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虞焕对招拆招, 眼前忽的一暗,两道身影来到桌前,其中一人拱手道:“大哥不好意思,这里三层楼都客满了,能否与你们拼个桌?”
    元臻臻正愁没人交换八卦,闻言毫不犹豫答应:“自然可以,请坐。”
    两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 脸蛋略显圆润的少年率先开口:“小生朱勤,这是陶璧, 敢问大哥如何称呼?”
    元臻臻:“元臻, 这是内子焕娘。”
    朱勤看了一眼虞焕,笑道:“看来元哥很快就要添丁了呀,恭喜恭喜!”
    陶璧也跟着说:“恭、恭恭恭恭喜喜喜……”
    元臻臻一愣, 这少年不会就是……
    朱勤笑着点头:“刚才叫元哥见笑了。阿璧天生口吃,说话慢,还请元哥包涵。”
    元臻臻说:“无妨,我觉得挺可爱的。”没说几个字就先脸红了,却敢那么锱铢必较地怼上说书先生, 多么有趣的小孩啊!
    陶璧腼腆地低下了头。元臻臻正觉好笑,一只酥软小手忽然搭上自己的大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掐着。
    她低咳一声, 一边探手下去安抚那只醋精, 一边说:“其实我也赞同阿璧的话, 道听途说来的到底不可信, 近些年又没人进出罅隙,如何就知道那位白前辈的经历呢?至于天帝……恐怕连白前辈都不一定得见,她的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朱勤赞同道:“元哥说得有理。像我昨日在另一家茶坊,听到的则是天帝贪财好色、荒淫无度,抓了无数娈童幼女,一夜要御七男七女,搅得民怨极大,所以天道才会容忍我界的存在,并不时释放这里的妖魔出去,维持三界秩序。”
    七、七男七女?!元臻臻惊得瓜都掉了,这么夸张的脏水在泼之前不打个草稿的吗?
    还有,你们可真会给自己加戏啊!殊不知每次出去都搅得秩序混乱民不聊生的是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好吗!
    她气笑:“小朱,你们知道天帝是男是女?年岁几何吗?”
    朱勤说:“天帝不都是男的吗?几万岁总该有的,听说是玉石吸收天地精华而孕育的呢!”
    “不不不是,是三三三三十十十万万岁岁岁的的……乌乌乌鸡鸡精!”陶璧皱着小眉头,一脸认真地纠正他。
    元臻臻:“……”在下认输,你们高兴就好。
    一旁,虞焕紧紧抓着元臻臻的手,假装低头吃菜,其实憋笑憋得浑身发抖,宛如羊癫疯发作,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良家妇女的贤淑形象。
    唉,家门不幸。元臻臻啜了口酒,叹息着扯开话题:“不满二位贤弟,因为内子身子不好,我一直在家陪伴,已经多月不曾出门,不知近来城中可有什么趣事发生?”
    “元哥对嫂子真好。”朱勤笑眯眯地想了想,说:“趣事倒是没有,坏事却是有些。城中最近出了一桩窃蛋案,许多龙族凤族的蛋都被偷走了,闹得有点大,官府倍感压力,已经张榜重金悬赏,招募英雄破案。”
    元臻臻吃了一惊:“还有人偷蛋?把蛋偷去能做什么用?”
    “龙凤乃是妖中大族,修为高深,它们的蛋自然也是大补。两族对后嗣看管极紧,一般人很难得手。此外,修为不高的妖,吃了反而会因为承受不住太盛的灵气,爆体而亡。所以这窃蛋之贼,能从龙凤两族得手,还能吸收灵气,修为应当不低。”
    陶璧:“我我我我觉觉得得得是是内内内内贼贼贼贼贼做做做的的……”
    元臻臻:“是有可能。那两族应该也派人追查过吧?竟没有丝毫线索么?”
    朱勤摇头:“龙凤二族人才辈出,但也束手无策。元哥你可以去官府看看张榜的详情,有兴趣的话试一试,毕竟那赏金确实不错——是二十颗绛云丹呢!”
