭以为是一起来的,大家就随意挑一间住了,没想到,人家是一起来的,可,好像不是很融洽呢!幸好刚刚那两位老爷子见面的场景他看见了,也是有些心理准备,不然,可就把客人给得罪了。
    两个老爷子不大待见对方,魏强也不大待见其他人,何然更是看不上沈俞。李艺看着韩旭一脸的不知所措,只能她来分配了。她和沈俞陪着老爷子住第三进,何然帮着照顾赵老爷子,就跟赵家爷俩住第四进,最后头,把叶昭派去跟魏强住一块了。好不容易安排好了,李艺看着甩头就走的魏强和何然,按了按凸凸直跳的太阳穴,对韩旭僵硬地一笑,进去休息了!她容易嘛!
    韩愈一听了他的话,也没说什么。他是好久没见小徒弟了,又怕她住在外面不放心,所以,才让他们都住过来了。至于他们有什么矛盾,那可跟他没关系,只要别吵着他和他徒弟,他们打破头都跟他没关系!
    韩旭觉得自家四老爷对客人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好!?不过,也不敢说出口。他家四老爷好不容易愿意回家,连老太爷跟他说话,都分外小心,就怕又挑起他的情绪,万一再走了,可就没法找了!
    “厨房里准备得怎么样了?”韩愈一问道。吃了十多年沈家饭,他小徒弟好不容易来了,这第一顿可不能出差错!
    “雪梅看着呢!您放心!”雪梅是韩婶的名字,韩婶也是这里的厨娘。虽然比不上里面住着的大厨,但是能让吃惯了沈园饭菜的韩愈一留下,又得到了沈老爷子的赞许,可见也不是个简单的。
    韩婶做的都是秦川当地家常菜,为了迎接客人,特意去当地老乡家里弄来的新鲜宰杀的羊肉和羊骨,加入香料熬煮一天,捞出羊肉切块装碗,放入羊肉汤,这道水盆羊肉就可以上桌了。当然,这还不算完。秦川人吃这个,多是配上白吉馍或者锅盔,加上鲜大蒜或糖蒜,再加上油泼辣子,可以把馍放入汤中一起吃,也可以一口馍一口汤,更有有一种,把肥瘦相间的羊肉片夹在刚打出来的月牙饼中,夹着青椒丁,就着羊肉汤,也是美味。
    虽然在座的大都是大厨,但瞧着这鲜香扑鼻的羊肉汤,再看看红艳艳油亮亮的油泼辣子,嗯,胃口大开!
    沈俞喝了一碗,瞬间大汗淋漓,接过叶昭递过来的纸巾,称赞道:“怪不得叫六月鲜呢!三伏天里吃一碗,好爽!”六月鲜是水盆羊肉的别名,倒是贴切。大热天来这么一碗,出身汗,舒服得很!
    “喜欢就多吃点,厨房里还有呢,别的不能说,但绝对管够!”韩婶又给他盛了一碗。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就连两位老爷子也是吃的欢畅。饭后一人捧着杯山楂糖水,三三两两地坐院子里聊天了。
    “明天带你们去逛逛?”韩愈一看着正给他扇扇子的小徒弟,问道。
    “嗯,麻烦师父了!”沈念池笑眯眯地道谢。
    “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沈念池看着已经转身去了后院的魏强,幽幽地说了句:“那里,等比赛结束以后再说吧!”
    至于那里指的是哪儿,沈念池没说,但韩愈一却是知道。他原本问沈念池有没有想去的,就是想提池家大宅,只不过怕沈念池心里不好受,也就没直接说出来。现在看沈念池明白他的意思,但并不想现在就过去,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晚上九点,积攒了一天的热气终于散了,风吹来,有点凉意。韩愈一让大家都去歇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早早地起来了,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总要有客人的样子。几个年轻人去了厨房给韩婶打下手。
    闻着汤锅里浓浓的牛羊肉香,再看着菜板上的土豆、胡萝卜、菜花等,沈念池问道:“韩婶,您这是要做肉丸胡辣汤?”
