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闹铃准时响了起来。
    沈郡本就习惯早起,听见铃声,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简舟耳朵,另一只手在床头柜摸到手机,匆匆关了闹铃。
    简舟睡梦中被铃声惊扰,不满地皱起眉头,迷迷糊糊问,“几点了?”
    “五点。”沈郡搭在简舟耳朵上的手移到他背后,轻拍了几下,特意放低声音说,“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到点我叫你。”
    “嗯。”简舟侧过身,闭着眼蹭到沈郡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睡前还不太放心地提醒他,“昨天答应了外公陪他晨练,记得要叫我。”
    “知道了,放心睡吧。”
    沈郡拿过手机,翻看着里面一堆未接来电,依旧不慌不忙躺在床上给小朋友当抱枕,等到他睡得熟了,才轻手轻脚起身,离开了卧室。
    肖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见沈郡出来,问,“小舟还没起?”
    “外公,早。”沈郡笑了笑,说,“简舟有点低血糖,以后早上没事的话就别叫他了,让他多睡一会儿。”
    说完,他指着自己,打趣道,“至于晨练这种事,你有一个英俊帅气的外孙陪着不就够了吗,干嘛还拖家带口的?”
    “你小子,就会贫嘴,一年到头也没见主动陪我一次,心疼媳妇儿了就直说。”肖嬴乐呵呵拆穿沈郡,放下报纸,拿来牵引绳扣在奶茶项圈上,“顺便帮你们遛个狗,别浪费时间了,要陪我就抓紧。”
    “马上,给我五分钟。”沈郡尽快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换上身轻便的运动服,陪着肖嬴出了门。
    夏日里艳阳高照,连不时袭来的风都裹着热浪,两人仅仅围着小区转了几圈,就感觉出了一身薄汗。
    肖嬴慢悠悠走在前面,一手牵着奶茶,一手背在身后,腰板挺得笔直。
    “外公。”沈郡跟在后面,突然叫了他一声,犹豫半晌,才忐忑地开口,“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肖嬴脚步顿住,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是关于小舟的官司,那你就不必求了。”
    沈郡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自家外公虽然平日里笑眯眯地好说话,但在工作上,几十年了一直恪尽职守,从没做过丝毫违背原则的事,因此简舟的事想要求他帮忙,应该不是件易事。
    可他也没想到外公会拒绝地这么干脆,一时心里有些着急,上前两步走到外公身边,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肖嬴打断沈郡,看他一脸焦急,好笑地说,“自己家孩子,我能帮肯定就帮了,有什么好求的。”
    沈郡一愣,惊讶地问,“外公,也就是说,你愿意帮简舟?”
    “愿意是愿意,不过我退休老头子一个,说话也没什么分量了,最多帮你们打打感情牌。”肖嬴拍了拍沈郡肩膀,说,“关键还是要看你们提供的证据和律师水平了,到时候万一真输了官司,可不准来找我算账啊。”
    沈郡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外公当年带过的徒弟如今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他发话,多多少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我知道,律师我已经请好了,证据和证人也都有。”可是这种官司实在太难打了,如果不借助别的手段,几乎没有胜算。
    沈郡笑了笑,真心实意地说,“外公,谢谢。”
    “谢就不必了。”肖嬴摆摆手,感慨道,“你们这官司要真能打赢,也算是间接弥补了我当年的遗憾。”
    沈郡面上的笑容顷刻间褪了干净,问,“遗憾?是说程梓婷的案子吗?”
