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开车出门的一刹那,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雨水顺着挡风玻璃一股股地流下来,夹杂着被刮下来的树枝树叶,前面几乎没有视野。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要到哪儿去。
    她被玻璃碎片扎得鲜血淋漓的手心一直在我的眼前晃,还有她满是泪痕的脸。她跪坐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大声哭的样子,像一只惊惧的小兽。
    怎么会这样。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我整个人都会失控?
    我知道,自己不希望她离开。早在知道她想辞职的那一刻,我就在心里隐约地期望她的项目失败。这也是我痛快同意了她单打独斗,几乎没有给她任何支持资源的原因。
    所以,在她失败时,我似乎也能接受这个结果,甚至于,稍微还感到一丝庆幸。
    这确实很阴暗。但这次的失败在我的可控范围内,所以在公司层面,我并没有特别担心。李总生气也无非是觉得我给她的权限过大,遭人非议。
    可是我并没有在乎过这个问题。正如,我也没有在乎过她的感受。直到看见她拎着箱子要冲出家门时的决绝,我才发现我错了。错得彻底。
    什么对她才是最重要的,我真的了解吗?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拉美国家的路面排水都不好,开了一段,我看见路上的积水越来越深,刚想退回去,我的车先熄火了。
    我干脆摇下车窗,冷风携着雨点泼上我的脸。我在车里静静地坐着,坐了很久。
    然后,我感到了后悔,还有伤痛。
    我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然而我们现在彼此互相伤害。
    雨水打湿了我的衬衣,仪表盘,从我的脸上流下来。这场雨消退了几天来的暑热,又吹过一阵风,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想到她还一个人在家里,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我又打了几次火,车终于发动了。
    我在车上思考了很多次,到家时我该怎么先对她开口。
    我想,我应该道歉。无论她接受不接受,我都应该诚恳地道歉。之后,我想再和她推心置腹地谈一次。
    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想失去她。如果这次谈话之后她仍然希望离开,我会尊重她的想法。
    开回家时雨小了些。我想到她的手都被扎伤了,想在附近给她买点药。但是天色太晚,基本所有的药店都打烊了。无奈我只好去了一家超市买了些酒精和棉签。
    回到家时,大门紧闭,屋里的灯都被关掉了,我觉得奇怪,进屋开灯一看,屋里空无一人。
    闻卿的房门敞开,房间里有些凌乱。她和她的行李箱,都不见了踪影。
    她走了?
    甚至不能等一晚上?
    这么大的雨,她能上哪儿去?
    我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悦耳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您的呼叫信息已发送到对方号码……
    或者是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我第一想到的就是那些刊登在华人报纸上的凶杀失踪案件,那些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令我毛骨悚然。我冲出门就开往商会。
    秦淞颜接到我的电话给我开门时,被我的样子惊呆了:“肖为,你这是怎么了?”
    “闻卿半夜自己出门了,电话也没有人接……”我看见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头发滴着水,显得非常狼狈。
    “啊?……你俩吵架了?”
    “对。你知道有什么办法找她?”
    “她可能去哪儿,你知道吗?”
    “对了。机场,你有没有熟悉的机票代理?帮我问问她有没有买回国的机票。”
    秦淞颜说:“行,把她的护照号码给我。”
    我把存在手机里闻卿的护照扫描件发给她,然后拿起车钥匙:“你先打电话,我去机场找找,我们保持联系。”
    “肖为,你犯什么糊涂啊。”她把我手里的钥匙拿下来拍在桌上,“不说她到底去没去机场,就算她去了,机场那么大,你找得着吗?既然是她和你起了争执,她不想见你,那她肯定有的是法子让你找不到。”
    “这大半夜的万一她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她这么大的人了,要是知道什么事情危险还偏去做,那有什么办法?再说,机场位置那么偏,都是山路还在下雨,你要现在开车去?!”
    “那我就应该坐在这,什么都不管?!”我气极她的态度,夺过车钥匙快步出去。
    她想拉我没拉住,追出来喊:“肖为!”
    我没理她,径直开向机场。
    可是秦淞颜说得对。我在机场找了好几个小时,都没看见闻卿。我颓然坐在大厅的长椅上。
    我很害怕,害怕她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可能永远都没法原谅自己。
    天亮了,下了一夜的雨,黎明的天空显得格外干净而明朗。过往的旅客好奇地看着衣服湿透的我。
    电话响了,是秦淞颜。
    “我刚和机票代理联系上。他们查了一下,跟我说她的护照号码买票了,是今天上午9点飞北京的航班,她已经办理了登机手续。”
    “……好。我现在回去。”
    她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你回来的时候,开车小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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