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闪了两下,忽然灭了。
    周围倏地变得很安静,只余几道或浅或急的呼吸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陆峥意轻咳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却还未开口就被人给抢先了。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当我是死的?”楚修凉凉道,每个字都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用力。
    不想还真有人“嗯”了一声,把楚修给气得心里的火一冒三丈高。眼睛还来得及适应黑暗的环境,抬眼看过去只看到个隐约模糊的轮廓,但不用想,他都知道这一声出自谁的口中。
    得,有人撑腰,越发得寸进尺了。
    心里的不爽眼看着要冲破天际,他后退两步,嗤笑道:“行,那祝你们今晚愉快好梦。”
    说完大步走至电梯口,见面板上的数字停在一楼,他懒得等了,直接拐到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下去。
    苏宁溪压根没空去分神搭理他,全副心思都在面前的陆峥意身上。
    楼道灯闪烁四五下,又自己亮了起来,冷白的光猝不及防刺得人眼睛泛疼泛酸。苏宁溪手还环在陆峥意的身上,下意识地闭上眼,张口道:“你……”
    “别急。”温凉的指腹抵上他的唇,陆峥意垂眼看他,松开手臂轻轻笑了笑,“我们进去说。”
    *
    屋子里不像走廊,阳台门和窗户都大开着,一进门就灌了苏宁溪和陆峥意一脸冷风。
    被这么一冻苏宁溪倒是从那种晕乎乎的状态中抽离了一些,他冲过去把门窗全关上,打开空调调到最大档,且将小沙发推到空调的出风口底下。做完这一切,他裹了张毛毯缩在沙发上,朝还停在门口的陆峥意招呼道:“行了,过来坐吧。”
    陆峥意走过去,温和地看着他,忽然开口:“你喝酒了?”
    刚从酒吧里出来的人身上不可厚非地带上了又杂又浓的酒香,但比起酒味更明显的是苏宁溪的脸色。他的皮肤是冷白的那一挂,稍沾染点儿别的颜色都会很明显的那种。
    此时一张脸红得吓人,连耳朵尖都是浅浅的粉色。偏偏苏宁溪还对此不自知,“没喝,刚从酒吧里出来,身上的味道很大吗?那我先去洗个澡。”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聚焦在陆峥意的身上。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几分钟前自己和他都当着外人的面干了什么,苏宁溪只想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他觉得自己急需洗个澡来冷静一下!
    “操,所以为什么陆峥意会在这里?”苏宁溪被水一冲终于找回了部分理智,又想起这个核心问题。
    “那个,我得提醒你一下。”系统幽幽道,“现在说脏话依然是要扣正统值的,正统值减一。”
    “草。”苏宁溪动了动嘴唇,换了个更为文明的声调,并附注释:“一种植物。”
    系统:“……”这空子钻得它无言以对。
    火速洗了个热水澡,苏宁溪总算恢复了冷静。刚准备离开浴室,忽然瞥见镜子里自己通红的脸,他呆愣住了。
    苏宁溪:“…………”
    难怪刚才陆峥意听到“没喝”的时候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顶着这张脸说自己没碰酒真是鬼都不信,可他明明是真的没有——
    等等。
    苏宁溪酒量一般般,但容易上脸,稍微抿两口脸都会跟吹了一打二锅头似的红成小龙虾。他忽然想起楚修逼自己喝长岛冰茶的时候,有两三滴酒滴落到了他的唇上,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舔了一点进嘴里。
    ……行吧。
    发现问题所在之后苏宁溪打开水龙头,试图往脸上泼冷水以让脸别显得那么红,结果毫无变化。他不死心地试了两三遍,直到把自己的脸搞得更红了,才面无表情地走出浴室。
    对上陆峥意投来的视线,苏宁溪顿了一下,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灰眸比平时更为清亮,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看着他。陆峥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翘起一点,“我身份败露了,所以只能进来陪你了。”
    “……你觉得我会信?”苏宁溪坐回沙发上,偏头斜睨了他一眼。
    “我觉得不会。”陆峥意轻笑一声,终于稍稍正经起来,“好吧,其实是考虑到这个任务难度太高了,所以让夏汀兰把我也送进来协助一下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苏宁溪心头一震,最坚硬的壳被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给敲碎了,有莫名的情绪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被一根羽毛轻轻刮擦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并往上浇了碗蜜糖。以苏宁溪对陆峥意的了解,“协助”是假,“陪他”估计才是真。
    然而c区这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陆峥意这一进来,想再出去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几二十年,也许……一辈子。
    见他怔住,陆峥意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呢?刚从‘undercurrent’回来,有没有什么收获?”
