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参军,全家吃饱。加入吴军成了活命的最大保障。
    为了解除这些百姓的吃饭问题,孙尚香不得不放慢了进攻的速度,想方设法筹集粮食,运往汉中。在陆逊的协助下,她下令在汉中建设了大量工坊,为大军制造军械,又征发了大量民伕,让他们为大军运送粮草,同时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为了筹集足够的口粮,孙尚香甚至从凉州调来了大批的牛羊。
    虽然难度不小,不过倚仗荆州、关中、凉州的全力支持,问题最终还是解决了。
    吴蜀两国对百姓的不同态度,也为孙尚香围攻南郑提供了帮助,不少百姓主动为大军提供线索,帮助伐木、修路,打造攻城用的器械,围城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还抢回不少工期。
    一个月后,南郑城外多了五十多架巨型抛石机,还有堆积如山的石弹、土包,小型抛石机更是数以百计,密密麻麻的梢杆如林,看起来就让人心惊胆战。因为数量太多,辎重营不得不临时征发了大量百姓,协助作战,做一些力气活,而专业的操作手则集中精力,负责定距、瞄准等技术活。
    攻城战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悬念,连劝降的步骤都省了,两百架抛石机全力抛射,带着汉中百姓的怒气,一口气攻击了两个时辰,石弹、土包不仅将南郑的城头砸得一片狼藉,靠近城门的民舍也被夷为平地,找不到一间还能看出原形的房子。
    铁了心要死战的乐进也没有等到发挥的机会。在吴军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下,守城蜀军被打得伤亡惨重,剩下的人也面色如土,两腿打颤,连站起来都难,更别说迎战了。
    吕蒙、高顺率部登城,连汗都没有流一滴。
    乐进带着几个亲卫发起垂死反击,却被高顺的陷阵营轻而易举的击溃,乐进本人重伤被俘。
    数千蜀军弃械投降。
    孙尚香下令搜城,没收城中大户的产业,民愤较大的斩首示众,口碑尚好的留条命,分一块田,让他们自食其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生活一去不复返。
    乐进之前收刮来的大量粮食也成了孙尚香的战利品。至少半年之内,她不用再从关中运一粒粮。
    有了粮食,有了军械,孙尚香再接再厉,稍作整顿后,下令翻越米仓山,进军巴西。
    曹昂收到消息,率部赶往汉昌(今四川巴中市)阻击。
    黄忠抓住战机,率部经由燕子坡,急速前进,一举切断了曹昂的后路。
    曹昂率部反击,希望能击退黄忠,重新打通与阆中、宕渠的联络。双方在汉昌南的黄梅溪一带遭遇,反复冲杀,一时胜负难分。
    趁着曹昂与黄忠交战的机会,高顺、吕蒙顺利击溃米仓山一带数量不多的蜀军,进入巴西郡,与黄忠合力,将曹昂围在汉昌。
    紧接着,徐晃离开占据一年之久的八濛山,北上攻击宕渠县城。数日后,宕渠城破。紧接着,徐庶也击溃了士气不稳的蜀军,夺取滚龙坡,与徐晃会师。
    留下张鲁镇守宕渠,收罗船只,筹备钱粮,徐庶、徐晃合兵一处,奔袭阆中城。
    蜀军主力都被曹昂带走,阆中只有千余郡兵。面对突如其来的徐庶、徐晃,城中的大族大惊失色。在短暂的挣扎,得到性命可以保全的承诺后,阆中城门大开,向徐庶、徐晃投降。
    徐晃留下王平守阆中城,主力回援黄忠。
    腊月初,曹昂被孙尚香、黄忠两部共五万大军包围,内无粮草,外无援军。
    ……
    曹昂坐在山头,神情颓丧。
    陈宫站在一旁,低着头,脸色疲倦,眼圈发黑。
    这些天战况激烈,形势瞬息万变,让他应接不暇。偏偏还没有一个是好消息,每一个消息都让形势更加恶化。为了能及时处理,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能睡个囫囵觉了,精神差得不能再差,脑子都转不动了。
    他只想躺下睡一觉。哪怕没有床,有一片稍微平坦些的地就行。
    “公台兄,奈何?”曹昂慢慢抬起,面带苦笑。他没有再称陈宫为陈相。形势至此,蜀国必亡,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陈宫沉默了片刻,抬起手,用力抓了抓头皮。头屑飞落如雪。连续多日激战,沐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现在脏得自己都忍受不了,只是实在没力气处理。
    “子修,你已经尽力了。”陈宫长叹一声。“此乃天意,非战之罪。请降吧,毋须再造无辜杀戮。”
    “父亲尚在坚持,我……”
    “他坚持不了太久。”陈宫摇摇头,笑容苦涩。“吴国势大,孙策谨慎,不会给他反败为胜的机会。即使法正用险,最多也只是一时胜负,改变不了结果。”
