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事先便知道,宫里可能留下不少漏网之鱼,却没料到仍有这么多不明身份的人潜藏在宫中。尤其是仁寿宫,当年因顾忌周太皇太后之故,她从来没有动过仁寿宫里的人。正因如此,仁寿宫里很是藏了些不知底细的人物。如今周太皇太后新丧,她也不好大动干戈,只能将一些人送给了重庆大长公主与崇王,方便他们睹人思人,另一些则暂时圈起来。
    等到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她会将这群稍有问题的人统统都放到外头去自力更生,补充工坊与店铺扩张所需的人手。无论是不是宁王安chā的棋子,他们都得一辈子给皇室名下的工坊以及店铺工作,不得与外人jiāo接。
    更令她意外的是,这回竟然还查出了几位女官以及——
    “方宫医,娘娘召见。”
    尚医局中,正在亲自研磨yào粉的方宫医抬起首,起身行礼应是。她垂下眼,将自己刚研磨出来的yào粉小心地倒入yào瓶中贮藏起来,又将自己这些年整理的医书以及惯用的银针都留给了几位弟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跟着坤宁宫的宫女离开了。她的弟子都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何师父会将心爱的医书与银针都给了她们。这并不是坤宁宫第一次宣师父觐见,为何这一回师父的反应如此不同呢?
    方宫医来到坤宁宫后,行为举止几乎与从前没有任何差别,依然中规中矩地跪下行礼。只是这一跪下,她便没有再起身,额头叩在地上,维持着行稽首大礼的姿势。
    张清皎端详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守在自家主子身前的肖尚宫如临大敌一般,紧紧地盯着地上的方女医,生怕她出现任何异动。听见主子的叹气声,她也有些无奈:明明主子从前最厌恶的便是这种埋在身边的细作,怎么忽然就心软了呢?
    “方宫医,我们结识已经有十余年了罢。虽然你精通小儿科,并不经常出现在我身边,但我也知道你xing情温和,医术十分出众。当年仙游重病的时候,是你治好了她;前几年桐桐也病了一场,亦是你沉着冷静地辨症开方,衣不解带地在她身边照顾,直至她痊愈。作为长嫂,作为母亲,我对你很感激。”
    “……娘娘对草民的信任,草民无以为报。”
    “但我真没想到,原来你是冒名顶替进来的,你的户籍竟然有问题。”张清皎叹息着摇了摇首,“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有甚么苦衷么?为何会冒名顶替?你的真实名姓是甚么?”她是真不愿相信,方宫医会是宁王一脉安chā进宫中的棋子。她宁愿相信,方宫医有别的苦衷,所以不得不进宫避难。
    方宫医沉默良久,低声道:“草民确实姓方,也确实是奉命潜入宫中。但草民醉心医术,其实并不愿意成为一颗任人驾驭的棋子。只是先辈曾许诺,世世代代忠于宁献王之后,所以草民才会被他们所驱使。”
    见她如此坦诚,张清皎虽有些失望,但仍禁不住问:“他们希望你做甚么?”
    “从前倒也不曾强求甚么,只让草民在宫中安心待着,取得陛下与娘娘的信任。但新宁王晋封后……”方宫医顿了顿,到底不敢说出对方大逆不道的谋划,只是含糊道,“草民不敢亦不能从命。”
    张清皎自然能猜出她的未尽之意,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温和如旧:“若是没有今日,你原本有何打算?”
    方宫医愣住了,抬起首,目光柔和许多:“草民本打算告辞离开宫中,去往别人都寻不着的偏僻之地,做一个走街串巷的铃医。余生之中能救下多少孩子,就救下多少孩子。”她喜欢孩子,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得自由,不希望子孙后代也同样受到禁锢,所以才孤孤单单度过了半生。
    “以你的医术,当一位走街串巷的铃医岂不可惜?”张清皎道,心里念头微转,坦然地望着她,“你可愿意去南宫女学当一位医学先生?将你的一身医术教给那些愿意学医的孩子,日后再带着她们开辟一所女医学堂,教无数弟子如何悬壶济世?如此,迟早有一日,她们便能救下天底下所有能救的孩子。”
    “……”方女医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落泪叩首,“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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