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虚子第一次发现宗戟存在感情困扰的时候, 他其实还是蛮开心的。
    为啥, 因为宗戟是个孤儿。
    嗯, 不是骂人的话,这是实事求是。
    宗戟从小就被太虚宗领养, 就算被明虚子捡回去了,那也不能掩盖他缺失亲情的事实。
    虽然有了师尊,但毕竟那时候明虚子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铮铮剑修, 五大三粗的,哪里知道怎么带孩子。所以那时候只想着望徒成龙,对宗戟严厉的很,等回头的时候明虚子细想往事,还是有些愧疚的。
    不过好在那毕竟不是宗戟真正小时候, 他小小的身躯里装着的实际上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但明虚子不知道啊。
    宗戟小时候性格还有些阴郁,后面才慢慢变得活泼起来。不过当师尊的,肯定还是希望自己弟子每天过得开开心心, 操碎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不过宗戟这性格, 居然能喜欢上别人,明虚子也是意外的很。
    宗戟, 表面看他潇洒俊逸, 实际上内心还是和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感。
    特别是明虚子刚刚领养宗戟那一段时间里, 宗戟身上的违和感十分强烈。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宗戟也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少年般。
    所以那时候明虚子不仅啧啧感慨了一下宗戟脖子上火热的痕迹, 还顺道在去参加老朋友聚会的路上猜想了一下到底是哪位仙子这么牛逼, 居然把这个臭小子给搞定了。
    直到今日,明虚子看到自家弟子和一个男人手牵手的时候,这才惊觉。
    哦,男人啊,没啥大不了的。
    但是——
    对象是剑尊惊蛰,这就很大不了了!!!
    自家徒弟和太疏宗那个剑尊玩得好,这事儿明虚子老早就知道了。当初他知道的时候还捏了把胡子感慨一声果然天才都是和天才一起玩的。
    那时候明虚子还颇为欣慰,但他万万没想到宗戟居然是找了剑尊......做道侣。
    明虚子:......
    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剑尊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实际上内里这么热情狂野。
    再联想一下剑尊凶残一路挑战打上来的历史,明虚子不禁扼腕,又开始心疼自家徒弟。
    被这等杀胚盯上,那能好吗???
    “喂,你们太疏宗的剑修,也是挺能耐的啊。”
    明虚子越想越气,用手中的拂尘往身旁一捅,直把那位穿着青色道袍阖眸养神的太疏宗宗主捅的眼皮一跳。
    “......我也不知。”
    “你不知?你不是剑尊的师叔吗?”
    太疏宗宗主:“他身份特殊,先前是剑魔的弟子,后来剑魔身份暴露后,辈分便失了意义。”
    这一茬说起来也尴尬,极夜魔尊带着儿子叛逃后,惊蛰就闭关修炼。
    虽然还是太疏宗中人,但毕竟认贼作师父,连带着剑魔的牌子也在太疏宗典籍室被消了,惊蛰那时候修为已经堪比太疏宗峰主,但身份又如此特殊,总不可能再在太疏宗内拜一个师傅,只能暂且归类到长老里。
    可惜惊蛰本人对此似乎毫无兴趣,也不管事,挂了个头衔,像太疏宗要了自己平日练剑的那一块贫瘠之地便作罢。
    明虚子这边腥风血雨,宗戟那边一概不知,他神色如常,牵着惊蛰和他的老朋友打招呼打了个遍,这才感觉到自家师尊火热的视线。
    宗戟:......
    “?”
    感觉到了宗戟的走神,白衣剑尊微微侧头,黑眸中带着些许疑惑。
    “无碍,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还没有和师尊说我们的事情。”
    宗戟忽然想起自己忘了这一茬。不过想起那日师尊没有丝毫芥蒂的出言指导他走出感情迷雾,那应该也是没有大问题的,嗯,大概。
    “我们”这两个字让惊蛰内心漫出些许暖意,他柔下眉眼,不着痕迹的握紧另一只手,将人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师叔在那边,不会有事的。”
    惊蛰的师叔?
    宗戟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还纳闷惊蛰哪里来的师叔,明明他这个作者记得明明白白,惊蛰现在应该是举目无亲的状态。不过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再一想,惊蛰和太疏宗的宗主其实严格来说,现在不能叫师叔,而是平辈关系。
    挺好,举目无亲,可以省去见家长这一流程。
    宗戟很满意。
    就在这上古遗迹就要开启的紧要关头,下面一群修为稍微低一点的修炼者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在广场上打坐修炼。上面这些高修为的修炼者个个倒是不慌不忙,都和宗戟那样走来走去,和老朋友打打招呼,看那模样似乎还要开茶话会。
    宗戟过来走了一圈后,就轻轻在惊蛰手心挠了一下,两个人又不引人注意的从广场离开。
    索性广场上人多眼杂,以他们两个的修为,只要刻意隐藏一下自己的身形,自然不会让人注意到。
    “嗯?”
