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封面还有工作吗?”
    “我要休息一个月,得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得留院观察,情况好的话就减药量。”周西手上溅了一些汤,她伸手抽纸,陆北尧已经接过她的手,细致的给她擦干净。
    “今年前半年应该都不会接工作,等郑导的剧。”
    “给你发邮件的人抓到了。”陆北尧忽然开口。
    周西咬着勺子抬头,挺意外,警方动作够快,“他们是什么职业?这么恶毒?纯粹的恶意。会不会判刑?会被判多久?”
    “学生,年纪最大的十八岁。”陆北尧心情很沉重,收到警方反馈的信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周西开口。
    “一共六个人,他们有一个小群。”陆北尧咬着没有什么味道的菜梗,黑眸平静,“他们是在微博cp大粉的群里认识。当时你出来反对他们舞真人,那个博主就把你挂了,这几个人被煽动恨上了你。”
    “最小的多大年纪?”周西沉默大约有一分钟,异常难受,如鲠在喉,“就这样?他们恨我入骨?恨不得让我死?”
    “博主为了热度、流量、名气,挥舞着旗帜带着粉丝厮杀。剧方为了热度为了流量为了钱,鼓舞着博主刷热度。而明星,吃着剧方的红利,一路攀升。”陆北尧笑的有些讽刺,他们都身在其中,“这是一个环,完整的利益链。”
    柠檬鸡索然无味,周西放下筷子。
    “最小的孩子十五岁,还在读初中。”陆北尧垂下眼,他知道粉圈有低龄,但这个结果太让他震惊了,“你之前得罪过一个合作方,他们在微博上撕你,把你的邮箱曝光了。”
    娱乐没有分级,整个市场依旧不成熟,现在处于一个没有管制的混乱状态。粉丝群体年纪越来越小,没有什么分辨能力。她们被鼓动,可以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恨之入骨。可以隔着网线,追捧一个陌生人,爱的疯魔。
    他们自身没有什么判断能力,没有什么是非观念。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为名为利为权,他们被洪流裹挟着。眼前浓雾,只能看清脚下。
    看见的就是真的吗?听见的也是别人想让你听见。每个人都是枪,杀的是谁,保护的又是谁?为什么杀为什么保护?他们在谁的手里?
    周西胸口似乎闷着一团棉絮,她呼吸有些不畅。
    “还有一件事。”
    “什么?”周西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些骚扰短信是一个粉丝群群主做的,电话号码是陈舟透露出去。”陆北尧几乎要把筷子折断,喉结滚动,他攥紧的手,指关节在光下泛白,“当时你在网上发布了很多私生活内容,他认为你影响了我的上升——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停止在网上散布私生活。”
    周西怔怔看着陆北尧,同一个内容,肯定是同一个人。
    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了,这是一个完整的巨大的火球。他们被裹挟其中,滚滚往前。
    “一切因我而起。”陆北尧往后靠在椅子上,嗓音沉的沙哑,他扯了下唇角没笑出来,觉得很可悲,“知道这些后,我每一天都在痛苦。我问自己,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些伤害?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去伤害其他人?”
    陈舟想赚钱,当时陆北尧也想赚钱。陆北尧手里那点钱根本不够填周家巨大的漏洞,他想多赚点,在周西发现之前把所有的事都填上。
    他们的方案是模糊周西的存在,把陆北尧重新捧回顶流。这样陆北尧会赚的更多,机会也更多。
    陆北尧配合了,来钱确实是快。
    他天真的想,很快就结束了。
    不会伤害任何人,很快就能一切重回正轨。
    周西生病了,他们都不知道。周西需要很多的安全感,需要很多的爱。陈舟越过陆北尧给了周西重重的一击,要了周西的命。
    陈舟想让陆北尧红,想要更多的钱,手段激烈。陆北尧埋头赚钱,他的团队去厮杀。
    杀了周西,杀了陆北尧。
    周西抬起眼看着陆北尧,她的目光彻底沉了下去,“不会,没了你,那上面也会是另一个人。”
    漫长的沉默。
    周西开口,“我一直不太能理解这个圈子的逻辑,他们在用一个错误的规则,进行着所有自以为是的秩序,这并不是正确的。”
    “我们现在没有能力去更正,但我想尽力去做,一点点纠正。总能改变点什么吧?”
