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贺思嘉向吴臻取经时,对方就告诉他“反正上台也会紧张”,可如今明明还在后台,他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他尚且如此,更不用提另外几个搭档,唯一表现得相对镇定的,只有宿寒英。
    但宿寒英未必就不紧张,他只是没有表情罢了。
    作为舞台经验最丰富的人,贺思嘉自认有责任帮助大家缓解紧张情绪,顺便也帮助自己。他想到吴臻那招调整情绪的办法,感觉此刻也适用,便说:“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见大家都看了过来,贺思嘉模仿吴臻的口吻,“普通人的极限记忆是十到十二个不规则数字——”
    “十二个有点少吧?”一位队员弱弱质疑。
    “对啊,圆周率我只看几秒就能背到三十多位。”另一人附和,瞄了眼沈央说:“bee五分钟能记下100个不规则数字。”
    贺思嘉:“……”
    行吧,散了吧。
    贺思嘉当场表演自闭,突然感觉耳朵被碰了下,转头就见吴臻笑吟吟站在身后。
    “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合唱排在开场第三,而吴臻的小品都在十点以后了,这会儿根本不到候场时间。
    “担心你紧张,来看看。”吴臻轻搂了搂他肩膀。
    贺思嘉寻思吴臻办法多,便问:“那你能让我不紧张吗?”
    “不能,但我可以陪你一起紧张。”
    “……”
    虽然都是废话,但有吴臻在身旁,贺思嘉确实安心几分。
    临上台前,贺思嘉望着来来往往的舞蹈演员,忽听吴臻说:“别总想着出错,你练得那么熟,只要第一句没错,之后都不会错。”
    对方隐蔽地捏了下他的手,“加油,我在台下看你。”
    贺思嘉点点头,深吸口气,迈向舞台。
    伴随着轻快的前奏,贺思嘉与国家电竞队队员齐齐登台,他一身红西装站在几人中间,手持话筒的一幕被镜头捕捉,化为信号波导入千千万万观众眼中。
    c市。
    吴臻家里的电视已调到最大声,全家十来人围坐餐桌旁,一边吃饭一边等着吴影帝的小品。
    可忽然间,四岁的小女孩跳下椅子,“哒哒哒”跑到电视机前。
    “缇缇,不许离电视那么近,快过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士喊道。
    另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女人轻轻笑道:“我还以为是臻臻出来了呢,缇缇,你小叔又不在,看谁那么入迷呢?”
    吴缇手指向屏幕上身着红西装的青年。
    女人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儿子上部电影的合作演员,她打趣说:“缇缇这么小就知道喜欢漂亮哥哥——”
    “不是哥哥,是小婶!”
    小女孩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吴妈:瞳孔地震。
    第52章
    室内笑闹声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动静。
    “缇缇多贴心啊, 这才多大都知道替二嫂分忧了。”
    “咱们缇缇眼光真不错, 给你小叔找了个这么帅气的小婶。”
    “叫贺思嘉吧,我们学校里很多小女生都喜欢他。”
    “小伙子确实精神, 说起来臻臻都快三十了,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
    “我哪儿管得了他, 从小主意就大。”
    ……
    大人们并未将吴缇的童言童语当一回事,继而谈起了日常操心的话题。吴缇则专注盯着电视机, 听着漂亮小婶唱歌, 笑得口水直流。
    而此时的贺思嘉内心是崩溃的。
    他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后, 确实如吴臻所说,心态渐渐平和, 信心骤然飙升。但他们并非站桩唱歌,也有一些简单的舞蹈编排和互动。
    贺思嘉按照排练节奏, 先和左边的沈央对视合唱, 见对方笑容僵硬得宛如纸扎人, 还临场发挥做了个wink帮沈央缓解情绪。接着, 他又转向右边的宿寒英,眼睁睁看着对方在一个小弧度的跳跃后掉了耳返。
    尽管宿寒英以一种帅气的、连贺思嘉都颇为惊艳的姿势接住了耳返, 但原本节奏感就很差的人直接进错了拍子,对口型失误。
    百万调音师耗空精血,甚至修出了电音才勉强入耳的歌声,在宿寒英张嘴之前就响彻舞台——
    他们,果不其然翻车了。