    元臻臻怕露出马脚,不敢问绛云丹是什么东西。回去的马车上,虞焕告诉她,那是一种可以固本培元、增强修为的神药,连服四十九日就能晋阶一级。
    这东西以前魔族也是有的,但因为炼丹的手法太过复杂,往往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也十试九败,就被毫无称霸之心的魔君虞英废除了。
    在这个气息复杂混乱的世界,这种丹药不说炼制容易,但也不至于稀世罕见。
    出去了大半日,虞焕精神疲惫,一回漱雪轩就歇下了。元臻臻命人把蔡莲送来的酥饼热一热,备着等虞焕醒来后吃。自己则去前厅用晚膳,虽然她很不想看见蔡莲,但为了扮演孝子,元太太那里还是要早晚问安的。
    “她又睡下了?”果然,元太太见儿子一个人过来,又火烧心头,她还想给儿媳妇立立规矩、给蔡莲出个气呢!
    “我听说黑龙族的人向来身强体壮,她怎么这么娇弱?是不是先天有疾,瞒着我们带进府来了?哼!就知道这小蹄子是个有心机有预谋的!”
    蔡莲也假装吃惊道:“哎呀姨母,说起来上午我去给表哥送点心,就看到嫂子躺在床上呢,看起来挺没精神的,嫂子也太弱不禁风啦!”
    元臻臻呵呵一笑:“表妹,你还没成亲,不知道这夫妻之间的情趣。我就是宠爱焕娘,恨不得天天把她按在床上疼宠,怎么样?表妹要是羡慕,大可回家成亲去,相信姨母姨父给你找的夫君也会这样对待表妹的。”
    蔡莲没想到她说得那么直白,脸上又惊又羞,还带了三分愁怨,她抱着元太太的胳膊撒娇道:“姨母,你看表哥怎么又说这种话。小莲的心,他不知道,姨母还不知道么!”
    元太太一拍桌子:“行了行了,臻儿以后不许再说要赶小莲走的话,她那家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指不定就要拿她出去抵债的!咱们小莲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以沦落到那种地方去。”
    她白莲她可怜,所以就要把她塞给你儿子吗?元臻臻暗自吐槽着扒完这顿恶心的饭,也不理亲如母女的两人,兀自离去了。
    回到房中,正好又遇上丫鬟来请虞焕孵蛋。元臻臻二话不说也爬上床,化作龙形侧躺在虞焕对面。
    虞焕撑着睡眼惺忪的眼皮:“你……?”
    丫鬟们惊道:“少爷您这是…——”
    元臻臻说:“少奶奶还怀着一对呢,太辛苦了,我帮她一起孵。别浪费时间了,来吧!”
    不就是传送灵气么,她也行啊!与其事后她再给虞焕舒缓,还不如一开始就由她来分担一半。
    元臻臻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女妖孵蛋,男妖是既不会帮忙也不会安慰的,反正歇一会儿她们自己也能恢复,何必浪费那个灵力呢?
    想了想,她又正色道:“这件事不许传出去,要是让太太知道了,我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发现自家少爷可能是个二十四孝好妻奴的丫鬟们掩下惊异之色,把两颗蛋抱过来,放在夫妻俩相对的腹部中间,然后非常自觉地退出了内室。
    元臻臻拉过锦被把两人都盖起来,两颗蛋被父母同时温暖,开心极了,一会儿蹭蹭虞焕,一会儿磨磨元臻臻,蛋壳上的莹光愈发清纯明亮。
    元臻臻一直密切注意着虞焕的体温,一旦感觉他身体变凉,她就立刻把蛋往自己这边拨一点儿,再将灵气传入虞焕体内,确保他不会太累。
    有了她的帮助,虞焕果然轻松不少,腹中的双胞胎这次也没有再装死,它们似乎能感受到父亲的担忧,元臻臻手一旦摸上肚皮,双胞胎就微微动一动,告诉她它们还好好的。
    一个时辰后,丫鬟们进来把蛋搬走,夫妻俩都累极了,元臻臻确认虞焕没什么事后,简单施了个清洁咒,两人便相拥着睡去。
    ***
    摸清这边的生活规律后,元臻臻开始试着用罅隙里的气息修炼。
    元府后面有一块修炼场是不受禁制保护,专门给大家修炼用的。一见到活物,充盈的仙魔之气便立刻围上来,蠢蠢欲动。
    元臻臻试着吸收了几许,发现并无害处,还能让丹田受到滋养,便大大方方地放开全身经脉,用意念引领着它们如清泉般流淌洗刷过去。半日下来,身上污秽尽出,只觉神清气爽,精神甚好。
    修炼数日后,元臻臻颇感得心应手了,才把修炼方法告诉虞焕。虞焕懒洋洋地躺在榻上晒太阳,她一坐下,他立刻从背后贴上去,抱着她的脖颈,身子软得跟没长骨头似的:“你修炼就罢了,我又不需要突破封印,到时候跟着你出去就行。”
    他现在已经放弃控制这具身体了,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只要别真的干出不可描述的事情就行。
    元臻臻扫了眼他手边的两碟空盘子,蔡莲要是知道自己每天辛辛苦苦给表哥做的糕点都进了虞焕的肚子,恐怕要气得呕血吧!
