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司使屁颠屁颠赶去寿康宫时, 皇太后还在昏迷中, 祈帝中途喂过几次汤药, 不消片刻便被尽数吐了出来。眼看着母后的脸色愈发苍白,他第一次体会到束手无策的无奈。
    文妃在一旁耐心安慰了许久, 皇帝的怒气依旧深厚,只是被一根弦绷着,未见发泄的时机。
    司使混迹深宫多年,眼力劲还是有的, 看着皇帝紧蹙的眉宇,不用人提点也知道自己说话得掂量些,不然指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祈帝没有耐心看他繁文缛节, 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黄善钟,朕今日叫你前来只为一件事。”
    他抬手指了指层层帷幔之后的榻上人,眉宇之间可见深深不耐:“太后凤体有恙,太医院如今毫无头绪,朕要你给朕一个解释,太后究竟如何了。”
    黄善钟微微低眉,颔首领命:“臣遵旨。”
    皇帝耐心有限,他哪里敢有半点耽搁,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袖子, 刚打算迈开脚, 就听身后传来文妃带着笑意的声音。
    “司使大人, 当年屈美人诞鬼胎一事你办的不错, 陛下和本宫都很信任大人的能力。”她顿了顿,忽而展颜,一手不轻不重地替祈帝揉捏肩膀。“此次太后无辜受难,陛下与本宫都分外重视,大人可莫要辜负本宫与陛下对你的期望。”
    黄善钟背对两人暗吸了一口凉气,转过身子时立刻换上了一幅笑眯眯的神色,颇有几分自信地说道:“陛下放心,臣侍奉天神虔诚至善,天眼一开,定然能帮陛下查明是何方鬼祟侵扰了太后凤体。”
    黄善钟悄悄抬头瞧了一眼九五之尊,见他闭上眼敷衍地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身旁的文妃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连忙将脑袋沉下去,佯作镇定地退到一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帘才被重新掀起,黄善钟弯腰走出,轻喘了口气,这才脚下抹油飞快地走到祈帝面前,人还没走进,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呼求罪。
    祈帝听见动静睁开眼,见他这幅模样,紧张问道:“太后如何?”
    黄善钟一脸悲戚,嘴巴张张合合不知从何说起。
    “你倒是说话,告诉朕太后究竟如何?!”祈帝目眦欲裂,一脚将人踢到一边,冷声道。
    文妃斜眼看向黄善钟,复又开口道:“司使大人有话便讲,不管你说了什么,陛下都不会为难。”
    有了文妃这句话,黄善钟才悲悲戚戚地抽噎一声,心有余悸地开口:“陛下,不是臣不愿说,只是此事乃天家大事,事关龙气……臣实在惶恐泄露天机。”
    祈帝一听事关龙气,当即神色一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在给朕说一遍,什么叫做事关龙气,又何来的泄露天机”
    黄善钟小心翼翼地抬头窥视,耳边听祈帝说道:“你只管说,无论今日朕听到了什么,都不会怪罪于你。”
    “陛下圣查,太后娘娘此前身体康泰,此次突逢此难,并非是普通疾病,而是龙气削弱致使四方恶灵无所忌惮蜂拥而来,这才令太后邪气入体,缠绵病榻,致使昨日吐血昏迷。”
    这句话说完,祈帝却沉默了。
    黄善钟满脑门的冷汗,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让喜怒无常的皇帝治他个御前失言的罪过。只是皇帝不出声,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臣这几日观天象,察觉紫微帝星虽略有暗淡,但天府星却已失去光彩,天际另有一煞星光彩夺目,实为不详。若是微臣所观不错……皇后与太后娘娘恐近日均有一劫。”
    “本来若是龙气旺盛,紫微帝星的光芒足以照亮天府,只是……龙运衰微,如今只是两宫娘娘受劫……”黄善钟眼睁睁看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识趣地闭了嘴,后面大逆不道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可祈帝却听懂了他所有的意思。
    紫微星主帝,天府星主后。紫微帝星光芒暗淡,岂不是暗示他龙位不保江山不在?
    祈帝想到此处,突然觉得一口气徒步卡住,气血却急剧向脑袋冲去。他一手撑住额头才能勉强不让自己晕倒。
    凤仪宫的消息他早已封锁消息,皇后病重一事绝不会传出凤仪宫,若是如此,那黄善钟所言必定是真真切切上天的旨意……
    祈帝突然暴躁起来,他遭了那么多的苦才拼了全力在吃人的皇宫活了下来,如愿执掌江山称霸天下,他自己争来的皇命,谁敢同他抢?
    他猛地一把揪住黄善钟的领口,目眦欲裂,双眼猩红地如同一只急了脚的兔子。他一字一句问道:“朕要你如实告诉朕,你口中所言可有半句假话?”
    “咳咳……臣不敢欺君……”
    “朕问你,是何人敢抢了朕的皇命!”