    他长叹一声:“益州虽然有江山险固,却只能偏安一时。一旦中原安定,益州注定是支持不住的。令尊明于军国大势,岂能不知。他只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然尔。”
    曹昂转了转眼珠,欲言又止。虽然曹操没有明说,但是他也早有警觉。曹操竭益州之力与孙策对峙,与其说是希望反败为胜,不如说是顺水推舟,借战争消耗益州大族的实力。这等于是变相的配合孙策,只是不能宣诸于口。
    他也不想打,不仅是现在不想打,从一开始就不想打。
    对他来说,投降不难,难的是父亲曹操还没降,他这个做儿子的先降了。
    不过,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他只有一万人,又没有足够的粮草,根本不可能是孙尚香、黄忠的对手。孙尚香攻南郑的经过,他已经知道了,那根本不是交战,而是摧枯拉朽般的碾压。
    汉昌只是一个县城,不是南郑,更没有瞿塘峡那样的天险。
    他拦不住孙尚香的步伐,就连阻滞一下的可能都没有。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一旦开战,最多三天,孙尚香就能全歼他。
    为了这三天时间,白白牺牲一万多人,这是罪过。
    曹昂站起身,摘下腰间的印绶和战刀。他抚着战刀的刀鞘,心中五味杂陈。这口刀还是孙策送的,如今又要送回去了。
    陈宫向鲍勋使了个眼色。鲍勋会意,上前一步,接过印绶和战刀,躬身一拜。
    “委屈叔业了。”曹昂一声长叹,神情却莫名的轻松了起来。
    ……
    曹昂请降,孙尚香没有为难他。
    毕竟是自家亲戚,以后还要相处的,做得太难看了不好。
    孙尚香甚至没有举行纳降仪式,双方协商好相关的事务后,她派人将曹昂、陈宫请到中军大帐,以礼相见,置办酒宴款待曹昂等人。
    她甚至将曹昂的战刀还给了曹昂。当然,蜀国太子的印绶是不能还的。
    孙尚香对陈宫也很客气,向陈宫请教了不少问题。虽说礼仪的成份很重,陈宫还是惊讶于孙尚香的学识和气度。几年前,她还是一个顽劣的孩子,经常带着几个小伙伴横冲直撞,招摇过市。一转眼,她居然能够指挥几万大军作战,而且有模有样,丝毫不露怯态。
    这大概就是天赋。
    考虑到曹昂的脾气,孙尚香没有安排曹昂继续统兵,甚至没有让他留在军中。她和曹昂商量了一番后,安排人护送曹昂去长沙。孙尚英和曹琬都在长沙,他们可以先团聚,然后等孙策班师。
    反正也就是几个月的事。
    曹昂答应了。不过他决定先回一趟老家谯县,与养母丁夫人见一面。他离开兖州之后,一直没见过丁夫人,也不知道她这几年怎么样。相比之下,孙尚英和曹琬有天子和太后照顾,倒是毋须他担心。
    孙尚香也没说什么。大汉重孝道,曹昂这么做也可以理解。
    曹昂走了,陈宫、潘璋等人却被留下了。用不用他们再说,首先要削去曹昂羽翼,免得他再有什么多余的心思,节外生枝,另外也是重贤求才的表现。
    对人才的起码尊重还是要有的,否则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安排完了宣汉的事,孙尚香和陆逊、黄忠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最后决定,由黄忠率部向江州进发,截断曹操的后路,配合孙策对曹操形成合围。孙尚香则进驻阆中,继续清扫残敌,打通汉中通往成都的通道。
    除此之外,还有以重兵坐镇阆中,彻底清除世家不切实际的想法,贯彻推行新政的用意。
    根据陆逊的建议,推行新政的事就落在了陈宫的肩上。
    陈宫明知是这是得罪人的事,却无法推辞。他当然可以拂袖而去,可是那样一来,东郡陈氏子弟的仕途就会受到严重影响,至少他在世的时候不会有什么起色。此外,他不做这件事,孙尚香还会安排其他人做,手段只会比他更严厉。
    那些曾经相信他们、支持他们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新政并非恶政,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善政。虽说对大族苛刻了一些,可是从关东这几年的发展来看,新政对大族也是有利的。只不过前期为了蜀国的利益,他们在宣传时隐瞒了不少真相,让巴蜀世家觉得新政对他们有害无益。
    如何形势不同了,孙尚香要推行新政,难免有人坚信他们的宣传,阻挠新政推行,甚至闹出流血事件。
    解铃还需系铃人。要纠正这个观念,自然还是由他来做最好。
    就当是赎罪吧。
    陈宫深受曹操父子器重,委以国相之任。他是名士,学问、气度都是一时人杰,在与巴蜀世家的交往中深得士人拥戴。如今曹操还有鱼复作战,陈宫却投降了吴军,反过来协助吴国左都护推行新政,一石激起千层浪,说什么的都有。
    尤其是孙尚香坐镇的阆中。
    阆中大族投降是迫不得己,并非心甘情愿,很多家族的子弟还在曹操麾下为将呢。只是阆中兵力不足,面对徐晃、徐庶的突袭,有力杀贼,无力回天,这才委曲求全。忽然间见陈宫为孙尚香奔走,推行吴国新政,不少人都怒了,大骂陈宫,甚至有人威胁要起兵反抗。