    “早知道做孕妇那么舒服,我就应该投胎当女人的。”虞焕咽下最后一口芙蓉饼,打了个饱嗝。
    元臻臻无奈地摇摇头:“我想明天去官府看看那个偷蛋的案子,你要一起去吗?”
    虞焕:“不去。蔡莲约了我明天去白雀庙上香祈福。”
    元臻臻惊讶:“她约你?”黄鼠狼给鸡拜年呢这是?
    “嗯。”虞焕趴在她肩头,眼波流转,水光潋滟:“盛情难却,我当然要去看看她想整什么幺蛾子。”
    元臻臻怀疑地扫了一眼他的大肚子:“万一出什么事,你确定能自保么?毕竟不太灵便。”
    “夫君你真是小看我啊!我自己的修为也是在的,而且就蔡莲那个蠢脑子,还能想出什么不得了的陷阱来。”
    元臻臻想想也是。于是第二天,两人分头行动,一个带小六去官府,一个和蔡莲同车去往城外。元臻臻到底不放心虞焕,出门前还悄悄化了一道神意在他身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也能及时赶去搭救。
    焕焕对白莲婊的手段没有深刻的认识,不代表她元大小姐没有。
    ***
    虚凡城的官府坐落在城东,元臻臻赶到时,酒楼里结识的两个少年已经在那里等她。
    上次和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所以她让小六提前约他们出来,中午还能再一起吃个饭。
    窃蛋案的悬赏告示就贴在府衙门外,元臻臻仰头望去,上面说目前已有凤族三家、龙族五家被偷了十几个蛋,家族震怒无比,望各路英雄出手相助,查出真相、抓住窃蛋贼,两家将联合奖励二十颗绛云丹。
    虽然不能更进一阶,但这数量对修为也已经大有裨益了。元臻臻如今急着修炼,自然不想错过这块肥肉。
    朱勤察言观色,见她确实感兴趣,马上热情地递上一本小册子:“这是小弟和阿璧研究整理的此案线索,元哥你看看有没有思路?”
    厉害了啊,功课都做好了!元臻臻惊讶地望着手里的“破案宝典”,不禁对这二人刮目相看。不过……
    “你们想和我一起干?”
    朱勤嘿嘿一笑,低声道:“小弟我别的不行,看人特别准。元哥你一看就是出身名门、修为高深的大家子弟。你很想要绛云丹吧?事成之后,元哥你拿一半,剩下的我们兄弟几个再分,你看如何?”
    “兄弟几个?除了你和阿璧,还有其他人吗?”
    朱勤说:“连龙凤两族都拿不下这盗贼,可见并非泛泛。不是小朱看不起元哥,元哥你和那些龙凤族人一样,行事光明磊落,不屑偷奸耍滑之辈。但追查这种事,总得用些非常手段,所以咱们还得请两个帮手。”
    元臻臻点点头,你看人果然很准,我就是龙族……
    但是搞小动作什么的,我也很喜欢啊!