    黄善钟被祈帝这么一吼,腿都软了,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把头埋得低低的,颤抖道:“陛下息怒,这还需臣在细心观察数日才好下定论……只是,龙气向来只由同宗同族之间传递。”
    祈帝身形一僵,半晌突然勾唇笑了一下,低声重复了一遍:“同宗同族啊……”
    他轻声笑了,陡然冷了音调:“那汝阳王的星势如何啊?”
    黄善钟拿袖子擦擦汗,悄悄抬头看了眼皇帝,正对上他渗着刺骨寒意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陛下……”
    这幅姿态,哪里还用开口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罢了。”祈帝突然伸手止住了他的话,眼光一流转冷笑一声道:“朕不用知道了。”
    “宣汝阳王府众,朕许久未同这位胞弟谈谈心了。”他端起桌子上的一盏青花,突然双手开始颤抖,只好用另一只手按住发抖的这只,凑到嘴边啜饮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哈……”
    黄善钟埋头轻吁了口气,看皇帝的这幅疯态不知所措,只盼望他不要迁怒别人。
    汝阳王府众人匆匆赶到寿康宫门口的时候,黄善钟已经布置好了宫内的阵法,明明是青天白日,偌大的宫殿却围了一圈的宫女,手捧金座莲灯,端端站立。
    指尖血一滴落入阵法的法眼中,整个阵法才算真的完成。
    他吮了吮自己的指尖,毕恭毕敬地凑到祈帝面前:“陛下,阵法已然布置妥当,只待汝阳王府众人一来,臣便可知晓是何人的煞气绕了陛下的龙气,伤了太后的安危。”
    祈帝单手支着额头斜靠在雕花木椅上,闻声点了点头:“此事若是做好了,自行下去领赏。”他顿了顿,睁眼瞥了他一眼,饶有意味道:“可若是口中有半句虚言让误了朕与汝阳王的和气,你便自行告老还乡吧。”
    黄善钟连连称是,乖乖站在阵法的一边等待。
    也恰是这个时候,有个小太监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跪地磕了个响头禀告道:“陛下,汝阳王携府众已经侯在殿外了。”
    祈帝打起了精神,将身子从椅背上起来,拢了拢衣袖,将先前的疲劳和崩溃一并收起来,勉强拾起了几分帝王的威仪。
    一路上,温庭弈都觉得心里慌得厉害,心脏跳动不停,让他不禁担心寿康宫又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算计他们呢。
    他拉了拉陆绥的衣袖,小心提醒道:“殿下,臣心里不安,总觉这次除夕入宫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陆绥以为他多心,柔声安慰道:“珩萧,别多想,这里毕竟是皇宫,皇帝他就算想要做什么也要有所顾虑。”他轻轻刮了刮心上人的鼻子尖,笑道:“珩萧最近怎么总是多心,难不成是我让珩萧不放心?”
    温庭弈纵然明白在宫中的诸多忌讳,可是心里的慌乱却让他手脚大乱。他突然攥紧了陆绥的手,颔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殿下,臣……”
    将说出口的话还未说完,唇便被陆绥用手指封住,陆绥眨了眨眼,与他额头相抵,两人贴得很近,几乎鼻息相闻。
    陆绥一开口,热气喷涌而出,在两人面前绽开一朵朵乳白色的雾花。
    他拍拍温庭弈的肩膀,道:“没什么可担心的,珩萧,你信我。”
    温庭弈看着他的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将内心的慌乱暂且压住,且随他去了。
    真正让温庭弈觉得背后生寒的是步入寿康宫的那一瞬间,看见地上的阵纹以及满殿围绕的手捧金莲的侍女。他瞳孔微缩,毫无意外的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钦天监司使,黄善钟。
    心念斗转之间,温庭弈突然明白过来了这究竟是一场怎样的鸿门宴。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就在他们踏进殿门的那一瞬间,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脸温柔笑意的文氏轻轻挑了挑眉尾,从嘴里发出一声轻哼。
    好戏才刚刚开始。
    进了寿康宫,哪有那么容易放你们离开?
    众人方方站定,就见黄善钟突然睁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些旁人听不懂的咒语,他双手合一,视线从一众人身上扫过去,最终——
    停留在了,温庭弈的身上。
    “煞星,还不快快显形!休要再霍乱苍生颠倒龙运!”
    一声过后,原先站在温庭弈身侧的两个持灯婢女突然发出一声无比凄惨的嚎叫,众人慌忙去看,但见眼前火光一片,两个婢女身上早已被艳红的火焰包裹,两人疼得在地上四处打滚。
    身旁的侍卫连忙一桶冷水泼上去,火焰熄灭后,只剩下了两具焦黑的尸体。
    温庭弈惊魂未定,陆绥更是难以置信。
    黄善钟收回双手附与身侧,手持浮尘装模作样道:“陛下,煞星业已查明。”
    他缓缓转身,盯着温庭弈一字一句道:“正是,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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