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扭脸将口中的瓜子皮一吐,抬手接过身后掌事递过来的小茶壶,对嘴喝了一口,血红的嘴唇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声,“你若是禄和盛的老板,那我便是皇帝的丈母娘。”
    “我呸!”王徽妍怒指她:“就你也配!”
    老鸨身侧的掌事看着眼前梗着脖子的少女,扬起手就要给她一个嘴巴,却被老鸨厉声制止:“她的脸值千两黄金,你打坏了我还赚个屁?”手里已经许久没有这等姿色的女子,越看她越觉得荔香园不日就要成为这汴州城最红的烟花之地。
    “你若听话,我保证不为难你。”老鸨看着眼前的女子就想到了聚宝盆,说话的口气不由得温柔起来,“说说都会什么?”
    王徽妍嗤笑道:“吃喝玩乐。”心里盘算着逃脱,又改了口:“我的绣活数一数二,可以为这里的娘子们做别致的衣裳。你要不信,我先给你画几张样子?”
    “让你去做粗活,我怎么舍得。”老鸨看着她曼妙的腰肢,示意掌事上前与她耳语一番,命她去准备。亲自将这一路跟她谈判无数次的少女送到了头牌安置的房间内命人看紧了她,这才欢喜地回了前院。
    楼下,吴六一指着上前迎接的红衣女郎说道:“此处可有绝色美人?银子不是问题。”
    迎客的红衣女郎见他衣着只是普通的绸缎长袍,人又长得其貌不扬,鼻腔中哼了一声,“这位郎君可是在逗奴?咱家的头牌陪酒一晚要五百两银子,夜宿就……”她拉了拉身上的披帛,上下打量起太监,面上的不屑非常明显。
    吴六一在宫里早已成为人见人爱的红人,没想到在这家妓院再次尝到了初入宫时被鄙视的待遇,多年养尊处优的暴脾气岂能容忍。他当下从衣襟内掏出五张千两银票拿在手中数了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正堂。
    红衣女郎两眼立刻放光地跟在他身后,谄媚地说:“奴有眼不识泰山,郎君想要哪位头牌,不若让她们都出来供您挑选?”
    老鸨路过刚好见到他数钱,见是个面生的新客,赶忙甩着帕子“哎呦……”亲亲热热地凑了过来,“郎君请坐,不知园子里哪位姑娘入了您的眼?”
    太监岂能错过这等好机会,大喇喇地坐下后抬手命道:“将你这里拿得出手的都给我唤出来。”
    “是是!”老鸨向身后的红衣女郎使个眼色。
    吴六一饮着茶,看着眼前的几名姑娘啧啧两声,“什么货色这是?难怪我家主人不肯现身,要我先来看一眼,去去去都下去罢。”
    老鸨瞬间想到了今日新收的小丫头,正在苦恼间,就见他小心翼翼地抖开了一幅人像画,“我来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园子里若有这般姿容的女子,我家郎君包场一日。”
    “有有!”这与她刚收的小丫头很是想象,真是天降横财。老鸨想到小丫头不从,手拿绢帕摁了摁嘴角,“有是有,只是我家这位头牌脾气不好,你也知道,美人儿么,总是要耍耍性子……”
    “不怕,我家郎君就喜欢牙尖嘴利的,越是泼辣他越喜欢。要一间清净的地界儿,安置一架屏风。郎君的习惯,透过屏风看美人,若是过关才能进一步赏玩。”吴六一将五千两银票拍在桌上,“这是订金,去办罢。”
    “哎哎。”老鸨赶忙将银票拿在手中,想起小丫头说让她找禄和盛要五千两银子,这还没怎地五千两就入了账,就算她与禄和盛有关系,也晚啦!
    她亲自上楼打算威逼利诱,没想到小丫头竟然一口答应,令她更加欢喜今日真是财神爷照拂。
    待安排好一切后,刻意站在大堂内想见识下真正的金主是谁。
    她从业十载,放眼汴州府也没遇到如此大方的人。
    只见在方才那人的陪同之下,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走进了她的视线。
    他将伟岸的身躯凸显的淋漓尽致,虽然面容平平无奇,但幽暗深邃的双眸显得此人狂野不拘,竟然将看似平淡的相貌提升了不少。周身透着不容亲近的煞气,令她不由得后退一步,却越发看得她心旌摇曳,幻想着与这般男人在床上……想必定然会让她生不如死罢!