    得到元臻臻首肯后,朱勤把元臻臻领到另一家比较偏僻的酒楼,这里虽然没有般若楼生意好,但更为幽静私密,适合谈事情。
    雅间里已经等着两个少年,朱勤指着其中的白衣少年道:“这是无绵,擅长听风。”
    又指向旁边笑眯眯的少年:“这是舒妄,擅长打听消息。”
    元臻臻向他们颔首致意,说:“那小朱你和阿璧擅长什么呢?”
    朱勤说:“阿璧飞得快,如果不用法器,很少有人能比他更快。我嘛……我聪明勤快呀!”
    元臻臻:“……哦。”我看你是脸皮厚吧?
    朱勤最后介绍元臻臻:“这是元哥,阿璧跟你们说过了吧?以后就是咱们的头儿了。”
    无绵和舒妄拱手一拜:“元哥好!”
    元臻臻轻咳一声:“我虚长各位几岁,就自觍为兄长了。”她扬了扬手里的破案宝典:“这些线索都是各位收集来的吗?”
    朱勤一指舒妄,少年腼腆笑道:“元哥,我是鼠精,钻墙打洞不在话下,子孙满堂鼠多力量大,所以打听消息也最在行。”
    元臻臻恍然大悟:鼠精所以姓舒?那其他人——
    朱勤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朱,猪也。”
    无绵:“老子虽然是绵羊,但老子一点都不绵软的!”
    陶璧:“鸵鸵鸵鸵……”
    元臻臻扶额:行了我懂!逃避嘛,你一定是鸵鸟!
    见大家齐刷刷望过来,她摸了摸鼻子:“龙……”
    其他三人都有些惊讶,只有朱勤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舒妄忽然激动:“啊啊啊啊啊龙?元哥你和炎梧大神是一家的吗?你见过他吗?他是不是长得特别威武霸气?修为特别厉害?听说他很快就能突破白雀的封印了,是真的吗?!”
    “呃……我是白龙,不是金龙,所以没见过炎梧呢……”元臻臻有些不好意思:“你很崇拜他吗?我回去帮你问问他住哪儿。”
    舒妄摇头:“我不崇拜他。我只是想尝尝金龙肉的味道。”
    众人:哈???!!!
    他的神情无比严肃,无视周围人掉了一地的下巴:“这世上只剩两条金龙了,再不抓紧时间,炎梧大神就要飞升了,他妈那条老龙可没什么好吃的。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见一见炎梧大神,打败他,尝尝他的肉是甜的还是咸的,然后成为下一个突破封印的男人!”
    无绵:“你确定你能打败他??”
    舒妄冷哼:“你不相信我吗?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陶璧摇头叹息:“人要面对事实,不要逃避现实。”
    元臻臻震惊了,你你你怎么突然不结巴了啊啊啊?!
    朱勤扶额苦笑:“他只有说这句话是连贯的。”
    舒妄:“哼,你们都看不起我。等我遇到炎梧,我要冲上去啃他的龙角、咬他的龙肉、吸他的龙髓……”
    还好舒妄不是想尝尝我的味道……元臻臻物伤其类,光是想象一条龙被一只硕鼠啃噬的惊悚场面,就忍不住哆嗦。再看看舒妄那不及她十分之一的修为……不是说老鼠都很胆小的吗?这孩子怎么那么狂妄?!
    不过,有梦想就会有奇迹……吧,祝你成功。
    言归正传,五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商量破案。
    根据舒妄从目击证鼠那里收集来的资料,窃蛋者是一个浑身冒着血光的人,有血光说明它身负血债,练的是邪魔功法。
    无绵到案发现场听过残留的风声,那人虽然动作轻盈,但呼吸沉重,几次得手后离开的方向都是西北方。
    朱勤总结陈词:“虽然有不少走邪魔歪道的妖,但大家默认在城中还是会保持良好的人形。这位既然已经无法维持形象了,应该不会潜伏在城中,我们应该到城外西北方向去找找。”
    元臻臻斟酌道:“入了魔的妖只怕不好对付。我们是否应该获得更多线索后再行动?比如,龙凤族对蛋都设有看守禁制,此人是如何破坏禁制而不惊动他人的?舒妄你能否再找鼠子鼠孙们问问,是否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手的?”
