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空气在大牢中动荡,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有人哭起来,便也有人厉声呵斥他们不要被狗官所骗。韩烺不许任何官兵打扰,转头使了个眼色,静看着这一切。
    “不要信这些狗官!他们都是要下地狱的人!佛祖都不保佑他们!”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的皮肉抖动着。
    她不怕死地吼了一番,见几个百姓还哭,似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停了几息,才又道,“他们都是吃人的人!若是没有这些狗官,你们会家破人亡?还不都是他们害得?!信他们,你们就等着死吧!官府不会手下留情的!”
    韩烺看了此人一眼,这一眼看过去,才发现这人身后有一人,不到三十的样子,是个矮小的男子,看似缩在女人背后,实则目光凌厉地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韩烺见他嘴巴微张,不多时,他前边的女人便喊起话来,一会劝慰,一会威胁几个要向官府投诚的百姓。
    “把那个人给我揪出来。”韩烺转头吩咐。
    锦衣卫直奔此人而去,这人似是被想到会抓自己,等到锦衣卫的手落在他肩上,吓了一大跳,“你们要干嘛?我可没闹事!你们不能胡乱用刑!”
    他身前那女人连忙起身拉他,锦衣卫当然一下隔开了去。这人真的吓坏了,“你们不能这样!我没闹事,没放火,是良民!”
    他喊着,人已经被抓到了韩烺脸前。
    韩烺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问众人,“谁知道此人是谁?说出来便能立刻离开大牢!”
    这人脸上皮肉瞬间一紧,下边窃窃私语。刚才那女人喊了起来,“乱说话的人,都不得好报!”
    韩烺听得咧嘴笑,再看这矮小男人头越来越低,心道这一激,可把人激了出来。
    当下就有几个人指着此人道“总是跟在师父身边,端茶递水甚是殷勤!”
    他们接触的师父,根本不是相一,只是相一的徒弟,此人跟在那些相一徒弟身后,不是徒孙,便是想当徒弟。
    韩烺笑哼一声,让人把那女人也抓了,同众人道“一个一个审,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旁人皆不知道。谁说的真说得全,谁下午就能走人!”
    韩烺让刘蒙去安排锦衣卫文审,又将那抓来的两人单独关了起来。
    “你二人把实话说了,我保证没人知道是你们说得,表现的好,本指挥立刻放人。但要是说假话,以偏概全故意欺骗官府,这样的人留到晚上还要管一顿饭,本指挥也没这个工夫,到时候,就直接绞了干净。”
    他说完转身离开,地牢外的空气格外清新,江都知县在外等着,见他出来,连道指挥使大人辛苦了。
    韩烺看他一眼,“知县大人把那窦家安顿好了?”
    窦家五死九伤,窦辽被砸破了脑袋,只是窦家伤亡如此,他哪里能躺下休养,恨不能住在县衙看官府处置这些人。
    带头的几个闹事人被单独关押,该说的说了,该上的刑也上了,情节轻的流放,重的直接上报,判秋后问斩。
    窦辽对这样的判罚没什么可说的,反倒听说京城的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来了,有点诚惶诚恐。
    “大人,窦家的当家人窦辽,想请见大人。”
    韩烺挑挑眉,“让他酉初到驿站来吧。”
    知县赶忙让人带话给了窦辽,锦衣卫那边,已经有人问出了情况。
    刚才抓的那挨个男子,本是想当相一的徒弟,只是相一如今已有五个徒弟,看不上他家贫、相貌平平、年纪又大,此人吃了闭门羹,就打起了相一的二徒弟的主意。
    相一的二徒弟本名宋兆,金陵人士家中不算富裕,只有一座榨油枋,但他今年二十又二,长相俊美,跟在相一身边一年多了。
    据知情教众说,宋兆一直被相一的大徒弟和三徒弟打压,他家中不够富裕,人脉也不充足,那个矮个男子当相一的徒弟不成,就开始黏着相一的徒弟,那几个徒弟都看不上他,唯独宋兆被他们排挤,反而觉得此人与自己惺惺相惜。
    如此,此人从宋兆口中得知了宋兆家中的情形,还知道了另外三位相一徒弟家里的情况。
    锦衣卫把这些情况盘点了一遍,韩烺很是满意,让这些先去寻到相一的徒弟家中,但不要打草惊蛇,要顺藤摸瓜。
    出了事的相一和她徒弟,现在定被保护在火梅教重要的地方,若能顺藤摸到她们,火梅教约莫能撕开大半。
    安排妥当事宜,韩烺回了驿站。
    他出门办差不喜住驿站,似济南、金陵这等常去的地方,韩烺直接买了宅子。江都府当然没有,韩烺回了驿站,看见他家夫人坐在竹林下的水井边出神,只怕她掉进井里,快步走过去,直接将她抱住。
    “掉进去怎么办?想什么呢?”
    裴真被他吓了一大跳,起了身见他还不松手,只好忽略过去,问他,“事情办得如何了?”
    “比我想的容易得多,眼下有眉目了。”韩烺替她摘掉落进发里的竹叶,又问她,“方才在想什么?”
    “在想那火梅教的事。”裴真同他道,“申正,窦家那位当家人便来了。”
    “哦?”韩烺拍拍衣襟上的尘土,“他说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我看他一身孝服、面色凄苦,怪可怜的。”裴真摇摇头,“他一心不想与火梅教打交道,只怕家中人出事,没想打还是被火梅教所害。”
    裴真伸手捏住了韩烺的衣袖,“若是可以,应该表彰与窦家。”
    韩烺看看她请求的小脸,又低头看到被她扯住的衣袖,心想,这个窦家是该表彰,竟然能让夫人,主动扯着他的衣裳同他说话!
    韩烺心头一万个愿意,嘴上却道,“这事应该知府来办,我来提倒是插手了”
    话音没落,裴真便松开了他,连道,“那算了。夫君自有夫君的立场。”
    韩烺以为她还要求一求他,没想到她竟说了这么一句,为他着想的话。
    韩烺一下搂住了裴真的腰,“怎么能算了?那江都知县拿不出个主意,难道本指挥不能替他决断?”
    裴真被他勒得闭气,听他这么说,犹豫道,“这到底是官府的事。”
    韩烺一下笑了起来,伸手点了她的脑袋,“又犯傻,你夫君是什么人?别说是江都知县,就是顺天府知府,我让他表彰个人,他敢有二话?”
    裴真顿了一顿,定定地看了韩烺一眼,趁他不注意,一扭身,从他怀里闪开了去。
    “既然如此,你方才还故意作难,欺骗与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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