    贺思嘉万念俱灰, 好在反复练习让他产生了本能记忆,即便身处灾难现场,他也撑开了一片结界,保护自己还算顺利地完成了舞台。
    下场后,贺思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心跳快得要爆炸。
    其余人或亢奋或虚脱,唯有宿寒英依旧神情淡淡。
    但沈央察觉到男友隐藏的失落,担忧地握住对方一只手。
    “没事,我尽力了。”
    宿寒英回握住他,忽然顿住脚步,无视周围的镜头,朝几位搭档微微躬身,站直后极为认真地说:“很抱歉,浪费了大家的努力。”
    几名队友面面相觑,似有些手足无措。
    贺思嘉却笑了,一年多过去,宿寒英仍如综艺里表现的那般,虽稍显冷漠,却很有教养和担当。
    他如老父亲般慈祥而欣慰地拍拍对方肩膀,说出自己曾经对宿寒英的评价,“真是勇敢的好孩子,粉了。”
    年度任务虽未能挑战成功,却也不算失败,贺思嘉总算能卸下担子,可以安心观看春晚了。
    他坐在第一排靠左,与吴臻相隔两桌。
    台上两位年轻人正在讲相声,和往届不少尴尬到头皮发麻脚趾抠地的相声不同,他们没有刻意加塞网络词汇,整体风格带着点老派相声的文气,却不乏新意和风趣。
    贺思嘉被逗得哈哈大笑,下意识去看吴臻,隔着好几颗人头,竟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假如很多人同时大笑,每个人都会习惯性看向自己喜欢的人。”
    贺思嘉忽然就想到赵绯说过的一句话。
    在满堂哄笑声中,他轻轻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当晚,吴臻演出的小品中规中矩,其实剧本有点尴尬,但他表演得很有分寸感,带得汪潮生都稍微自然了些。
    贺思嘉坐在台下,非常捧场地发出罐头笑声,轮到别人时又一秒变脸,并未发现导播数次切了他的反应,助力他又贡献出一组表情包。
    他们一直待到春晚散场,等到私下相处时,已经是贺思嘉送吴臻去机场的路上。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家?”贺思嘉开着车问。
    吴臻正在给家人发微信,“家里有守岁的习惯,除夕晚上都会通宵打麻将。你呢?家里有人等吗?”
    “多半睡了。”贺思嘉以往除夕都在家,并不知道有没有人等他,但想来是没有的。
    吴臻抬脸,笑着说:“那跟我回家算了。”
    贺思嘉瞟他一眼,“好啊。”
    吴臻愣了愣,“你说真的?”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贺思嘉真想不管不顾跟吴臻走了——除了一张买机票用的身份证,什么都不带。
    可他不能,他还有很多安排、很多工作。
    “这次是假的。”他说。
    吴臻听懂了他的暗示,轻轻一笑,“那就下次。”
    到了机场,两人在车里互道新年快乐,贺思嘉目送吴臻进了贵宾中心,等对方背影消失在门后,他也没有立即走人,而是仰靠在椅背上发了会儿呆。
    忽然,他听见窗户被叩响。
    ——吴臻又回来了。
    “怎么?”贺思嘉茫然摁下车窗。
    吴臻递来一杯热饮和一个印有机场logo的纸袋,“你晚上没怎么吃,随便拿了点汉堡蛋糕,先填填肚子。”
    贺思嘉轻轻眨了下眼睛,接过。
    “你刚才都不说一声,万一我走了呢?”
    吴臻没有回答,只是口罩外露出的眼睛似在说——我知道你不会走。
    贺思嘉将纸袋放在腿上,转眼看吴臻,片刻后冲对方勾勾手指。
    吴臻却抓住他食指,上身半探入车里,隔着口罩,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真走了。”
    “……好。”
    但吴臻并没有动。
    半晌,贺思嘉忽然拉下他的口罩,吻了上去。
    车外寒天冻地,他们在一方狭小而沉静的空间里,舌尖舔舐着舌尖,交换彼此的温度。
    吴臻回到位于c市的家中,已经快六点了。
    一开门,他就听到了搓麻将的声音,接着便是亲人们热情地招呼。
    除了远在澳洲的爷爷和姑姑一家,以及早已入睡的吴缇,吴家所有人都在。
    电视上应该是二度重播春晚了,吴母苏丹夏端了碗炉子上煨着的佛跳墙出来,“炖了六七个小时,赶紧喝点儿。”
    吴臻笑着道谢,拿起勺子时就听见了熟悉的前奏,是他陪贺思嘉练过很多次的曲子。
    屏幕上,贺思嘉站在华丽的舞台中央唱歌,而在数个小时前,舞台和人都还在吴臻眼前。
    “刚才缇缇还说这是她小婶呢。”苏丹夏挨着儿子坐在沙发上,眼中笑意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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