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酒被平安喝了一大半。
    他今晚很想一醉,似乎一醉就能解千愁,当然自己这个“愁”来的不合时宜,醉的也莫名其妙。
    “你这几年,去哪里了?”
    今晚平安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外面的灯亮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灭了,带动着屋里的灯光也闪烁了一下。
    李墨林轻轻一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等平安同意,李墨林自顾的说:“有个男的,事业有成,经历了一些事情,算是成熟也算是成功人士,他呢,有一个漂亮乖巧的女朋友,女朋友比他小几岁,很爱他,也有些粘人。”
    “他似乎同样是爱着他的女友的,但他知道其实那不是爱,只是喜欢,只是凑活,只是合适。”
    “他想找到自己所喜欢所爱的女人结婚,可是总也找不到,他觉得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兴许他就这样过一辈子了,什么爱情什么惊天动地海枯石烂都是小说里面描绘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也许人生本来就这样,是存在遗憾的。”
    “他和女朋友已经在谈婚论嫁了,这天,就像是咱们这个季节,他早上去跑步,在半山腰看到一个女的穿着白色的运动衣在前面跑,那女的很漂亮,看上去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型,于是他想追上去。”
    “但是那女的很能跑,他始终追不上,等到了山顶的凉亭,那个女的已经休息好了,要下去了。”
    “他只能看着这个女人离开,于是决定,第二天早来一些。”
    “第二天,他终于在这个女人刚刚到了凉亭就坐在了里面,不过他也很会和女人打交道的,没怎么冒然的说话,只是坐着休息。”
    “这个女人果然是他喜欢的类型。于是,第三天他又去,接着第四天,第五天,慢慢的,和这个女人就熟悉了,他了解到这女的是个上市公司的经理,未婚。”
    “这女的也懂得很多,两人说着互相了解着,很能谈得来,发现兴趣爱好都一样,对一件事的态度都完全的契合,于是彼此都产生了那种小说里才有的情愫。这男的觉得,自己真的找到了爱情。”
    “这个男的决定,和小女友分手。但是,这时候他的小女朋友病了,这男的想,等女朋友病好了再说分手的事情。”
    李墨林轻轻的摇了摇杯中的酒,轻轻的说:“他其实算得上是个一个好男人,他女友病的期间,他没有再去跑步,将女友照顾的无微不至,让女友的父母很感到放心,而她的女友则感动的对他说,离开他,她是活不下去的。”
    “女友的话让这男的很有感触,他想了很多,再次的审视自己的情感,于是他决定再见一次那个自己爱恋的女人。”
    “其实他现在已经下定决心了,这天早上去跑步,其实是想给那个女人说声再见的。”
    “当他跑到山路的一半的时候,看到那个自己心仪的女人正和一个很阳光的男子结伴往山上跑,两人说说笑笑的,于是,这个男的停了下来,转身下山了。”
    平安说:“因为他觉得,这个女人那么的优秀,离开了自己,也会有别的男人喜欢,她会过得很好的,而他的女友,却那么的依赖他,离开了他,不知道会变得怎么样,因此,他决定和自己的小女友结婚。”
    李墨林静静的看着平安,嗯了一声。
    屋里静静的,外面传来了湍急的雨声,停了一会,李墨林说:“还有一个故事,说给你听。”
    “有个女人已经结婚了,丈夫的事业有成,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孩子活波可爱,他们在乡下有一幢院落,这年的夏天,他丈夫邀请一位好朋友来乡下玩。”
    “结果这个女人一见到丈夫的朋友,就爱上了他。”
    “这个男的风趣幽默,成熟大方,反正和自己的丈夫十分不同,女人心里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有了都快要崩溃的那种感觉。”
    “但是她已经结婚了,对自己的丈夫家庭以及孩子是有着一份责任的,于是她忍受着情感的折磨,无时无地却在想丈夫的朋友。”
    “过了一段,她几乎都想给丈夫说,请你让你的朋友离开吧!因为她知道再下去她恐怕就会做出对不起丈夫的事情,不过,那个朋友恰好也有事,离开了。”
    “到了第二年,他的丈夫又想请朋友来乡下住一段,她几乎就是哀求的让丈夫不要那么做,丈夫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明白,自己还没有从那种爱慕中走出来。”
    “这样,过了两年之后,这女人觉得一切都淡化了,觉得喜欢就是喜欢,但是自己绝对不会像刚开始那么疯狂的想要办傻事了,不会做对不起丈夫的事情了,她主动的给丈夫说,今年我们邀请你的朋友来家里玩吧!”
    平安已经听懂了李墨林的意思。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这个女人就像是当初的俞洁一样的让自己怦然心动,这跟对别的女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在面对别的女人的时候,平安是游刃有余的,那些婚外的女人们都是一条条高压线,得若即若离、得深入浅出,还要小心轻放,抢先离开。
    在平安的世界里,他绝不能容忍女人先出手翻脸挑破,不能容忍她们骑在自己头上吆三喝四,他想操控游戏的节奏,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可是这个李墨林如此的不同。
    和俞洁一样的不同。
    自己对俞洁是无能为力的,对于李墨林,也是无能为力的。
    一瓶酒就着语言给喝完了,屋里的灯骤然发出了刺眼的光,接着灭了,外面也是一团漆黑,有人在喊着停电了停电了,怎么这么大的宾馆还会停电!接着有服务人员在走廊里广播说电路出现了异常,被雷击了,工作人员正在紧张的抢修,请稍安勿躁。
    其实每个房间都有应急灯,只是应急灯的位置有些偏,所以屋里并不像正常时候那么的亮。
    李墨林将酒杯放下,猛然的坐直了身子:“平安,我不该给你说这些的,说这些也不是在这个地方。我本想早就去见你,和你聊聊,但是这几年以来几次走到半路,我又返了回去,我何必去干扰别人的平静日子呢?”