    当初周西是想走流量这条路,她看到陆北尧快刀斩乱麻的走上了断崖。她停下了脚步,她开始思考什么是对什么错,职业的意义。她选择了一条更难的路,虽然绕的远,但走的踏实。
    陆北尧直直看着她,他的周西总是能出乎意料,语气坚定,“能,一定能。”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这个圈子会变成什么样。我只希望,没有下一个我。”
    陆北尧握紧了周西的手,他把周西的手放到胸口,“你不会再被伤害了,我拿命保证。”
    “我知道,你会越来越好。”周西叹了一口气,她往前抱住陆北尧。死死的抱着,这些事意外的有限,那些垃圾短信数量不太多,就是为了吓唬她,只是她当时濒临崩溃,“每个人,都应该尊重别人。言论自由,但不是伤害别人的自由。希望,都有敬畏心。”
    陆北尧抱的很紧,几乎要把周西嵌进胸膛里,“是,每个人都应该有底线,有敬畏。”
    “陆北尧。”
    “嗯。”
    “我们一起做更好的人。”
    敬畏法律,敬畏信仰。敬畏爱,敬畏生命。
    “好。”
    陈舟那件事,因为周西的病暂时不能公开,没办法起诉,但也不会这么不了了之。
    邮件事件,涉事的一共六个人,涉嫌散布非法内容的有两个,已经刑拘,案件正在审查。这个案子二月二十五号,官方通报。
    周西二十五号落到s市机场,她穿着长款大衣戴着墨镜口罩,出机场就看到萧晨。她匆匆朝萧晨走过去,萧晨单手插兜拉了帽檐,审视周西。周西短发利落,穿着长款大衣,踩着一双短靴,看起来又飒又美。
    “知道回来?”萧晨哼了一声,道,“还以为你耍脾气,要长住那边呢。”
    周西压低帽檐,“我耍过脾气吗?”
    萧晨斜睨她,“跟他见面了?”
    “嗯。”
    “没有被拍到吧?”
    “没出酒店,我们分头行动,应该不会被拍。”
    周西和萧晨坐到车里,萧晨吩咐司机开车,说道,“郑导那边我见过面了,他们是打算签你做女主——”
    “等会儿。”周西从斜跨的包里抽出厚厚的一沓文件递给萧晨,“起诉这上面的所有人,侵犯我的名誉权。”
    周西最早的时候因为告影视博主被群嘲,所有人都骂她。当时谁骂,周西就告谁,还得了个律师函的外号。后来是怕影响陆北尧的声誉,周西才忍住没有再开口说话,任由那些营销号黑。
    萧晨拿出来翻看,很多证据都是一年前,“这都过去多久了?还告?你本来就得罪了他们了,现在好不容易口碑回转。”
    “过了追诉期吗?”
    “这倒没有。”
    “那就告,多少钱我出。”周西抿了下嘴唇,“他们的粉丝年纪可能会很小,可能会被带节奏,网络并没有分级。任由他们胡说八道,后果不堪设想。”
    周西转头看向萧晨,“看到今天s市警方通报了吗?这就是逃避的结果。他们在犯罪,我差点因此丧命。下一个人还会这么幸运吗?还能扛下来吗?”周西顿了下,语气沉下去,“还能活下来吗?”