    “嗯,咱们这里早饭都喜欢喝这个,我做的不好,念念小姐别嫌弃。”韩婶边跟沈念池说话,边往锅里下牛肉丸子。
    “您可真谦虚,昨天那水盆羊肉,我们可是都吃撑了的!”沈念池笑着说道。
    韩婶听着沈念池的话,也是开心。她可是知道他们家四老爷的小徒弟不仅字写的好,厨艺更是出众。虽然还没见识过,看着沈念池细胳膊细腿的,嗯,他们家四老爷可不会说瞎话!
    有肉有菜,有汤有饭的一顿早饭,原本还有些蒙蒙的脑袋也完全清醒了。
    几个年轻人围着韩愈一商量着要去哪里转转,沈老爷子和赵老爷子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们一块出去,各走各的,回后头去了。李艺原本想陪着她干爹,也被老爷子给赶回来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又不是他们老胳膊老腿的走不动了,出去转转。
    沈念池看着正望着院墙外的魏强,走了过去。比起她,师伯的感情更是复杂吧!她毕竟只是从别人的口中来了解那段岁月,而,眼前的这位,却是实实在在地经历了!他看着原本温馨的家就这么慢慢地濒临破散,即使已经相隔二十年,也是忘不掉的吧!
    “师伯!”沈念池站到魏强身边,他也是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院墙外的一颗树。
    沈念池仔细地看了看,知道那是山茱萸,秦川本地常见的树种。妈妈在笔记里写过,池家老宅四周,每年九、十月份的时候,都是红彤彤的,正是这山茱萸结的果子。曾外祖父和外祖父就带着她去摘了洗净晒干,然后酿成茱萸酒。曾外祖父腰疼的时候,就会喝上几天。
    看着魏强茫然的眼神,师伯也是有帮着曾外祖父做过茱萸酒的吧!红彤彤的果子,明明是那么热烈喜庆的颜色,但是,“遍插茱萸少一人”,又是怎样的荒凉与悲寂!
    只不过,很快了!
    “念……”沈俞没看见沈念池,一抬眼就见她站在那里仰着头,不知道正在看什么,正要叫她,被李艺拦住了。
    “韩叔,咱们等会吧!”李艺知道不论是魏强,还是沈念池,都是不好受的,这里毕竟是池云的家乡!哎!
    韩愈一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人,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出去,看到那颗山茱萸,也是明白了。虽然池家大宅已经关闭了二十年,但是,不管有没有主人,那树啊还是照样地开花结果!这点倒是比人强多了!
    院子里静了下来,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魏强才回神。看到站在他身边的沈念池,面色复杂。明明是池家的血脉,来了秦川却只能住在别人家里。虽然他知道沈念池手里是有池家老宅的钥匙的,但也知道她为什么没有住进去。
    虽然只是一栋宅子,但那也是一种象征,那里代表着秦川池家的传承,所以,即使沈念池身体里流淌着池家人的血液,在她没有证明自己之前,她是不会住进去的。
    这就是池家人的风骨与傲气,他们从来就不靠天,不靠地,只凭本事说话!现在,轮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了!所以,师父,您应该很快就能等得到了!等着这个孩子惊艳这片土地,等着这个孩子续写传奇,等着她走到您的墓碑前,叫您一声曾外祖父!
    “好了,别傻站着了,大家都等着你呢!”魏强轻轻拍了拍沈念池的肩膀,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沈念池转过头来看着魏强,眼神交汇,然后彼此都明白了对方想说又不敢说的话。沈念池低声问道:“师伯不去吗?”
    “不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不是有的是时间嘛!二十年前,他狼狈地离开,二十年后,他既然回来了,自然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有些人,有些事,总要有个了结了!
    沈念池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再劝了。无论是师伯,还是她,以后都将会跟这片土地有着数不尽的故事,所以,急什么呢!不急的!
    第191章 秦川凉皮与人生何处不相逢
    沈俞看了看站定在他们右前方的他家老爹和穆天恒,又望了望驻足在他们左前方的俞望楼和何鑫,然后有些心惊胆寒地瞄了瞄跟他几步之隔的何然和沈念池,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家老爷子和魏叔今天没一起出门,不然,呵呵!呵呵!