    两人不过短短迈出几步,却像是踏过千山万水,上一秒还踩在盛阳城的青石板路上,下一秒就已经陷入到轻柔的沙滩中去,听着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涛涛声。
    迎着那双黑色的眼眸,宗戟忽然有些紧张。
    自从前几日在幻海花城,两人进行过一番毫无保留的交谈之后,宗戟就下定决心。
    等到这一次上古遗迹过后,一切尘埃落定,走完剧情线,宗戟会把一切都告诉惊蛰,无论是《一剑成仙》,还是他穿书之前的真相。
    那日亲吻过后,他们一同安静的坐在海岸边,宗戟整个人都窝在惊蛰毛茸茸的大尾巴里,看着日出的晨曦将光线挥洒而来。
    “四方锁你收好,等到不久后你可以拿着它破碎虚空,塑造神躯,求得大道。”
    《一剑成仙》里最后的结局就是惊蛰被围困在上古遗迹中,借助钥匙才得以破碎虚空,逃出生天。
    宗戟并不是贸然归还给惊蛰四方锁,一部分是他对惊蛰的承诺,另一部分就是,如果没有四方锁,惊蛰在进入上古遗迹后很有可能出现不可逆转的变数。
    “你会和我一起破碎虚空吗?”
    “我......不知道。”
    宗戟的声音有些闷闷。
    按照剧情,上古遗迹只能被惊蛰解决,宗戟要是进去了,万一四方锁只能带一个人出去,他铁定玩完。诛仙大阵严格来说归属异空间,不被悬虚大陆的天道掌控,天道就是想照顾他也有心无力。
    这部分的剧情他根本就没有设计,全部都靠天道自行完善,除了一个基本认知外两眼一抹黑。
    但若是上古遗迹被惊蛰解决了,那惊蛰踏碎虚空去往上界,再以后宗戟也不清楚他何年何月才会再从外部打通这处小世界屏障,回到悬虚大陆,等到那时宗戟都要在悬虚大陆化为望夫石了。
    可如果惊蛰不去上古遗迹,那届时诛仙大阵吸收了足够的灵力,很有可能危急到悬虚大陆这个主空间。作为这个世界的缔造者,宗戟更不会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
    这是一个死局。
    宗戟后悔死了,要不是他习惯在一本书的结尾搞个事情,习惯性让主角拯救一个世界,现在根本就没这么多事。
    “既然没有你,这虚空,不踏碎也罢。”
    白衣剑尊却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眼眸里满满的都是认真。
    倾斜的光影从他的侧脸映照过来,烫的快要将他眼眸中的玄衣男子点燃。
    宗戟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所以——
    “那处上古遗迹是一个大型幻境。”
    此情无可辜负,即使情感有差距,同等的尊重绝对不能少。
    宗戟感觉自己嗓子有些发干。
    这是他最重要的秘密,也是他怀揣在心底的,一直默默埋藏的东西。
    他会有什么反应?会生气,还是恼怒,还是憎恨?
    这时候宗戟才惊觉,他根本无法接受惊蛰出现以上任何一种情绪。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如果他知道写下的东西会化作真实的话——
    “那个大型幻境内里十分危险,可以让人陷于最深处的渴望,以前也不是没有修炼者曾经进去过,用以锤炼心魔。”
    “但是这一次上古幻境的出世不同,上一次我们进入过沉月池,内里的诛仙大阵已经趋向于完整。若是不将阵眼取出,此世也许会被诛仙大阵占领,灵气枯竭,生灵涂炭。”
    出乎意料的,白衣剑尊没有多问任何一句,他只是安静的摩/挲着宗戟的指尖。
    没有问宗戟为什么知道,甚至脸上也没有出现半分不信任的神情,而是依然平和的看着他。偏偏又是这样的目光,让宗戟顿时就拥有了万般勇气。
    再等等吧,等上古遗迹彻底解决后。
    “诛仙大阵的阵眼就是四方锁的钥匙。”
    果然,宗戟说出诛仙大阵的阵眼后,惊蛰的眼眸动了动。
    当初惊蛰的母亲西韵穷尽一生也没能解开四方锁的秘密,西赫又将四方锁还给惊蛰,并且和他说下“也许你能够解开你母亲的遗愿”这样一番话,惊蛰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的母亲曾经花了一生时间想要解开这块锁。”
    “嗯,我知道。”
    宗戟笑了笑,将惊蛰扫落他肩上的白发拂起,示意他弯下腰来,将这一缕头发扎进发冠中。
    “我会和你一起去取的。”
    他应当是怕死的,但是有人愿意为他放弃长生,似乎死也没那么可怕了。
    “等我们回来后,就举行道侣大典吧。”
    从一开始,惊蛰一直都是主动打直球的那一方,现在乍然被宗戟打了一回直球,脸上也不免得出现有些呆愣的神情,让宗戟看的好笑。
    过了好半晌,被这一记直球砸的晕乎乎的剑尊才反应过来。他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握紧了手中的温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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