    慕容策走进大堂闻到甜腻的香气时,眉间不由得拧成一个川字。
    这女人总是会弯着心思给他找事,这地方若不是她,他这辈子都不屑踏足一步。
    吴六一喊着看呆了的老鸨,“带路您内。”
    老鸨这才鼓着勇气上前,试图壮胆靠近慕容策:“郎君,跟妾走。”随后在他冷冽的目光震慑之下,未再敢近身一步,只得咬牙慌张地上楼带路。
    慕容策在她的指引下走进了锦阁,目光一扫,默不作声地指着香炉,吴六一赶忙拿起示意老鸨跟他一起离开锦阁。
    男人提袍落座在素纱屏风后的凭几内。他知晓这种特制的屏风存在于烟花之地,别有用途。
    随后就见身着一身正红色楼兰衣饰的少女,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妇人推入了锦阁内。
    王徽妍揉着酸痛的手臂,面纱下的嘴无声咒骂着,来时那个掌事说今日伺候的金主多么一掷千金,威胁她若不好好侍候,晚上定然让她生不如死。她只得从这位金主身上找到逃离的法子。
    更换衣衫之时,她故意十分配合,命人在头上多簪了几枚簪子。来时经过二楼走廊,勘察地形后发觉这间锦阁为临街所建。其余的只能见机行事了。
    “郎君你要看跳舞?我……还有些生疏,你别介意。”她想着先往半开的窗前转去,到时借机行事。
    慕容策从未见过她这般装束。
    红色的头纱被发簪固定在发髻后,长度超过了腰身。
    面容亦覆上一层同色面纱。纤细的腰身暴露在外,下身穿着同色撒腿裤。手腕与脚裸处均带有银铃,走一步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白送的捉弄,令他慵懒靠在凭几内支起了头,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王徽妍用力眨眨眼,并未看出眼前山水屏风后是否坐着人。心中开始打鼓起来,这到底是老鸨想出的新花样,还是屏风后真坐着人?她没有耐心再等,在银铃的清脆声中手臂上扬,纤长的腿往前探去,摆出了一个婉媚的姿势,随即向窗前旋转而去。
    慕容策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拈起桌几上的瓜子随手一弹,在王徽妍靠近的瞬间,窗子无情地阖上了。
    少女气愤地稳定身形,灵机一动,想着旋转至屏风旁转一圈后,再向转向窗前,届时假装扑在窗子上。
    男人倏地起身,这才发现她旋转时头纱下暴露的后腰,和轻薄撒腿裤内的玉腿是那般明显,不由得怒气冲天。
    王徽妍刚旋转至屏风前,就被屏风后的一只大手拽住了手臂拉扯至屏风后。
    她喘着气,还未来得及看清男人的面容,就见他背过身走至八仙桌前撩袍坐了下去。
    看着熟悉的背影,她捂着嘴瞬间惊慌失措。心底渐渐而生的喜悦,使得她红着眼快步走至男人面前定睛一看,登时失落无比。
    “郎君可要饮酒?”她看着这副平淡无奇的脸,强忍着心中莫名的悸动为他斟酒。端起酒杯时想着假意摔杯,随后趁机拿起碎片抵住他的脖颈,挟持他走出这家青楼。
    谁知就在她故意打落杯盏时,男人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酒盏握在手中,顺势在空中画了一圈,竟然未有一滴酒液洒落。
    随后沙哑的声音响起:“美人儿是不打算与吾共饮?”
    王徽妍强笑道:“不不是,”心中暗骂,真是遇上了对手!她只得刻意坐在他的对面,热情地为他布菜,“郎君你吃着,我给你讲几个故事解闷儿?”做人必须要先下手为强,先扯一些别的,待将他灌醉再尝试逃脱。
    慕容策看着她的星眸内闪耀着算计的光芒,顺水推舟道:“解开面纱让吾看清楚一些。”
    少女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娇笑着讨价还价:“让我解开面纱不难,郎君需要饮两杯酒才行。”
    男人盯着她,依言饮了两盏,看着她不情愿地摘下了面纱。
    “不是说讲故事么?”
    王徽妍只得将她最气愤不过的正室智斗外室的段子改良后讲了出来。
    慕容策却一个字都未听进去,目光中只有她生动的表情,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她竟然在青楼里为一名陌生的男人讲故事,还这般绘声绘色。
    心中聚集的怒气越发地难以消解,他一把拽过少女,将她按坐在腿上,听着她的惊呼声充耳不闻地哂笑:“美人距离吾那般远,又怎么算陪酒?”
    王徽妍咬牙抬手就要拔下发簪,谁知被他抢占了先机,随着头纱与发簪纷纷落地,她一头青丝也随即散落下来。
    “这么快就想着宽衣解发了么?”慕容策眸中带着寒意,端起酒盏就要往她的口中灌。
    仿佛吓唬她才能让他心中略微好受一些。
    少女趁机咬上他的手背,这才挣脱开来迅速往窗前跑去,被身形极快的他圈在了墙角。
    “你别碰我!”王徽妍只得露出真面目,狠狠瞪着他,“我有夫君,我是被她们强行扣押在此!”