    舒妄直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厢五人埋头商量着对策,那边,元府的马车摇摇晃晃跋涉了一个时辰,终于在白雀寺山门前停下。
    虞焕被颠得屁股生疼,他就不明白了,明明都是有法术会飞行的人,为何偏偏要学凡人搞什么诚心诚意坐马车,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丫鬟扶着他下来,眼前是一派迤逦入云、望不到尽头的台阶,蔡莲朝他微微一笑:“嫂嫂,这拜仙讲究心诚,所以就麻烦嫂嫂同我一起,一级级走上去吧。”
    虞焕点头:“妹妹说得极是。”诚你妹的心,你是诚心想坑我吧?
    想搞他,也得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呵。虞焕抚了抚腕上的玛瑙镯子,忽然平地掀起一阵狂风,蔡莲以袖遮面,等风沙过去,发现虞焕已经袅袅婷婷地先她一步出发了。
    少女咬了咬牙:九百九十九层台阶,看你等会儿还能笑得出来!
    白雀寺是朱雀一族修建的,明为供奉上一位离开罅隙的大妖白孔雀,实则为家族积攒香火功德,到底还是希望下一个突破的妖继续出自本族。
    虽说提升修为主要靠自己,但谁不希望修道之途坦荡无阻、福运连连呢?因此这庙的香火一直不错,梵音唱诵,人声鼎沸,来往的各类妖精络绎不绝。
    虞焕变出假身陪蔡莲爬山,自己先隐身飞进了白雀寺。中间一座精美宏伟的建筑就是供奉白孔雀的神殿,虞焕踏进去一看,差点笑出来:原来是它?
    四百年前,他年少贪玩,跑到城外野河里去钓虾,虾没钓着,倒是抓住一只奄奄一息的孔雀,翅膀双双折断,雪白的羽翼被染红了大半,连睁眼都困难。
    倒是脑袋上三支冰蓝色冠羽在阳光下熠熠闪耀,极为漂亮,吸引了魔族小太子的目光。
    他喜滋滋地把孔雀抱回碧霄城,虞英见了,一脸鄙夷:“虚凡出来的货色居然这么弱?焕儿你把这没用的脏东西拿回来做什么?”
    虞焕说:“冠羽给焕儿玩,羽毛给父亲做件氅子多好看。”
    虞英哼声:“本君才不要这么娘里娘气的东西,还是送给你未来媳妇儿吧。”
    于是二话不说把那白孔雀宰了,内丹喂给虞焕吃掉,瞬间帮他涨了五成修为。柔软的白羽则被做成一袭漂亮的长裙,至今还挂在魔君特地为宝贝儿子建立的聘礼专用储藏室里。
    虞焕后来才知道,白孔雀是很稀少的物种,头顶独一无二的冠羽是区分每只孔雀的标记。
    所以现在,他一见那尊傲然矗立在殿宇中央的白玉像,就知道它是谁了——玉孔雀的头顶有三支一模一样的冰蓝色。
    这样一想,那玉像顿时就变得讽刺可笑起来。
    大小妖怪摩肩接踵地进来,叩首三拜、念念有词之后再鱼贯而出,虞焕隐在暗处看得发笑:你们奉若神祇之人的内丹就在我身体里,难道不应该拜我吗?
    他心念一动,就飘进了玉像中。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殿中是设有阵法的,阵眼就是玉像底下压着的一支白孔雀羽毛。
    人们每次叩首,都会有一丝微薄的信仰之力飞入空中,然后在阵法作用下,如同被磁石吸引,全部汇聚到玉像中。
    最后会去哪里,不言而喻。
    而现在,虞焕体内的白孔雀内丹明显压过了那支白羽,所有的信仰功德转而进入他体内,最受益的就是腹中一对双胞胎,它们感受到这股诱人的力量,激动得滚来滚去、手舞足蹈。
    虞焕捂着肚子骂娘(爹),敢情搞了半天,还是造福别人。
    另一边,近千层台阶走过一大半。说好了不准用法力,蔡莲已经汗如浆出累得半死,而虞焕的假身却只是微微喘息神色自若,连妆容都整齐得很。
    “妹妹啊,你不会走这么点路就不行了吧?不是说好要展现诚心的吗?半途而废可不行哦!要不等回去了,我和母亲说一声,还是给你请个师父,好生修炼吧?”
