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天的早晨,封霄云体内阴阳太旋终于结束了连绵不绝的降雨。无数的雨滴一点点汇聚,先是聚为溪流,然后聚为小河,最后聚为一个浅浅的水洼。
    这个浅浅的小水洼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分为两种颜色,以恒定不变的顺序互相围绕旋转。
    随着这个小水洼的诞生,那片阴阳太旋所化的死寂黑球也完全消失了。整个过程,原来是阴阳太旋蜕变的一个完整阶段,而不是封霄云所认为的阴阳太旋死了。
    阴阳太旋在吞噬了足够多的气之后,终于积攒起蜕变所需的量,进行了一次蜕变。
    阴阳太旋化生出的这个浅浅小水洼,乍一看不起眼,然而其中所蕴含的无尽威能,就连封霄云也无法估量。这个小小水洼的漩涡,已经初步具备了封霄云曾见过的海中大漩涡的模样,虽然它很幼小。龙,即使是幼龙,也是龙类,不是蛇。
    随着阴阳太旋的蜕变过程结束,封霄云也从静定的空灵状态之中醒来。
    封霄云在这三十天里,将从遗迹内得到的那段残缺不全的上古记忆深埋在心底,决意秘密追寻。他深信小铃铛冒着极大危险给自己的留下的提示,绝不简单。
    封霄云刚一醒来,还未从座上起身,就听到一家栈外传来一阵肆意的笑闹声。耳朵动了一下,听清是几个妖族年轻人在笑闹,也就未做多理会,抬头打量四周,发现易老爷子等人全都看着自己。
    易老爷子几次欲言又止,看着封霄云,希望他能给些解释。
    无限大山里发生的事情,霜天城所有真人都有感觉,但谁也没有前去查看,或者说,没有胆子去查看。
    正气盟所有真人遥遥望见那体型巨大到顶天立地的上古巨人,就已吓得晃晃不能自已,谁还敢凑近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易老爷子关键时刻强压住自己心底的好奇,按照封霄云的嘱托一步不移留在霜天城,为他守好霜天城的家业。
    司马灭情倒是尝试过接近无限大山,但是他的剑无法突破那层无形的屏障,难以进入核心区域,只能在外围观战。
    封霄云有阴阳太旋相助,自然是所向无敌,那上古风氏人龙混血遗民虽然在他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实际若是对上司马灭情这类震旦大陆的至强者,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司马灭情甚至无法突破上古风氏遗民生来自带的一道真炁护盾。并不是司马灭情剑不够强大,他的剑能够在那护盾上斩破一道口子,然而他无法破坏那道护盾强大的再生能力,破坏速度不及那护盾再生速度,司马灭情因此无法突破那层护盾进入无限大山之内。
    “我杀了一位上古风氏遗民。”封霄云不想过多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只说了这一句,便不肯再开口。
    众人见他不愿多说,虽然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能暂且忍住不问。
    易老爷子见多识广,立即意识到“风氏遗民”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当场惊得哑口无言。
    此时,封霄云又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妖族年轻男子的嬉笑声,隐约间还夹杂着妖族女子的喊叫声。
    眉头皱了一下,封霄云似乎想要站起来出去看看,最终却又没做动作。
    易老爷子适时说道:“自从你与正气盟订下盟约之后,正气盟不再通缉抓捕妖族。最近妖族突然出现了一批年轻的强者,他们于前不久来到霜天城。都是年轻后辈,本事又高,难免有些年少轻狂。我看他们还都守着规矩,并未乱来。”
    听易老爷子这么说,封霄云心中暂且记下,没再为这件事分神,转而开始处置他离开期间积压的事物。易老爷子只是代为照管霜天城,并不会替封霄云做决定,大事只能等封霄云返回,再做决断。
    手下妖奴抬上来厚厚的一叠公文,封霄云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原来他已经离开霜天城三个月之久,算上回来在一家栈内冥坐的时间,足有四个月,霜天城短暂的夏季已经结束。
    这四个月,正气盟一直在大力采掘那个精金遗迹,他们倒是遵守约定,将挖出来的精金一分两份,霜天城一份,正气盟一份。
    别误会,并不是正气盟突然变得正气凌然具有契约精神,他们其实就在前天才将一半的精金送至霜天城府库内。
    原因是正气盟的真人前天终于能够安全踏入无限大山范围内,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大半个无限山脉被夷为平地的惨烈景象,看到了那座突兀而起的高达万米形似人状的巨大石头山峰,接着自然而然联想到历经这样一场旷世大战毫发未损的霜天城城主,最后才想起盟约,在身上的冷汗被寒冷的初冬强风吹干之前,他们恍然回神,赶紧按照盟约执行。
    “传我的命令,正气盟开掘遗迹有功,赏精金一万斤。”封霄云一开口,直接把正气盟送来的精金又送回去一半。
    听到是霜天城城主赠金,正气盟在霜天城的众真人无不大喜过望,感恩戴德接受下来。
    精金固然贵重,但更重要的是,这批精金是霜天城城主所赠,意义非凡。在看到无限大山那一场战斗的遗址之后,正气盟内现在已经半公开在谈论,霜天城城主是否已经超凡入圣,化身金仙。
    天下至强者所赠,当然别有一重意义。
    奔狼怒嚎和冯倚山就这一点,分别试探封霄云的口风。无奈封霄云对此根本不在意,完全不承认。
    封霄云心里很清楚,天下第一,开什么玩笑。只临澜城里那个总是算不准的道人,自己至今也未能猜透,更何况还有师父呢。
    封霄云的态度谦虚,霜天城里有些妖族的态度可没那么谦虚。
    易老爷子说新来的一批年轻妖族强者之后,封霄云虽然没做处置,已秘密派冯倚山查清。
    在他离开霜天城深入无限大山的这段时间里,有四名年轻的妖族强者来到霜天城,皆是元婴期修为。他们分别是猴妖一族的侯花果,九灵狮族的师胜天,金翅大鹏一族的金震仙,以及天狐一族的胡不凡。