    现在的情形有些棘手,即使是基本上不了解情况的店主也看的出来,他们家今天要特别接待的这三拨客人好像有点不太对付呢!尤其是跟着韩四爷来的那位爷,眼睛里简直可以往外喷火了!
    喷火的自然是何然。他们一群人逛了一上午,眼看着这烈日当空,也是该歇歇了,正好到了饭点,韩老爷子带他们来了这里。大热天的,又是逛了好一会,自然没什么食欲,这时候来一碗酸辣味美的凉皮,自是再好不过了!然后,一群人慢悠悠地往这儿走,再然后,显然,英雄所见略同和人生何处不相逢就能够很好地解释目前的情形了!
    相比于何然的愤怒和沈俞的无措,俞望楼更多的是错愕,当然,他不能不说自己心里是有些窃喜的。他知道以沈念池对于这次比赛的重视程度,他想要见她一面,只能是在比赛场地了,没想到,还没到二十四小时,他们又见面了。看了眼已经准备拉着沈念池离开的何然,嗯,也就没那么碍眼了!至于眼前的情形,俞望楼对着站在他不远处的沈初轻轻颔首,走不走得了,自然不是何然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确实,来这里吃饭是韩愈一的安排,虽然凉皮店在秦川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但是要吃到最正宗的,却是难得,而眼前的这家店则是秦川当之无愧的凉皮王,只要是秦川本地人,没有吃过一碗他家的凉皮,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真真正正的秦川人。当然,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个时节又是吃凉皮最合适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想要吃他家的凉皮,自然是要做好顶着大太阳排队的准备,即使这样,也不一定就能吃的到。没办法,人家老板人太好,为了员工的身体健康着想,他们家店也是要限购的,一顿饭就卖那么多碗,至于买不到了,那只能下次请早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人情社会嘛,自然还是要顾着人情的。店主恭恭敬敬地站在韩愈一身边跟他寒暄,嗯,秦川韩家的这位四老爷,自然是不能怠慢的。他头顶上的那块匾额还是出自这位四老爷的父亲之手,当年他爷爷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动那位书法大家出手,这人情自然是也要传承的。至于旁边的两队,秦川穆家的家主,嗯,同行,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至于那两个年轻人,不认识,不过陪同的可是市府的人,自然也不能撂在一边不管,所以,店主觉得今天这天儿实在是热的太让人心焦了!
    韩愈一自然是认识沈初的,虽然没见过,不过沈老爷子只是把他们一家三口赶出了宣城,却也没有抹杀沈初的存在,他自然是在沈家见过沈初的照片。说实话,倒是跟沈三爷很像,只不过,看了看正在安抚何然的小徒弟,又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沈初,倒是不知道该同情哪个了!
    李艺一看到沈初就知道情况要糟,果然,何然已经拖着沈念池要走了,赶紧上前去,又给叶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拉住何然。要是只有他们这几个人,何然想走,他们自然就跟着了。只是旁边还站着从刚刚开始就没变过脸色的林兆,得,这脸都丢到外人跟前了。李艺歉意地冲韩愈一笑笑,老爷子年纪大了还带他们一群人出来逛,又是搭了人情才带他们来这里吃饭,这转脸走人是怎么回事!他们可还在人家家里住着呢!
    李艺正要开口训斥何然,穆天恒已经走上前来。他不清楚为什么沈家人会跟韩家搭上关系,但是,这位离家出走十多年终于回来的韩家四老爷,他自然是不能不打招呼的。“韩先生。”态度客气疏离。
    “嗯。”韩愈一看了眼穆天恒,淡淡地应了声,然后就不吱声了。本来就没什么交情,更何况又牵扯到自家小徒弟,不过,看了眼穆天恒,倒是可惜了!至于可惜什么,韩愈一已经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身后。
    何然到底还是被安抚住了,当然,他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只是叶昭的那句“念念走了一上午,现在天儿又这么热,再另找地儿,可就……”即使叶昭话没说完,但是看着沈念池额头上的汗珠,何然也只能妥协了。
    店主瞧着这情形,自然是赶紧请众人进去,只不过,想到待会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他实在是有点想撂挑子不干了!这大热天的,还来这么一出,真够糟心的!
