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万家福后巷的爱琴海歌舞厅规模不大,一杯茶三块钱、点一首歌只要两块钱,再加上又是找关系预订的下午场,打完折、所剩无几的班费竟然还够买瓜子、买花生、买水果糖。
    天其实并不高、海其实也不远
    人心其实比天高、比海更遥远
    学会骗人的谎言、追逐名利的我
    在现实中迷失才发现自己的脆弱……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的在唱郑智化的《星星点灯》,荒腔走板、却异乎寻常的认真,虽然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却依然获得了一致的好评,甚至还有女生被推上去献了塑料花。
    没有乌烟瘴气、没有因酒精而燃起的激情,环舞台的卡座里更不会有污浊不堪的画面出现,郑光威感受到了前一世未曾感受过的氛围,即便是茶叶是五块钱一大包的、开水也并不烫,但听着那些个二十多年以后依然被传唱、亦或者很快将会消失在人们记忆之中当代流行歌曲,说不清具体是什么,但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负责统筹的荣静芝跑了过来。“你怎么不点歌?我帮你点一首?”
    旋转的滚筒灯、让她的那双眸子越发的清澈,脱掉了羽绒服的身材越发的彰显,郑光威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过来坐。
    荣静芝珉了抿嘴、又不自觉的打量了一下旁边的情况这才坐了下来,但没有坐在他所指定的位置、而是隔了大半个身位,但她还是觉得黑暗之中有许多双眼睛都盯着这边,脸也有些烫了起来。
    察觉到她的不自然、郑光威轻声道。“不用在意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做你自己就好了。”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错!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荣静芝愕然。“啊?”
    “我说的是真的,有的时候你不强势一点、有人就喜欢欺负你的,一旦你被打上了‘好欺负’的标签,你再想要不被欺负、那就很难了。”
    郑光威的有感而发、让荣静芝不解,只是见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可就奇怪道。“怎么能这样呢?不可以的。”
    “我们这一代人呐、真的是没赶上好时光。未来稍有不慎、真的是万劫不复啊,相对于那些连高考资格都被剥夺了的同学、看似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但其实应该去抱怨的真的特别的多,可除了被动接受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命、不甘心却又能怎么办呢?”
    荣静芝有些不安了。“你碰上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消极?”
    大学生已经不包分配了,而高校扩招却还要等两年。
    因此对于高考升学率一直都不高的县二中来说,顺应潮流将考上大学的可能性不高的学生们踢出校园、一脚踹进社会,自然也就成了最优选择。
    被剥夺了高考资格的学生们沦为牺牲品,无处申冤,无处申告,郑光威在离开学校回去的途中、看见了隔壁班的一个女同学,她站在桥上面对着下面静静流淌的河水,眼泪扑簌簌的在掉、无声的啜泣着。
    注意到了被女生捏着的毕业证书,郑光威担心她会跳下来、也就干脆站在一旁点了根烟,却不料那女生擦干了眼泪跑了过来,要了一根烟、抽了一大口便咳成了一团,最后蹲在地上捂着脸放声大哭的模样、让他在过来之前都心里发堵。
    “戴着副黑框眼镜?双马尾?”听完了描述、荣静芝琢磨了片刻还是摇头。“也许是走读的把?我没什么印象。”
    “是啊,过几年大家都踏进了社会,谁又会记得有过这么一个女生、因为高考资格被剥夺了而差点跳下去呢?”
    “哎呀,别说的这么渗人好不好?早点出来就早点挣钱,也许人家不是因为这个在哭……”
    荣静芝说着想要加强语气而抬起了手,却不料被他一把攥住了,想要抽回来、却抽不动,瞪起了眼却发现他目光之中所夹杂着的莫名情绪、让她的心为之而一颤,竟是有些不舍得把手抽出来了。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一个男生声嘶力竭、甚至是破了音却换来了如潮的掌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卡座里的异样,更没有人注意到荣静芝的局局促和不安。
    手很软,但因大量书写而磨出来的老茧、让郑光威有些惭愧,论努力、他是自愧不如的,虽然重生了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那个双马尾的剪影,但记起来了她高考成绩似乎不太理想,也许作文成绩稍微高一些、数理化最后的大题上面能多拿几分,命运可能就会不一样了吧?
    “唱歌、唱歌啦,老坐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下一首是相思风雨中,咱们的合唱啦!”
    荣静芝的舍友跑了过来,连拖带拽的把人给拽走了,郑光威见她似乎走的时候有些犹豫、站起来也就走向了点歌间,掏出兜里的剩下的半盒中华烟进去,点了歌、还顺利的插到了最前面。
    一曲终。
    拿过了话筒的女生愣住了,转过脸见郑光威踏着音乐的节奏过来了可就奇怪道。“哎?为什么不是我点的那首?是不是你捣的鬼?”
    荣静芝将话筒递了过去。“你点的?怎么办到的?”
    “半包烟。”
    “坏蛋!”
    愿你此刻可会知
    是我衷心地说声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
    虽然不是职业的,但常年在ktx锤炼出来的嗓子和技巧、再加上标准到港城人都辨不清的正宗粤语,让这一曲直抒胸臆的经典老歌被演绎的格外动人和感伤,而被郑光威所注视着的荣静芝更是神情中有了迷醉、有了恍惚,若不是一曲结束、无论男女生都开始了起哄,郑光威甚至觉得就这么走过去将她揽入怀中、应该也算是水到渠成。
    男生们化为了野狼、狂野的嚎着、拼命的跺着脚,女生们则拍着巴掌嚷着‘再来一个’,荣静芝羞涩的跑掉了、她的舍友跑过来质问,既然唱得这么好、为什么之前不多唱几首?
    “唱歌要看心情的,人都跑了、我还怎么唱?”
    郑光威的语气不重、语调也不高、平平淡淡的,但通过话筒、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
    全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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