    苏宁溪回过神来,心情复杂道:“有,我见到祁清了。”
    他没问陆峥意是怎么知道他去了‘undercurrent’的,既然是通过夏汀兰那边进来,那他自然也有和夏汀兰联系的方法。
    “许星棠是祁清那边派来的人?”陆峥意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稍一思索得出了前后的逻辑关系,“难怪,他想方设法把你拐到那里,原来是因为祁清想见你。他和你说了什么?”
    苏宁溪垂下长睫,缓缓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
    薛临冬说祁清会装,确实不假。
    在苏宁溪面前的他温和有礼,谈吐也风趣幽默,“请别误会,我们不是什么传销组织。‘獒’因为世人的偏见而诞生,我们的存在是为了消灭现在人们对于alpha和omega的歧视。想来由于omega的身份,你应该在外面遭受过不少非议与谩骂吧?”
    苏宁溪沉默不语,脑袋却往下低了一点,似是默认了祁清说的话。
    祁清继续循循善诱道:“alpha、beta、omega,这三种性别的人生来平等,不存在谁高人一等。我们不应该被隔离开来,相信你在外面生活了这么久,应该更加清楚我们和beta其实没什么不同。”
    苏宁溪顿了顿,很轻地点头附和了一下,心里则在想这货怎么净说废话还不赶紧进入正题。
    等祁清三百六十度地把自己这个说是传销都侮辱了传销的人口贩卖组织给花式吹了一遍之后,眼见着铺垫得差不多了,他才终于表明目的:“我希望你能加入‘獒’。”
    这个流程还真是跟薛临冬说的一模一样,先用言语挑起共鸣,接着顺势抛出橄榄枝。可惜苏宁溪不接,“我能在这里衣食无忧地生活一辈子,为什么要加入你们?”
    这个问题他曾问过薛临冬,当初祁清是怎么把他给骗进去的。
    薛临冬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刚进入c区没多久父母就出了场车祸,双双进了医院。得知消息的薛临冬差点儿疯了,闹着吵着要出c区去看父母,但没有用。
    最后他的父母因抢救无效而去世了,直到死,他都没能再看他们一眼。
    从此之后薛临冬对c区充满仇恨,这个状态下的他被祁清三两句话就给说动了,一腔热血加入了“獒”,殊不知噩梦在这之后才真正地开始。
    但苏宁溪和薛临冬不一样。
    他有钱,不仇视c区,也没有表现出强烈想要出去的欲望。因此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给了祁清自信现在就开始邀请他加入‘獒’。
    似乎早就料到苏宁溪会有这个疑问,祁清笑道:“自然不是让你加进来打白工的,我们能给你一些用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苏宁溪疑惑:“什么东西?”
    “抱歉,这是‘獒’的秘密,在你没明确要加入之前我们暂且还不能向你透露。”祁清歉然道,“不过我可以用两个字给你形容一下它是什么。”
    他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用来提起苏宁溪的好奇心,然后才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自由。”
    、
    *
    “大概就是这样了,最后我说要考虑一下,接着楚修就进来把我拽走了。”苏宁溪说得有些累了,给自己冲了包速溶奶茶,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地啜饮,“哦,还有就是他承认了手机是他让尹故塞给我的,说我以后要是想找他,可以直接去‘undercurrent’也可以通过那台手机。”
    陆峥意皱了下眉:“尹故是‘獒’的成员?”
    苏宁溪摇了摇头,“不清楚,这个我也问了,可他没答,只说等加入‘獒’后我就知道了。”
    不得不说祁清在这方面真的很难搞,苏宁溪也不敢多问,怕问多了引起他的疑心。
    当然为了任务,他之后大概率也是得加入“獒”的,不过现在还不急,得再等一等。
    苏宁溪喝光了杯子里的奶茶,开了这么久的空调屋里已经热起来了。他放下杯子,忽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浅蓝色的纸盒子,咦了一声:“你还给我带伴手礼来了?”
    他拿起来掂量了一下,盒子不重,软软小小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陆峥意没说话,唇边衔着温和的笑意,就这么看着他拆起了盒子。
    拆到最后一层的时候,陆峥意俯身按下了他的手,轻声道:“别急,再等等。”
    苏宁溪:“……你这礼物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吗?还带时限啊?”
    陆峥意只是笑,又不说话了。
    他的视线低垂下来,落在手腕上那只精致低调的腕表上。指针颤颤巍巍地往前走,苏宁溪循着瞥了一眼,还差两三秒就要到十二点了。
    他还来不及思索这是什么意思,指针已经走到了十二点。陆峥意按着他的手,两只手叠在一起揭开了纸盒子的最后一层包装。
    ——一块小小的、三角形的红丝绒蛋糕。
    还有一句贴在耳边含笑低沉的话:“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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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我来啦,下午或者晚上还会有一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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