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肖轻轻扬了下眉,没出声。他其实并不知道大张居然还找人跟他。
    大张道:“你不用这么看我,我没觉得哪儿做的不合适。以前你什么样我可是眼看着的,现在匀子脑子发热开始对你好,你居然也跟没事人儿似得,还挺自在,怎么看都有古怪。你就说你有没有私下里打什么鬼主意吧,是不是表面装得乖巧其实想趁机报复匀子啥?”
    吴肖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吴肖道:“如果是的话,你要怎么做?”
    “还真是······我就说呢!”大张噔时变了脸,电视里演的那些变身复仇桥段哗啦啦的就挤进了脑子里,越想越觉得胆寒,猛一拍桌子,道:“我警告你,我可是一直都盯着你,你要是敢对匀子耍手段,别怪我不顾匀子的面子,我第一个弄死你!”
    “莫匀他难道就没耍过手段?”
    “那能一样吗!匀子他够仁慈了,要换成我,早八百年前就把你剁了,还能叫你蹦跶到现在,还想反咬一口?!”
    “我倒是想问问,我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少在这儿跟我装!你是没犯,可匀子一家变成现在这样是谁害的?这儿就咱俩人我也懒得跟你兜圈子,匀子一家对你们孤儿寡母那么照顾,你们不知感恩就罢了,还想着勾搭有妇之夫,要不是因为你妈,匀子他妈能自杀?匀子他爹能在去医院的路上出车祸?匀子他妈因为这人都疯了,这两年刚有些好转。匀子为啥好好的大学不考,跑出来干那种腥风血雨的事儿?还不是因为家破人亡落了一屁股债要还!你倒跟没事儿人似得过的无忧无虑,你妈病了居然还有脸跑去找匀子借钱。钱哪来的?你问过吗?还问我犯了什么罪!我以前看你还算过得去,这会儿才发现我真是瞎了眼才会那么想,你真是恶心透顶了!”
    吴肖慢慢攥紧手中的杯子,手指却也控制不住的发抖,他喝了一口热茶努力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呕意。
    “这样啊······”
    大张越看他这张心安理得的嘴脸越来火,把杯子一摔,“你以前好歹还知道老老实实还钱,我就当你自知愧疚,才没跟你计较,现在匀子一转性,你就原形毕露了,我真怀疑是不是你一直故意装样子就为了骗匀子上套!吴肖,我告诉你,你要还有点良心,最好从现在开始给我安分点,要是敢动什么歪歪心思,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管匀子怎么着,不把你往死里整我就跟你姓!”
    “不用跟我姓。”因为不用你把我往死里整,我也活不了多久。
    “呸!”大张站起来就往外走,“这饭也甭吃了,吃的我恶心!我他.妈就不该出来这一趟!晦气!”
    “等等。”
    “你还想干什么?!”
    “今天见面的事儿······别跟莫匀提。”
    “我闲的蛋疼要跟他提!还嫌我一个人不够恶心,再给匀子一块添堵吗!你最好也把嘴闭紧了,不会装也给我继续装着,好好享受现在白得的一切,等匀子厌了就立马滚蛋!”