    萧晨哑口无言,周西现在太能怼了,逻辑分明。
    “可是这样,会降低你的商业价值。”萧晨说,“明星不能玻璃心。”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非观,我得有。”周西意志坚定,这件事她必须得正面面对。
    “那你做好一无所有的打算。”萧晨嗤了一声,把文件收起来,“营销号后面都有公司,惹他们,他们会联合起来整你。”
    这件事周西不能逃避,她必须面对。
    “那我发一条微博。”周西拿出手机,说道,“郑导那边你要不再等等,看这件事发酵之后,他们那边还愿不愿意签我,我不想耽误他们。”
    “那边只是提议,还没有给合同,看这件事发酵后,他们那边的反应吧。”萧晨又不想带周西了,带周西钱太少事又多,麻烦的很,他翻看着手里的文件,“你要发什么微博?”
    “所有人都应该善良。”
    萧晨抬眼注视周西许久,嗤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善良。”他念着这两个字,“天真。”
    “那我发了。”
    “你会被嘲上热搜。”萧晨不屑一顾,“这年头,善良就是讽刺。”
    “但我希望,我的粉丝,哪怕只有一个听进去。”周西抿了下嘴唇,“我做这个职业,都值得。”
    周西发了一条微博:希望每个人都能心怀善意,对世界报以善良,对生命报以敬畏。
    第83章
    周西发完微博, 萧晨那边也发了一条联动微博,对于某些恶意泼脏水的营销号,他们会维权到底。
    周西为什么发这条微博, 大家就清楚了,她在怼营销号也在怼黑子。随即有粉丝替她出头, 被周西制止了。
    周西在评论区回复粉丝, “大家在发动一些大规模言论行为时,思考下,自己最初是抱着什么目的出发。希望所有人都能心怀敬畏,无论对任何事, 保留初心。”
    没有想象中的群嘲, 没有铺天盖地骂她装逼, 大家接受度很高,理智粉还是大多数。周西被短暂的刷上热搜,萧晨没出钱维持排名,很快就跌了下去。
    萧晨现在不太想在周西身上砸钱, 怕血本无归。
    周西跟陆北尧是个雷,随时会炸。陆北尧这一年来的动作那么大,就是为了复合做准备。他们两个的疯批程度, 在一起不可能不公开。大规模的公开,萧晨不敢想会是什么样。这两个人当年公开被嘲西北风cp, 在一起就喝西北风。
    真是格外贴切,他们分开各自辉煌,在一起就是糊成一团。
    周西的病也是个雷, 炸了全军覆没。这两者,萧晨还都不能和团队商量。他和周西不单单是合作关系,他也是看着周西一步步成长,和孟庭深一样。看周西,像是看孩子。他没办法把周西完全商业化,周西不是商品。
    他现在如履薄冰,走一步算一步吧。
    二十七号拍杂志,在s市。早上八点萧晨过来接周西,他在车上等了一分钟,周西出门。最近s市气温升高,周西穿着牛仔外套,同样的牛仔裤勾勒出笔直长腿。复古港风,短发搭配这套格外飒。
    周西的外形条件太优越了,她不到一米七,但身材比例非常好。腿长,腰细,走这种偏中性的格外撩人。原生态的脸,二十七岁,又是美的巅峰年纪。
    如果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她能比当初的陆北尧,再火上一个层次。
    周西有演技有颜值有实力,可惜。
    周西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往后看了眼,“秦怡呢?”
    萧晨手里艺人多,顾不上周西。打算培养秦怡,秦怡全程跟周西,工资和周西的片酬挂钩。
    “老家有事,请假一天。”萧晨把行程表递给周西,说道,“今天有江乔和苏晨严,你跟他们客气点。”
    “我又不会动手打人。”周西看时间安排,今天可能要拍一天
    “《深宫乱》入围了金视奖三个奖项,三月二十八号颁奖典礼,你过去吧。”
    金视奖算电视剧奖项的天花板了,深宫乱竟能入围三个名额。
    “女主编剧导演?”江乔混电视剧圈多年,科班出身,演技可圈可点。收视率也能扛,她现在就缺一个奖项。深宫乱里她铆足劲的演,也是下了功夫,她能入围不意外。这部戏男主人设不好,不管胡应卿演的有多好有多投入,他都是背景板,很难拿奖。
    “女主女配导演。”
    周西抬头,“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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