    这一点早在孙尚香、陆逊的预料之中。他们以静制动,坐等阆中大族起兵。
    最着急的是陈宫。他最清楚双方实力。孙尚香有近三万精锐在手,若还是让阆中大族翻了盘,那才是笑话。阆中大族举兵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孙尚香名正言顺的杀得血流成河。
    他心急如焚,四处奔走,即使被人当面唾骂也不肯放弃,苦心婆心的劝说,又举冀州世家为例,保证他们将来的产业只会比现在更多,长期利益肯定有保障。这次作战,双方实力悬殊,就是新政最好的证明。
    陈宫毕竟有威望。在他的坚持下,阆中大族也冷静下来,放弃了武力反抗的打算。
    这时,陈宫又提出一个建议:暂缓新政推行,由阆中大族派出代表,到荆州走一走,看一看,让他们放下顾虑,坚定信心。
    阆中大族觉得这个办法好,欣然答应。
    孙尚香也答应了。
    第2554章 蒋钦战于禁
    孙翊立于竹筏之上,顺水而下。
    眼前渐渐开阔,山势渐缓,陡峭的山峰不知不觉变成了延绵的丘陵,连天空都变得明亮起来,令人心情为之一畅。
    走了一个多月的山路,辛苦自不用说,更让孙翊担心的却是遇伏。山地交通不便,视野受限,斥候传递消息的速度大受影响。大军沿着河谷前进,逶迤如长蛇,一旦中伏,前线很难相救。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宁可走得慢一些,也不能让敌人伏击得手,对粮草、辎重的保护更是重中之重。
    这些粮食都是从山里蛮夷手中收购来的,价格要比关东高不少。可是算下来,还是比从楚州运来更合算。诸葛亮早早做了准备,从楚州运来了几十船的布匹、武器,送给当地的头领,从他们手中换取粮食,花钱少,效果却极佳。
    楚州屯田十余年,平地种稻,山地种桑,纺织业发达,布价一直很便宜,质量又好,比起山里的土布,更能满足那些头领们的审美。再送上几口装饰华丽的战刀、盔甲,头领们就将他们当成了朋友,热情招待,尽可能满足他们的交易需求。
    当然也有不识相的,打算做无本买卖。可惜在武装到牙齿的吴军面前,他们不仅没捞着好处,反而让吴军有了反杀的理由。几个回合下来,大部分人都明智的选择了交易。除了留下必要的口粮,秋收的大部分收成都卖给了孙翊。
    孙翊买到了粮食,只是数量有限,毕竟山里人的粮食也不多。一旦被伏击毁去,再想买都没地方买去。而要毁掉这些粮食实在太简单了,直接用刀划开草袋,推到江里就行。
    这一路走来,孙翊就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这些粮食,没给曹仁一点机会。几次小规模接战,蜀军都吃了亏,就连出动号称无当飞军的青羌兵都没能得手,反折损了不少人。
    曹仁意识到吴军谨慎,索性放弃了真正的伏击,只是一路骚扰,延缓吴军的前进速度,然后将主力撤到僰道,扼守必经之路,以逸待劳,等孙翊来战。
    孙翊也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
    “都护,想什么呢?”诸葛亮从后面走了过来,看看孙翊,笑道:“想做诗?”
    孙翊哈哈一笑,扬扬手。“军师说笑了,我哪有那样的诗情。只是眼前景色喜人,有些感慨。在山里走了这么久,总算出来了。”
    诸葛亮看看前面。“都护,我们还没出山。只有击败了曹仁,夺取僰道后,我们才算真正出了山。”他伸手一指。“相比于这些不会动的山,曹仁才是真正的障碍。当年战浚仪,这个曹仁就曾大显身手,连陛下都赞他善战,有勇有谋。”
    孙翊心领神会。“多谢军师提醒,我不会大意的。”他想了一会,又道:“僰道城当三江之口,倚山为城,强攻怕是不易。我们何不绕过僰道,直奔成都。益州主力都在鱼复,腹地空虚,正是好机会。”
    诸葛亮笑了。“都护是想与左都护争功,先取成都?”
    孙翊眨眨眼睛,哈哈一笑。“军师以为可否?”
    “可以当然可以,只是不够稳妥。由僰道而成都,逆水而上,都护想靠这些竹筏吗?”
    孙翊叹了一口气。“是啊,要是有战船就好了。曹仁谨慎,除了在僰道设防,江上必然有水师,用这些竹筏迎战,无异于求死。没办法,成都只好让给小妹了。军师,委屈你了,又让伯言一合。”
    诸葛亮斜睨了孙翊一眼,微微一笑。看来孙翊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故意这么说,只是试试他的心意,欲擒故纵而已。虽然略显稚嫩,却是一个可喜的趋势。经过一年多的战事,这个少年不管是心志还是能力,都有了几分陛下的模样。
    “来日言长,让他一合也无妨。”诸葛亮笑道:“逆水而上不易,顺水而下却可行,我们去抄夏侯惇的后路,接应周都督入关,然后再合兵一处,与曹仁战一场。”
    孙翊略作思索,抚掌而笑。“军师好计。制人而不制于人,正合用兵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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