    确实糟心!三队人都是托了人情过来的,自然不是坐在大厅里,然而凉皮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接地气的存在,所以你也不能指望他们家有包间,那么这堆人要去哪里吃呢?自然是在后院。瞧着一字排开的三张桌子,好嘛,这是不想让人好好吃饭了吧!?
    要说现在最轻松的,自然当属俞望楼他们这一队,俞望楼能够看到沈念池已经是意外之喜,至于不能一桌子吃饭,也就没什么在意了,所以其他人看着那三张桌子没动静,他却直接抬脚上前,坐在了正中间那张桌子的主位上。
    何鑫愣了一下,有些替他家boss担心,这当着沈小姐的面儿,又是一堆长辈在呢,他家boss这是?不过,既然他家boss已经坐过去了,他自然要跟着,抬手请旁边市府的几位陪同先行,然后中间这张桌子就满员了。
    何鑫趁着倒水的空档瞄了眼沈念池,正好看到沈念池冲着这边点头,不用想都知道是对着自家boss。看见另外两拨人隔着他们这张桌子分坐两边,再看看店主那松口气的样子。好吧!他就说嘛,他家boss又怎么会办蠢事呢!瞧这贴心的,直接把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隔开了,也怪不得会得到佳人的感激呢!他果然还有的学!只不过,呃,佳人高兴,可是,他们这样坐在中间真的好嘛!?他可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啊!
    会不会成为池鱼,很快就被何鑫抛在了脑后,瞧着面前这一海碗的凉皮,何鑫悄悄地松了松领带,好吧!穿着笔挺的西装吃凉皮,确实挺不搭的!只是他家boss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即使再不搭,人家也是能够完美地融合,所以,老板,您推了五星级酒店,非要尝尝秦川当地的小吃,原来是为了这个!看了眼正跟店主聊天的沈念池,何鑫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
    林兆一直相信美食是有魔力的,这种魔力不仅仅针对食客而言,对于厨师也是一样。刚刚还臭着一张脸,但是看到沈念池那吃到美食而亮晶晶的双眼,何然瞬间化身二十四孝好爸爸,明明沈念池眼前的那一碗还没吃几口,何然已经催着店主再来几碗了。看着沈念池有些鼓鼓囊囊的脸颊,林兆突然觉得胃口似乎好了很多呢!
    店主上完菜直接开溜,他可是不敢再在他们跟前凑着了,反正菜也上了,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只不过还是隔三差五地瞄几眼,瞧着一堆人埋头吃饭,嗯,总算不再提心吊胆了。他就说嘛,有什么事是凉皮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就再来一碗好了!
    何鑫直到坐上车,还觉得有点晕乎。嗯,这油泼辣子配上凉皮,果然是绝配。只是,呃,看着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老板,就这么干脆地离开了!?有点不敢相信呢?
    不管他相不相信,反正店主是彻底放心了。三拨人吃完饭,然后干净利落地结账走人,没有比这个更让他开心的了!至于结账,这钱他自然是不能收的。只要那几位爷没闹事,他宁愿倒贴钱啊!当然,谁也不会让他倒贴钱,所以,看着桌上的钞票,店主也就没再客气,就当给他压惊的好了,他待会得多吃碗凉皮镇静镇静!