    “······我会的。”
    大张愣了一下,又忍不住唾了一口,摔门离去。
    吴肖用力撑住桌子,刚刚咽下的茶水混着黏腻的腥气泛上来,压不住的咳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进房间里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沾了血丝的手掌朝上放进去,执拗的一遍一遍的用力搓着,搓到两只手都发红。
    真是,报应不爽啊。
    海边的风冰冷刺骨,掺杂着潮湿的腥气,吴肖还是很满足,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面对大海,因为是浅海滩,没有想象中那样磅礴翻滚的海浪,风带着层层泛白的泡沫缓缓的推过来,又无声无息的退回去,把脚下的沙滩冲刷的细腻柔软。
    他想着中学时读过的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似乎能够想象得出那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宁静。如果生命够长,如果他不是吴肖,只是作为一个没有背负那么多罪孽的普通人,他也一定要定下一个生活的目标,赚取足够的钱,等老了以后找这样一个面朝大海的地方住下来,平淡的度过余生。
    不知道莫匀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梦想,大概也是有的吧。
    莫匀没有和他一起来,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听得出那边很忙,说不过两句话就匆匆挂断了。他知道,莫匀不会来了。
    忙什么呢?也许是公司的事情,也许,是杨阿姨说的,要准备结婚的事宜。
    要和莫匀结婚,过一辈的会是什么样的女人呢?他真的有些好奇,也真的很羡慕。
    度假区的主人来了客人,跑车在他们入住的酒店门口停了三四辆。远远的吴肖就看见被人喊王大少的客户跟几个打扮时尚的男女勾肩搭背的从跑车上下来进了酒店。
    “吴肖!”同行的设计师看到了吴肖,在路边挥手跟他打招呼。
    正要进去酒店大堂的一群男女中,有人闻声扭过头来,表情莫测的看了吴肖一眼就被同伴推了进去。吴肖隐约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一时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找你一天了,你一个人去哪儿了?”同事等他走近,把手里的一份手提甜点递给他,“刚刚去那边买的,挺好吃的,就多买了几份,你尝尝。”
    “无聊就去海边转了转。”吴肖接过盒子道谢。
    “这么冷的天?那你也是够无聊的!这么无聊不如晚上跟我们一块去酒吧玩啊,年纪轻轻的活的像迟暮老头。”
    吴肖心道,你还真说的挺对,可不就已经迟暮了。
    他道:“我不太会喝酒,去了也是扫兴。”
    “那你要是改变主意,就跟我说声,哥带你飞,反正我们还能在这儿呆好几天,不玩痛快就亏了。”同事神秘兮兮的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也不是咱们自己掏钱,客户包圆,咱们只管放心大胆的玩!”
    “······嗯。”
    “那我先回房间了,昨晚有点玩脱了,这会儿得去补一觉先。”
    电梯上到十楼,同事挥挥手出了电梯。
    吴肖住在十一楼,从电梯里出来,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两个身影拦在了走廊里。是在楼下大堂看他的那个年轻人和另外一个陌生脸孔。
    “果然是你!我还当同名同姓的人呢。”
    吴肖停住脚,看着两人,“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郑绍聪咬牙切齿的拍了拍自己的左手臂,道:“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可还记得你呢,吴肖!”
    吴肖一瞬间想到的是,先前拍的那个单人视频。这段时间几乎已经忘却的那股子羞耻和后怕猛地再次袭来。这些人里有人是认识莫匀的,会不会已经把这件事跟莫匀说了?所以莫匀才······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在这里被人认出的话,会不会有更多人知道?他的同事会不会也听说了?
    吴肖转身就走。
    郑绍聪一把拉住吴肖的胳膊,“你给我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旁边的同伴脸色变了变,他只是听郑绍聪要找人,跟着郑绍聪上来的,还以为郑绍聪跟吴肖是熟识,想着借机会套套话跟莫匀搭上关系也不错,却没想到会是这阵势,郑绍聪明摆着是来找人麻烦的。这可就不妙了。
    “我找了你很久,还以为你藏到哪儿去了,原来是抱到了金大腿!”郑绍聪抓起吴肖的手腕,目眦具裂道:“你了不起啊!这么久了姓莫的居然还没甩了你,我真是后悔那时没有早下手先尝尝你的滋味儿!姓莫的折了我一条手,我养了三个月才养回来,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
    刚刚的慌乱尚未平复,吴肖却愣了住,猛地想起这张脸在哪儿见过。
    原来是那时候在酒吧里摸过他的那个人吗?吴肖朝他手上看去,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那时候他还以为是赵晓龙出的手,还担心了很久就怕这人会报复赵晓龙,可一直也没听到风声也就把这事忘了,原来不是不报复,而是折了这人手的根本就不是赵晓龙。
    居然是莫匀?
    莫匀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莫匀还一副对他赶尽杀绝的模样,急着把他从家里赶出来。
    他知道有一段时间莫匀监视着他的行踪,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那时候莫匀就已经在监视他了······
    吴肖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这并不比已经被莫匀知道他拍过那种视频要好受,连反应都忘了,僵硬的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这是干嘛呀!”旁边的同伴连忙跳出来,要把郑绍聪拉开,“我看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绍聪你先放开手,有话好好说。”
    “你别管,一边呆着!”郑绍聪挥开那人,怒不可揭道:“我手都断了,还有什么可误会的!我今天非得报了这个仇不可!”
    “打吧。”吴肖道。
    这下不只拉架的那个,郑绍聪也唬了一下。
    吴肖抬起手,“是一条胳膊吗?还是要再加点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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