    “今天遇到你,我想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没想这一场雨让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不怕告诉你,说出来,也会让你笑话,我比你低两届。那时候多年轻,每个人心里都有着梦想,有一回,学校举办了一次演讲活动,你在台上慷慨激昂,我在台下当听众。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不知怎么就产生了一个念头:我要嫁人就非你不嫁!”
    “我知道你即将毕业,想着法儿与你接触,但我当面说不出口,我试着托我的朋友去转告你,可是我的朋友却拦阻了我,给我说你的女友生病了,危在旦夕,让我不要去打扰你们之间那最后的时光。”
    “后来,你的女朋友去世了,你也毕业了,离开了学校,我以为自己从今往后就能放下了,可是我明白自己是自欺欺人,当我再次见到你,那种感觉根本让我就控制不住。”
    “你已经结了婚,我也成家了,所以,我只有再次的离开……请你原谅,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相矛盾的人。”
    平安愣愣的看着李墨林,他很想看进李墨林的大脑里面,想分析一下这个女人究竟有着一个怎样的思维。
    在这样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还有着李墨林这样的一个女人对自己持有这样的一种感情。
    这时猛地有人敲门,接着灯光亮了起来,有人又歇斯底里鬼哭狼嚎地喊电来了!
    李墨林开开门,外面是女服务员,是来看李墨林有什么需要,并且代表宾馆因停电致歉的。
    平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刚刚趁黑的那几分钟,李墨林说了隐藏在心里那么久的一段话,话说完了,电来了,黑暗也没有了,她也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
    平安的酒量还算是不错的,一瓶酒有十分之九让他给喝了,但他清醒的很,没有昏昏欲睡,反而异常兴奋。
    回到房间,睡在床上听了一阵的雨声,脑子里不停的在想李墨林。
    对于李墨林,这几年里他一直有想法,只以为是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秘密的单相思。可是今晚听了她的话,原来李墨林对自己也是一副衷肠。
    平安仔仔细细的将李墨林的话原原本本的细嚼慢咽了一次又一次,她的意思是今后大家该怎么还怎么,可是这会翻来覆去的却不能不想她!
    平安情不自禁的将李墨林和陈煜作比较,同彭佩然作比较,同米兰同这会能想的起来的想不起来的女人们作比较,越是比较他心里越是难受,身体更是难受,坐立不安辗转反侧。
    窗外雨潺潺,平安没有开灯,他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一只被困的野兽。
    停了一会,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可是外面的雨一点也不能解决他心里所思的问题。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又觉得自己尿急,可是到了洗手间对着便池一滴尿也放不出来!
    平安终于下定了决心,穿好衣服提拉着一次性的拖鞋,只拿着房卡到了走廊里,去敲李墨林那扇已经关紧了的门。
    李墨林显然也没睡,在里面问:“谁?”
    平安干着喉咙答:“是我。”
    他说着话闭了眼睛,将身子贴在了门上,李墨林轻声的问:“还没睡啊,有事吗?”
    平安没有回答,李墨林才又说了一句:“请等一下。”
    平安听到了里面链子在响,门锁开启,但是门没开,过了一下,李墨林说:“你进来。”
    平安推门进去,屋里只开着一个床前灯,氤氲朦胧,李墨林披着衣服坐在床上,下半身盖着夏凉被。
    李墨林说:“你是不是也听着雨声,有些睡不着?”
    平安说:“我,我……”
    接着他把门关了,走过去站在了床边,看着李墨林,却手足无措。
    李墨林一下就明白了,低声说:“平安!”
    平安再也忍受不住了,颤抖着俯身抱住了李墨林,嘴里喃喃的说:“墨林,我睡不着……我……”
    说话的间隙,平安低头就吻住了李墨林的嘴,李墨林瞬间也抱住了平安,两人的身子就那么的接触扭动着,李墨林披着的衣服就滑在床上,露出了丰满的胸,像是夜色中绽放的玫瑰花蕾。
    平安一下子就连着拖鞋上了床,将李墨林紧紧的抱住,可李墨林却瞬间冷静了下来,用手挡住了平安,说:“平安,这不行的,这样不好,你别对不起你妻子,我也不能对不起我的丈夫。”
    平安哪里肯听,手和嘴还要动作,李墨林将夏凉被裹紧了自己,眼睛里都是祈求。
    平安一下就僵硬了,趴在李墨林身上不动,李墨林为他整理好衣服,说:“我以前爱过你,往后恐怕也不能不爱你,但我们不要这样。”
    “这样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如果你也爱我,就再等等。”
    “你是有地位的人,今晚就算我们能在一起,可是能改变什么呢?还是要与各自的人生活下去,那样你想我我想你的,今后谁都没法好好的生活了。”
    平安就那样趴在那里,脑子里嗡嗡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李墨林苦笑着,从脖子上卸下一个项链,上面是一个浅绿色的玉坠,她给平安戴上,说:“这个我戴了很多年了,送给你,上面有着我的气味我的汗水,还有我的祝福,你看到了它,就像是见到了我一样。”
    平安摸着玉坠坐了起来,然后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将门带上。
    俞洁、李墨林。看来,自己真正想拥有的女人,永远是拥有不了的。
    这也许就是人生。
    这他妈的人生!
    ……
    事情发生的忽然又不忽然,先是在亓明远的过问下陇中市思县平安镇狗儿村的化工厂停产下马,接着按照阮金庭的意思,李会被批捕,紧接着莫绍雄和赵佳全被上面下来的人调查。
    而揭开内幕,提供情况的,就是那个在阮金庭平安和宋准面前一直唯唯诺诺的钱守义。
    当晚给宋准房间塞告状信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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