    沈俞已经顾不上他家表哥了,看着已经拽着沈念池走远的何然,又看看神色复杂的他家老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初倒是很快收敛了心神,向着韩愈一走过去:“韩先生,您好!我是沈初,念念他们就劳烦您多照顾了!”语气恭敬又诚恳。他已经在秦川待了快半个月,该了解的情况自然是都了解了,知道他家老爷子要过来,他自然是早就做好准备了的。只是到了机场,看见老爷子和小师弟跟着眼前的这位走了,他自然不能不调查。知道这是沈念池的师父,教了沈念池十多年,他自然是感激的。更何况,韩家四老爷写的一手好字,有多少人上赶着要做他的徒弟,他能够收下还是小姑娘的沈念池,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作为沈念池的父亲,他自然是要感谢的。
    只是,沈初的这份感谢,韩愈一自然是不会收的。“这是我这个做师父应该做的!”更何况他们师徒的缘分本就是他自己主动求来的。只不过这些事也没必要告诉沈初,即使韩愈一觉得沈初有些可怜,但也没准备对他笑脸相迎,他自然是站在他徒弟这一边的。对着沈初点点头,韩愈一转身走了。
    第192章 煨鱿鱼丝与池家老宅
    何鑫觉得自家boss今天,确切说是今天下午实在是很不对劲,两个半小时的会议,他家boss已经看了无数遍的手机。抬眼看了看还在长篇大论的某位市府官员,好吧,确实是有点太无聊了。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会议结束,看着自家boss又掏出手机来查看,又见到已经一拥而上的众人,何鑫轻咳了几下,就见他家boss很是淡定从容地收起手机,然后面带微笑地跟众人寒暄,顺便推拒了市府晚宴的邀请,表示公司还有很多事务需要他远程遥控,收获了一众理解的眼神,最后施施然地带着他就这么地走了。等何鑫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开车出发了,只是,他们出来之前不是已经把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他这个总经理的特助怎么不知道还有事务需要处理呢?看着坐在后排又盯着手机的俞望楼,何鑫觉得他果然还是不太了解他家boss的!
    俞望楼不是个离了手机就活不了的人,相反,他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点反感这种随时随地就能让他被找到、被打扰的东西,但是,再自制的人,在遇到克星之后,就不可避免地要发生某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改变,当然,他不讨厌这种改变,老房子着火,这种轰轰烈烈的感觉,的确新奇。
    俞望楼对于他今天中午的表现很是满意,虽然最终也没有跟沈念池说上话,但有的时候此时无声胜有声却是更好,起码今天沈念池望着他的眼神很能说明他们的感情又亲近了一些。当然,俞望楼很有自知之明,沈念池对他绝对不会有那方面的心思,不过,他也不急就是了,他不是早就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了嘛!只是虽然之前就知道希望渺茫,但是等了一下午,却没有收到感谢电话,连一条短信都没有,也确实是有点挫败啊!当然,这种挫败不仅仅源于此,对于自己频频看手机的这种反常行为,他更是挫败,所以,明明当初只是兴趣,现在是泥足深陷了!
    沈念池自然是不知道俞望楼的想法的,当然,对于俞望楼今天中午的解围,她也是真心感谢,但是特意打个电话过去表示,她并没有这种自觉,所以,就在俞三少各种纠结错愕的时候,她正悠哉悠哉地跟在她师父身后继续逛呢!虽然天气炎热,但毕竟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地方,徘徊在妈妈笔记里记录的那些大街小巷,沈念池对于这个城市的归属感又深了几分。当然,这份归属感在远远看到那被山茱萸环绕的宅院时,也就达到了顶点。
    韩愈一看着定定站住的沈念池,拍了拍她的头顶:“真的不去看看?”
    沈念池不舍地收回视线,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处,那里挂着一把钥匙,秦川池家老宅的钥匙,只要她现在走过去,掏出它,就能看到她无数次梦中所看到的景色。不过,沈念池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这么简单,那她很早之前就可以回来了,又何必要等这么长的时间,又何必让那么多亲人为她奔走呢!所以,她不会这么就走进去,也不能就这么走进去。秦川池家的家主从来就不是一把钥匙就能证明自己的,所以,即使她真的很想现在就走进去,但她也绝不允许自己任性!“师父,咱们回去吧!”
    韩愈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老宅,终究还是妥协了。他之前就料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所以才把这里安排到最后,也是想让她多看看,说不定就进去了呢!哎!他知道沈念池一直把重振秦川池家的重任放在心上,当然,对于这点,他自然是骄傲的。只是,自家的孩子自己心疼,明明就是该笑该闹该任性的年纪,却就是这么的懂事,也是让他这个做师父的心里不是滋味,也难免会抱怨沈崇。他知道自己是迁怒,但是,如果不是沈崇一点不隐藏地把事情都告诉沈念池,又哪会有这么多事!