    “是啊,虽说程梓婷的案子,我并没有判错,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始终觉得心中有愧。”肖嬴轻叹,“说白了,法律维护的才是正义,我作为法官,维护的只不过是法律的权威性,当时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判程梓婷赢。”
    “谁能想到后来……那姑娘会想不开自杀,他父亲为了报复我而绑架你,被判了十几年,没熬到出狱人就走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活得自在,老婆孩子样样不缺。”肖嬴摇着头苦笑,“我一直托人打听那人的消息,就是暗暗祈祷老天有眼,能惩罚恶人,最后却得到了他生活幸福美满的噩耗,真讽刺啊。”
    “外公,你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并且对的事情,其他的事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你的错。”被绑架的经历毕竟很不愉快,沈郡不想多谈,硬生生转移了话题,“越来越热了,回家吧。”
    “行,回家。”肖嬴重新打起精神,拽了拽牵引绳,笑眯眯说,“走了,傻狗,回家。”
    沈郡,“……它叫奶茶。”
    “啊,是吗?我听你妈妈一直叫它傻狗,还奇怪小舟怎么起了个这种名字。”肖嬴哈哈一笑,“走,回家歇歇去吧,我看你这几天也挺忙的,好不容易今天有空能睡个懒觉。”
    沈郡无奈道,“……您老知道还叫简舟陪你晨练?”
    “这不是想跟你单独聊几句嘛,家里你妈妈和小舟都在,有些事也不好多说。”肖嬴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舍得让小舟起这么早,得亲自上阵陪我,果然被我猜中了吧。”
    沈郡顿时无语,“那你直说让我陪你不就得了?”
    肖嬴给了他一个白眼,“我直接叫你,你能大早上陪我出来?”
    沈郡想了想,果断回答,“不能。”
    两人有说有笑地溜达回家门口,进门前,沈郡认真地提醒道,“对了,外公,我找你帮忙的事,不要让简舟知道。”
    肖嬴问,“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郡只是不想让简舟知道,他想要的公平,是用了不太公平的手段,才能换来的。
    沈郡说,“他还小,我不想让他失望。”
    家里飘着诱人的饭香,外婆在厨房忙碌,沈郡害怕吵醒简舟,放缓了动作开卧室门,却发现小朋友早已经换好衣服,抱着枕头盘腿坐在床上,头一点一点地,显然还在半梦半醒间。
    沈郡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托住简舟下巴,轻声叫他,“简舟,不用陪外公晨练了,困就多睡一会儿。”
    “不睡了,我之前约好了要去医院看秀姨,你出门的时候捎我过去吧。”简舟嘴上说着不睡,却一头栽到沈郡怀里,抱着他不松手,“别动,我醒醒神。”
    简舟这一醒神直接醒到了十点多,赶到医院已经快要中午。
    沈郡把棒球帽扣在简舟头上,又把他拽到下巴的口罩戴好,不放心地叮嘱,“我下午还有事,就不陪着你了,你一会儿直接打车回家就好,如果真的有人偷拍也不用理他们,知道吗?”
    “我又不是明星,偷拍我干什么?”夏天戴口罩真的是又闷又热,简舟不耐烦地想把口罩扯下来,才刚一抬手,就被沈郡拦住。
    简舟的开庭公告信息从昨天就公布了,虽说没有公开人员信息,但神通广大的媒体人总会有办法用最短的时间知道。
    强、奸案,猥亵案这类案件本来就很有爆点,再加上简舟还是男孩,绝对会有很多媒体为了夺人眼球和第一手消息,想办法接近他。
    沈郡之前让简舟搬到外公家住,就是因为他外公家位置特殊,一般人进不去,进去了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乱报导。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沈郡扣着简舟手腕,低头隔着薄薄的口罩,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乖一点,不许摘。”
    简舟,“……知道了。”
    他从车上下来,冲沈郡挥了挥手,“不用担心,我看完秀姨就回去。”
    “好。”沈郡完全没有想开车离开的意思,“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要不我陪你一起去算了。”
    “走不走了你还。”简舟有点想笑,轻轻踢了下车门,“赶紧走。”
    好不容易把人撵走,简舟进了医院等个电梯的时间,电话又打了进来,他弯了弯唇,看也没看就接起来,嫌弃地说,“你干脆把我锁家里算了。”
    “简舟,是我。”电话中传出熟悉的声音,简舟手一僵,听着他妈妈缓缓开口,说,“最近发生的事,我听说了……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咱们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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