    这四位妖族的年轻一代强者,先不看修为,只看他们的家族就显赫非常。三位出自妖族当年显赫三大妖国的四大族,那个侯花果虽然家族不在四大家族之列,但他是妖族最后一位大圣齐天大圣的嫡亲传人,正统的第七十三代孙。
    妖族虽然衰败了,但这四大妖族一直有着秘密的传承,虽然五百年未能恢复先祖的荣光,但也从未像其他妖族那样沦为奴仆。
    大奎妖国之前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拉拢四大妖族的后人,却从未能成功。
    封霄云没想到自己从未延揽这四大妖族,他们倒是先把后人派来了。
    这四大妖族的后人来到霜天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趁着封霄云不在,颇有些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意思,把霜天城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横行无忌。易老爷子出于大局考量,再加上他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一直对四名年轻的妖族强者容忍着。
    封霄云可没易老爷子那么好脾气,看到四名妖族年轻人长长的一串恶事清单之后,笑一声,将手里的单子揉成一团火焰。
    封霄云对着空空的房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三年之期将近,他不得不为妖族未来的命运提前做好准备。
    妖族是个有着森严等级制度的文明种族,即使已经灭国五百年,这种恶劣的遗风依然深深根植在所有妖族心中,绝大多数下位的妖族对于上位妖族有种本能的服从,甚至以能服侍上位妖族为荣。
    再加上妖族天生有一种畏威而不怀德的性格,这两点加起来,使得四名妖族年轻强者在霜天城肆无忌惮。
    妖族最终为人族所灭国,从这两点来看,不无道理。
    人族虽然平时看似温顺听话甚至有些怯懦,实则骨子里极为强硬,所谓穷人有穷骨头。一旦皇帝不仁,惹得民不聊生,他们绝不会放过皇族,揭竿而起之后,势必会杀尽前朝皇族以及大部分压迫他们的权贵,千万年人族历史记载从无例外。
    上古时期,统治不周世界的皇者皆是人族精英强者,然而灭亡这些皇族和埋葬了这些王朝的第一个掘墓者,却是人族的平民百姓。
    时至今日,在第八大陆和第六大陆的人族百姓之间,还流传着这样两句俗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可见这两座大陆人族平民内心之刚勇猛烈。
    尤其是第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传说这句话诞生在苍龙纪元文明毁灭之战结束之后,禹王统治王朝又结束不知多少年后,一位伟大的帝王再次统一不周世界,称始皇帝,又称祖龙。在这位祖龙统一不周世界仅仅十二年之后,就有两位最贫下不过的人族奴隶,喊出了这句震撼千古的不屈呐喊。
    震旦大陆为何至今没有皇族,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先辈不屈的斗争精神,把一代又一代皇族阖族杀绝,导致震旦大陆从无什么传承千年的皇族之流。反观妖族则不然,妖族末代皇帝白老师虽然斩焉无后,是亡国之君,却依然在整个妖族有着莫大的权威。
    妖族和人族现在这种局面,除了深埋在两族骨子里的性格不同之外,还有一点非常值得注意。
    妖族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历代妖族凡是稍微有些头脑的精英,或懂兵事或懂修真的妖族,基本只出生在妖族豪姓大贵之族。下等妖族很少能出现什么强者,即使有也不过都是低阶强者。似黑山魔君那样的特例,妖族有史以来,仅他一位。
    人族则不然,不仅有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传统,人族尤其是到了王朝更替的关键时刻,每当皇族和大权贵肆无忌惮兼并土地,搞的民不聊生人民极苦不堪的时候,往往会从最下等的人族百姓中诞生出一位天纵之才,既通兵事又通修真,带领着一批最低贱的下等百姓,成为无上强者,推翻旧有的残暴统治者。
    这个规律,在第八大陆和第六大陆人族几乎是不可更易的铁律。在这两座大陆,谁动心思想要兼并土地,妄想将小民百姓最后赖以生存的土地掠为己有,谁必然会死,不管你是皇族还是大贵族大富商,不管你有多大的权势,最后下场必然是阖族死绝。
    到时候必然会有一位好似从天而降的天才一般,将所有旧的统治者全部推翻,处死,然后重新分给百姓土地,重新让天下休养生息。
    第八大陆和第六大陆的民间百姓传说中,这些旧王朝的送葬者,新王朝的开国者,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这当然是凡人缺乏见识的愚昧说法。然而在封霄云看来,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每一次当旧的王朝皇族或是大贵族大量兼并土地,动了升斗小民生存的最后一根稻草,就会有天才降生在贫民百姓家,揭竿而起将旧统治者推翻,将旧贵族几乎杀绝,再次分配天下土地与天下百姓,实现耕者有其田。
    这种事,一次两次尚可,若次次如此,而且每次都是从最贫困的百姓家中诞生出天才,那些历经名师指导、有着家族庞大资源支持的贵族子弟精英全部不是他的对手,这就有些讲不通了。
    事情发生一二次是巧合,次次如此,恐怕其背后就有某些因素在起作用。
    封霄云判断,第八大陆和第六大陆必然有神仙看顾,这些神仙经常亲自降临下凡,干涉凡间事物。
    封霄云现在想做的,就是想将这种舍得一身剐的血性灌注到妖族的骨子里。这次四名妖族年轻强者来到霜天城,正好是封霄云实施计划的助力。
    临近年底,事情较多,先维持一更。欠的两章我会慢慢补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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