    一行人最后还是离开了,就在距池家老宅不到百米的地方原路折返,然后沉默地走远。当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人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走近,又看着他们离开,直到许久。
    一行人回到住处已经是夕阳西下,暴晒了一天的秦川,终于有了一丝的凉气。韩婶很是贴心地准备好了消暑的茶水,每人灌了一大杯,又撵着大家去洗澡,待会就可以开饭了。因为大家都走了一天,也没太有食欲,清清爽爽地拌了一大盆凉面,再加上几个小凉菜,大家倒是吃的满意,只是韩婶连说太怠慢了,所以饭后,沈念池就跟在韩婶身边,看她做秦川当地特色的小吃煨鱿鱼丝了。
    看着慢慢成型的鱿鱼丝,沈念池再一次觉得厨师其实是个很神奇的职业。明明鱿鱼只生长在海洋中,而秦川却是座实实在在的内陆城市,然而跨越千里而来的食材,就这样在厨师的手中变成了秦川当地的名小吃,所以,虽然学厨真的很苦,但是她却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又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有成就感的呢!
    晚饭后照旧还是乘凉聊天的时间,不过今天大家显然是没太大的兴头,除了因为走了一天,之前的那一幕也是让人不得劲的。三个老人家对视一眼,赶着小辈们去休息了。
    赵老爷子看着沈念池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转眼瞧见坐在那里淡定喝茶的沈三爷,越发没了好脸色。
    沈老爷子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满,他在知道要见赵老爷子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赵老爷子没有直接上前来质问,他就已经觉得很不错了,子债父偿,更何况,池云的死,不也是有他的原因在嘛!心思流转,但是面上却没表现出来。“穆家那里差不多也快动了。”平平淡淡的一句陈述,说的很是漫不经心。
    韩愈一挑挑眉,倒是也没对他消息如此灵通感到诧异。当年沈崇孤身一人来到秦川拜师学艺,在遇到池海大师之前,也是在秦川很是徘徊了一阵子,凭着他的性子,自是投了秦川人的脾气,所以结交了不少好友,如果不是如此,池海大师弥留之际,也不会想到他。虽然自从带池云离开秦川之后,沈崇就再也没有踏足秦川,但是人情关系的维护,有时候靠的可不是频繁的往来。有时候真正的朋友就是那种平时没事的时候绝对不会互相打扰,但真正到你遇上了难题,却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搭把手的人,而在交朋友这方面,显然沈老爷很有经验,所以,秦川现在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尤其是穆家人有什么动静,他绝对会第一时间知道。
    韩愈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同情穆家人,穆家在秦川厨界横行了太久,难免有些自视甚高,显然是还没有充分了解到自己到底是踢到了多大的铁板。当年沈崇带着池云离开,并不是因为怕了他穆家,而是因为池海大师不想让唯一的孙女受苦,所以才让沈崇带着池云离开。不然,以沈崇的脾气,只怕也是要闹个天翻地覆。而穆家人自始至终都以为是池海大师投鼠忌器,而他们也始终没把沈崇看在眼里,毕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啊!没有自知之明,只能是自寻死路。池云还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沈崇就能那么护着,更何况是他嫡亲的孙女,穆家这次,只怕是不伤筋动骨都不行了!又想到今天中午见到的穆天恒,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有个明白人,就这么被家族拖累了!不过,池海大师的眼光倒是真的不得不让人佩服,竟然就能一眼看准穆家唯一的明白人,也是,哎!
    赵老爷子自然也没诧异,只不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然后又瞬间恢复,端起茶水慢悠悠地喝着。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了,仿佛就是沈老爷子随便说说,他们也就随便听听,而被提起的秦川穆家,也只不过是个完全不值一提的东西,也就值得他们提这么一句罢了。
    而被老爷子提及的穆家,现在自然也是不平静的。先不提穆天恒,就连一直不理家族事务的穆池,也是不能幸免。穆池还没进家,就看到了已经等在门口的堂哥穆沣,看着对方的架势,穆池就知道有些事是再也瞒不住了。
    “走吧,咱们聊聊。”穆沣不知道穆池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穆池的脸色实在是太过不好,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太阳似的堂弟如此的情绪低落,所以,原本质疑的话自然也就说不出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再怎么不满,也是有个限度,更何况两人的关系本就极亲近,小叔更是越过亲儿子,而把他这个侄子带在身边,他自然是对穆池有愧疚的,现在看他这恹恹的样子,其他的事情也就先放在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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