    虞焕笑语嫣然,落在蔡莲眼里全是针扎般的讥讽,刺得她钻心挠肺得疼。她万万没想到这肚大如萝的女人竟然走得比自己轻松!果然不愧是黑龙族出来的,壮如农妇又心思歹毒,平日里装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是不想去姨母面前伺候吧?!
    哼,等她回去了一定要跟姨母告状,煞煞这个小贱人的威风!
    然而,当她们终于抵达寺庙门前的时候,虞焕忽然“哎呀”一声,腿一软坐倒在地。丫鬟们连忙去扶她,有经验的嬷嬷上前一看便知:“少奶奶这是小腿抽筋了,得赶紧找个地方休息。”
    蔡莲闻言大喜,她正愁没机会把这女人弄到厢房里去,如今正中下怀!众人和庙里打了招呼,把虞焕抬进后院厢房,又是捏腿又是倒茶的。
    蔡莲也在一旁假惺惺地关怀道:“看来这千层台阶果然把嫂嫂累到了呀!我看你就在这儿好好歇息吧,不要去拜白雀大仙了,这一路叩拜回去,万一伤着身子了,表哥可不得怨死我。”
    虞焕本尊此时已经从孔雀玉像里脱离出来,与假身融为一体。他全身都被信仰之力熏得暖融融的,正想歇一歇,顺便看看这女人搞事情的能耐。
    闻言面露羞愧道:“是我拖妹妹后腿了,实在对不起。这怀了身子的人哪,腿脚就是不灵便。还请妹妹替我向大仙祈福,保佑臻郎修炼有成,早日进阶。”
    ——然后把他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
    蔡莲忙不迭地答应,嘴角的冷笑却快要藏不住,还怀着孩子?也要看你有没有命回元府去呢!
    她很快把人带走,只留下一个眼生的丫鬟伺候虞焕。虞焕打了个哈欠:“你去屋外侯着吧,我想睡一会儿。”
    “是,少奶奶。”那丫鬟掩下心头喜悦,立刻退了出去。
    虞焕倚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片刻,忽然感觉周围气息一沉,一道困龙禁制悄悄在房中布开。他静默不动,嘴角微微勾起,只待那施法之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前,一双咸猪手即将摸上他的脸,他才蓦地睁开眼睛——
    是个妖魅的蝶妖。
    那蝶妖一怔,面前的昳丽少妇笑吟吟望着自己,一双秋瞳清青澄澈,无端透出三分寒气,哪有半点被迷惑困住的迹象!
    他心中警铃大作,想要退出已来不及!流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令人恐怖的力量碾压得他几乎惨叫出声!
    ***
    蔡莲不紧不慢地拜过白孔雀大仙,又给周围几座神殿里的朱雀族大妖一一点过香,这才像突然想起来似的,拍了拍脑袋笑道:“哎呀,时辰不早了,该去唤嫂嫂起身了呢!”
    遂带着一众婆子往厢房那边去。这里头有在元太太身边侍奉的婆子,要是让她们看到些什么,便是她“有心”拦着,她们也必定愤怒地捅到元太太跟前去。
    那就怪不了她喽。
    蔡莲兴奋地幻想着待会儿抓奸的场景,一时竟没有察觉周围环境有变,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独自站在后院中,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了,本应该守在厢房门口的丫鬟也不在。
    蔡莲心口一跳,她也是修炼过的,当即意识到自己落入了结界,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厢房里忽然传出熟悉的女子声音:“可是妹妹回来了,快进来呀!”
    蔡莲瞪大眼睛!焕娘她、她的声音怎么如此清晰?她不是应该昏迷不醒,正被歹人奸污吗?!
    她意识到不对,想脱离结界,却惊恐地发现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直接推门进了厢房!