    慕容策听得她这般说,心中一痛,冷嗤:“你就算被扣押在此,也是你乱走动的下场,可见你不得夫君欢喜。”他勾起少女的下颌,暧昧说道:“不如跟了吾,做个外室,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王徽妍用力甩开他的手,想到狗男人平日里对她的爱护,眸中迅速蓄满了泪,摇头颤声说道:“不是的,他对我很好……是我太任性,分别以后我才明白很多事情……”她用衣袖抹着泪,心中悲伤至极却不肯再说。
    男人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强忍抬起手为她擦掉眼泪的念头,虽再也无心逗弄,却也不愿就这般原谅她,只想着迅速离开烟花之地。
    “既然这段往事不堪回首,不如另寻他人。”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床榻前。
    王徽妍死命挣脱却抵不过他的力道,被他按坐在床榻上,看着他单手解开了蹀躞带仍在身旁。
    慕容策本想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利用腰带逃脱。谁知她竟然抄起床榻上的瓷枕向他猛然砍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策:说两句懊悔的话,朕就能原谅你?做梦。
    王徽妍:今日的金主粑粑很是弱智……
    几日后:那天的金主粑粑真的很有爱,我是遇上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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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王徽妍看着晕倒在床榻上的男人,剥起了他的衣衫:“你可千万别死了……我不想杀你,我就是想逃跑而已。”颤抖地手还是暴露了她害怕的心情。
    装晕的男人恨不得拎起这个傻女人直接扔上马车走人。
    想到她的不告而别,他迅速冷静下来,绝对不能轻易让她知晓他来了。
    闭眼感受着小手在身上摸来摸去,他只得极力避免穿帮,简直犹如酷刑。
    少女穿着过长的衣衫,又脱下男人的靴子套了上去,梳了一个发髻又拔下他的发簪,最后将床榻上的蹀躞带系在了身上。
    临走时不忘向床前的男人躬身行礼,“这位郎君,得罪了。”依旧觉得他的身形和慕容策有些相像,来不及多想,眼下迫在眉睫的事儿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只得打开门左顾右盼之后趁着夜色逃离了这间青楼。
    守在暗处的吴六一见她鬼鬼祟祟拖着长袍跑了出去,仔细一看这不是陛下的衣袍么,死命捂着嘴不敢笑出声,只得命人快速回潜邸送来衣袍,自己先行上了楼。
    慕容策起身揉了揉疼痛的脖颈,无奈地自嘲,他上辈子做的什么孽,这辈子派这女人前来整治他,还是永远不得翻身的那种。
    脑海中浮现起她身着楼兰服饰的样子,喉结动了动,只得揉了揉眉心,抬手示意摸进来的太监汇报情况。
    “娘娘顺利离开了,就是衣袍有些过长,差一些绊倒。”吴六一捂着嘴眼珠转个不停。
    无奈的男人只得等着暗卫送来衣袍,换上后这才离开了让他百般不适的地方。
    *
    王徽妍下了马车就看到等在禄和盛门前的大管事,“庆叔付给车夫十两银子!”她逃出来后刻意跑了一条街,见路边停了一辆马车说了价钱就往车里钻。
    车夫以为听错了,再三确认是十两银子,欢喜地将马车驾的飞快。
    庆叔出动了所有家丁出去找寻,忍无可忍就差报官了,见到她回来别说十两银子,十两金子都不在话下。赶忙命人付账,跟在她身后进了商号,“夫人你可吓死老奴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要是将你弄丢了,奴如何向侯爷交代!”
    王徽妍听着他的唠叨询道:“九爷呢?”
    容九接到消息说她回去了,这才焦急地赶回了禄和盛,眼下只得装作找寻她的样子,拉起她的手臂仔细打量着她:“你可有事?”
    少女抚着胸口:“有惊无险,上楼说。”不忘转头安抚:“庆叔,让你担忧了,明日给每人发放一两银子压惊钱!”
    她进门就倒苦水般将今日所见所闻告诉了容九,随后仰躺在榻上,想到那位金主被剥了衣裳,赶忙跳起脱下累赘的衣袍。迄今为止,她也只是穿过慕容策的披风,今晚穿了别的男人的衣袍让她越发觉得对不起狗男人。还被别的男人摸了脸……
    容九见她一脸懊恼,只得说道:“先去沐浴,过会子我为你施针。”怕是她今晚又无法安睡了。
    王徽妍嗯了一声,将衣袍仍在地上去了净房。
    待披着湿发出来后却无心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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