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上的水滴了一路,韩烺把解释说辞也想了一路。
    他这一身水,总不能说千佛山突然下了山雨,就在他头顶,或者根本就是金鸣看出他想找借口,帮了他一把吧?
    韩烺平日里惯觉自己脑子灵光,此刻似缺了油的车轱辘似得,转不动。
    回到院中,他一眼看到裴真正站在廊下,面带焦急地等他时,他决定什么都不说,就让她猜去。
    反正她也没少让他猜!
    他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去,裴真早就听啾啾说了,见他过来,连忙道“夫君衣裳湿了,便是夏日也会着凉,快快换一件吧!”
    韩烺见她不问缘由,神色焦急地替他打帘,心里闹不明白,可再看她紧张不似作伪,心中烦躁之气一缓,“嗯”了一声,见她也跟了上来,道“夫人替我换,可好?”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看回去,她半垂了头,一副温顺模样,“好。”
    这一声说得韩烺心头颇为熨帖,他走进内室,站定了便是不动,也学着旁人家当家爷们的样子,理所应当之外,又添颐指气使。
    他的夫人此刻格外的温顺,低眉顺眼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温良恭俭、娴静淑徳的小媳妇,只有他知道,她内里就是个冷面无情,翻脸不认人的贼!
    韩烺抬了手,裴真上前为他宽衣。
    她轻环了他的腰,手下摸索了一番腰带,解开了来。她停顿的那几秒,韩烺心跳微有加快。
    接着,她转到他右腋下,指尖轻动要解开系带,只是衣裳湿了,系带不似干时好解,她捏住衣襟拉了好几下,才解开了来。她拉拽的那几下,让韩烺呼吸略有不畅。
    然后,她替他将湿透的暗红色外袍脱下,她始终半垂着头,韩烺自上而下看去,甚至觉得她这模样,说不出的安静柔顺。
    她素来是安静,可柔顺总让他心头不安。
    他做不到昂首挺胸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一切了,目光随着她不停转动。她放下外袍,见中衣也浸透,有了几分犹豫。
    男人又不会穿肚兜,再脱下去,就是那精壮的躯体了!
    裴真抬头去看韩烺,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仍旧站着,知道了他的意思。她不想再惹他生气,反正也是见过的光景了,她俯身继续替他解带。
    这一次,她指尖紧贴他衣衫,韩烺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动作,随着她的拉拽,韩烺腋下皮肉酥麻了起来。
    她鬓角有细汗,几分碎发顺着鬓角的弧度紧贴脸庞,那红润的脸庞再没有从前旁人的惨白样子,与他这月余日夜相伴的画像重叠到了一处。
    面部线条利落地从下巴收住,脖颈的凝白在水绿色方领半袖上衬托得越加纤细柔软,韩烺喉结一动。
    已经不止是心跳加速、呼吸不畅这么简单了!
    她总能让他守不住自己的一颗心!
    衣带已经被她完全扯开了去,韩烺在感到空气中的微风吹到胸膛的那一息,错开半身,将她一下揽进臂弯之中。
    裴真不意被他一揽,一头扎进他怀里,下巴抵在他锁骨上。
    熟悉的怀抱和味道让她几乎窒息,而她听见了他强有力的心跳。
    裴真不知韩烺为何突然如此,而韩烺本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守不住的怪样,只是这样坦胸露乳地搂着她贴上来,韩烺简直倒吸气。
    她确实看不见了,可某些地方可就叫嚣地更厉害了!
    韩烺气起来,气自己总是被她勾引,又怀疑她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可她总是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下去,昨晚那一幕要重演了!
    韩烺一下推开了裴真,侧过了身去,“你出去。”
    裴真被他推得一踉跄,抬眼看他。好几次了,他将她拉近,又无情推开,像推走一个厌弃的东西一样。
    便是裴真心有愧疚,此刻也不免黯然神伤,她定了一下,垂了眼帘转身离开。
    韩烺眼角扫到这一幕,呼吸一滞,想抬手将她拉住,只是手抬起又放了下去,他狠心别开目光,直到她离开了内室,连影子都不见了,才不由地叹了口气,几下换了衣裳。
    在内室静站了一盏茶的工夫,韩烺才如常地走了出去。
    她没离开,孤零零地坐在太师椅上发呆,不知到在想什么,韩烺轻缓地走进,看到了她脸上的落寞。
    明明暑热弥散,韩烺却感到了丝丝凉意,透心的凉。
    “夫人。”他不禁出口。
    她猛然回头,脸上有一息的茫然,而后似才回神,脸上露出小心翼翼地神色,起了身,“夫君,衣裳换好了?”
    她声音很轻很柔,让人简直想不到,她竟是能让他全力大战几十回合,也赢不了的人。
    然而韩烺此时此刻,并没有想到那些令人愤慨的往事,满眼都是她委屈巴巴又强打精神讨好他的神情。
    她若是与他对着干,他必然能狠心对待,可她这般,让他如何招架?
    比心中所想更快的,是身体。
    韩烺探身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后背,心中瞬间被安稳踏实填满,他侧脸靠在她耳后,她耳边带着丝丝点点的清凉,韩烺只觉得自己距离缴械投降,只在她开口叫“夫君”的那一瞬。
    他不敢让她开口,只好半叹息半解释,“天气燥热的厉害。”
    她轻“嗯”了一声,韩烺半颗心都松懈了下来,直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他捂起耳朵不管那些糟心之事,就这样与她相守到老。
    只是半颗心甜着,半颗心仍苦着,韩烺知道白旗已经握在了他手里,他很快就要投降了。
    他沉了心,轻轻将她拉出了自己的怀抱。
    “夫人忙碌半晌,先歇息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他的态度,难得的好,裴真反倒不适应了,只是她不敢问,连道“夫君去忙吧”,送了他离去。
    韩烺回了理事的外院,坐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摇头,将随侍的刘蒙叫来问话,这一问,才晓得还真有一件要事。
    他这一趟南下原因众多,他要找自己丢了的夫人,要送唐沁回余杭,周颐那边暗访有进展,不过明面上,是因为江南出现一个叫做火梅教的教派,近来屡屡犯事。
    锦衣卫多次警告甚至出手,都未能将其扼杀,这火梅教反而发展及其迅速,教众势力快速壮大,百姓不能分辨其善恶,有得为其掏空家底,有得甚至搭上性命。
    刚才便有扬州锦衣卫所上报,当地火梅教教众率百姓围剿一富户,当场伤亡严重,引发百姓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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