    房中的情景让她脸色瞬间煞白:一个蝶妖被五花大绑在空中,挣扎不得,而虞焕半倚在榻上,姿态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面前多了一个骰蛊和三枚骰子。
    “妹妹你也累了吧,快坐下歇歇。嫂嫂这里来了个客人,要先陪他玩会儿。”虞焕笑眯眯地望着浑身僵硬的少女,指尖一动,蔡莲便被按下,坐在了绣凳上。
    虞焕将骰子扔进骰蛊里,晃了几晃,然后问蝶妖:“赌大赌小?”
    蝶妖战战兢兢地望着那骰蛊,饶是他用尽法术,也看不出里面骰子的数值,只得随便说了个:“小……赌小!”
    虞焕哦了一声,玉指掀开骰盖,说:“两个五,一个三,一共十三,是大呢!你输了哦!”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一束流光从指尖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下了蝶妖的一对翅膀!
    诡异的蓝色鲜血激涌而出,洒得遍地都是!伴随着蝶妖的痛苦惨叫的,还有蔡莲的尖叫,她从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也完全没料到会出自自己那看起来柔弱好欺的表嫂之手!
    “小莲也在为嫂嫂叫好么?”虞焕轻笑一声,又晃起了骰蛊。骰子跳动的清脆声仿佛催命的警告,令人头皮发麻,片刻后她再问:“赌大赌小?对了我就放你下来哦!”
    蝶妖痛得面孔扭曲,半晌才哆嗦道:“赌……赌大……”
    眼睁睁看着虞焕打开骰盖,眼中的希望刹那间变成绝望——
    三三四,正好十,是小。
    “又输了。”虞焕摇摇头,“你赌运这么差,怎么会听信她的话,来找我赌呢?真是不自量力呀啊”
    蝶妖惊惧地刚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更凄厉的惨叫——流光冲入他腹中,直接绞碎了他的内丹!
    整个妖身爆体而亡,在极度的痛苦中结束了生命。蔡莲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蓝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吓得大声哭叫、拼命挣扎,却被法术禁锢着,根本无法动弹。
    “最后一局,就让表妹来吧。”虞焕指指地上,蔡莲这才发现床脚下还躺着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心腹、派来指引蝶妖进房的丫鬟!她四肢被捆、嘴巴堵住,正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
    骰蛊被递到蔡莲面前,见她只哭不接,抖得像筛子似的,虞焕叹道:“表妹,不陪我玩的话,下场就和他一样哦。”
    蔡莲一惊,只好颤抖着双手接过骰蛊,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拿不住它,晃了几下就不敢再动。
    “表妹你猜这次是大是小呢?”
    “不……不知道……”蔡莲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见虞焕脸色开始变得不耐,她只好哆嗦着含糊道:“小、小……”
    “那你打开看看。”
    蔡莲已经知道虞焕今天不会放过她们的了,所以当她万般不情愿地打开骰盖,结局可想而知——
    六六六,最大的十八。
    那丫鬟拼命挣扎起来,看向蔡莲的目光充满了怨毒愤恨。蔡莲肝胆俱裂,吓得一套骰具都失手掉在地上。
    “没想到表妹的手气也这么差。”虞焕叹息着下床,一挥手就了结了那丫鬟,用同样的方式——绞碎内丹,爆体而亡。
    他给自己设了屏障,没有沾到丝毫血腥,蔡莲却被喷洒得从头到脚宛如一个血人。她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睁睁看着虞焕施施然走到面前。
    明明是最熟悉不过的孱弱面容,眼睛里却涌动着嗜血的光芒和无边的杀意,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一股骚臭味突然在屋里弥散开来,虞焕抽了抽鼻子,目光往下一扫,啧,没出息的女人,居然吓得失禁了。
    “所以你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对上我呢?”他嫌恶地捂着鼻子退开几步,抬手解除了困住蔡莲的法术。
    蔡莲一下子滑落凳子,瘫倒在地,濒死的绝望让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快醒醒!”
    ……
    蔡莲被人推摇着醒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丫鬟婆子围了一圈,正满脸焦急地望着自己……
    焕娘……没有杀了她么?
    “小姐这是累着了么?刚才走到这儿突然晕过去了,还撞在了门槛上。”
    蔡莲木木呆呆的,还没有缓过神来,由着丫鬟给她擦拭额头上的血迹。忽然,一个婆子惊叫起来:“哎呀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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