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雅蓦然不语,蘸了琼墨,用心题写,大玉儿气得把扇子丢在地上说道:“不定哪天就死在这里,还要给他挣钱那!”
    俊雅附身拾起扇子,用手绢擦干净,墨汁溅到扇面上,俊雅用手指做笔,勾画出一副黑色为背景的空白莲花,旁题一诗:
    雨夜白莲:米俊雅
    昨夜秋风吹梦寒,
    雨打白莲浮萍散。
    披衣伫立窗棂前,
    月又不明天又暗。
    俊雅一如既往,把扇子写上诗句,后来,俊雅一直在扇子上写这一首诗。
    那王县令拿了俊雅的扇子出去卖钱,也卖了有五万两,但是扇子越来越不值钱,因为每天都有这么多扇子卖,时间一久了,模仿的,假冒的都出现了,再者说,这种文人的字如果谁都有,那就不值钱了,俊雅扇子的价格在急剧下降,从一百两到八十两到五十两到四两终于到二十大钱,到了最后,也就能卖出个扇子本钱。
    俊雅依然故我,每天还在往扇子上写诗,她倒不是为王县令挣钱,其实也是俊雅的喜好,而且,这种囚徒般的生活,不写不画,干什么呢?
    终于有一天,王夫人过来骂道:“别遭踏东西了!没有那么多扇子供你糟蹋,你实在要写,往你自己脸上写去!你也不过如此而已!还莲花,你应该是昙花!你就像小丑一样,别人笑过也就遗忘了!没人会收集你的扇子了!”
    大玉儿倒是高兴,这回俊雅不用受累了,反正值钱不值钱,俊雅也得不到一分,俊雅似乎不那么想,每天还是寻找能写的东西在上面写诗做画,所有的手绢都写满了,衣服衬子里也都写满了,再也没哪写的了,俊雅于是越来越瘦弱。大玉儿忧心,忽然想出一个主意,她每天把身子洗得干净了,让俊雅在她身上写诗做画,这个面积还真大。
    大玉儿把房门关严了,衣服脱掉,说道:“娘,这回你可找到好地方了,你就在奴身上练,又没人干涉你,你想写到什么时候奴就陪你到什么时候,直到你满意为止。”
    俊雅笑着:“这倒是好,只是苦了你了。”
    大玉儿于是在屋里生了炭火,跪在地上,让俊雅在她后背做画,主婢二人倒也怡然自乐。
    大玉儿心想,俊雅受到的打击太大,她是何等心高之人?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不写诗作画她还能干什么呢?没有那么多纸张供应俊雅,那就拿我的身体,反正写完了擦,擦完了写,多好的画板!她还不会手冷。大玉儿看着那首诗,便知道俊雅的心情已经糟透了,只她不是爱抱怨的人,什么事儿自己心里装着。
    俊雅的扇子虽然不值钱了,但是王县令也挣得盆满钵满,卖了五万多两白银,王夫人得了银子,又铲出了俊雅和庄可儿两个劲敌,心内实在是高兴,野心膨胀对王县令说:“丈夫,你不如拿着这银子买个巡抚做,那高君雅的知府就是花钱买来的,他竟然后来者居上,坐到咱脑瓜顶上了,你做官那咱,他还吃奶呢!你看他现在多么展样,连小妾都娶了三五个,可见有钱,早先他家是干啥的?不就一个哭灵的么?连喝碗豆浆都算计人家的,成天给人当儿子孙子,现在也当起老爷来了,咱更不能比他差,你想啊,一个巡抚管着一个省啊!多大的油水?一年十万银子应该不在话下,三年当知府,十万雪花银,那还是知府,一个巡抚要管着十来个知府呢!知府们挣的钱不都得给咱上供啊?”
    王县令心也痒痒,但又舍不得花大笔钱买官儿,毕竟这个钱已经到手了,那些都是听说,都那么说。他摸着白花花的银子说:“话三万两能买到巡抚当不?五万两太多了哇!这都给人家了,好不容易卖扇儿挣来的。万一鸡飞蛋打咋整啊?”
    郑氏说:“那浙江巡抚就是花了四万两买的,咱这福建省大概也得那个数,你做了官儿,先挠钱儿,先把本赚回来再说,新官上任,都要来拜访一回,贺礼每个知府、知县又都得给个三几百两银子,就按照最少的三百两说吧,八个知府就得贡献给你两千多两,还有六个知县呢!每个知县一人给你三百两计算,这也是两千两左右的银子,还有亲戚朋友,乡里乡亲,左邻右舍的,豪绅地主谁不来赶礼?那些豪绅最少也是三百两的数目,我听说,那高君雅一个知府刚一上任就接到了四千五百两的银子,她娘不会死,在他上任当天死了,不然,又是一大笔好钱儿。两下就一万两白银。咱这要抻着来,家里也没个老人了,那不实在不行,上任一个月后,就说我死了,大办他一把,这不又捞回四五千两银子啊,落后我改个名儿,你再把我娶家来,再大办他一回,又是一大笔银子!我一死一娶,整他两把,就能挠回两万两左右!反正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又能知道?家里奴才都是自己的,谁敢说去?都是钱那!干乎乎的钱那!干嘛不干?干!怕他个锤子!谁找你办案,你两头吃,吃完原告吃被告,然后中间给一做应就完了事了,什么这个那个的!哪个案子不搂它些钱?还有各种赋税,都你说了算,那更是没数的钱!”
    王县令说:“关键要认识接洽的人那!这种事儿,也不敢打借条子,直接给钱,那要是白吃了不给办咋整?你打官司都打不赢,没有任何证据。”
    “打嘛官司啊?穷人才打官司,富人都走后门!这是社会规则!皇上信奉道教,首辅严嵩权倾朝野,现在正在为皇上营建斋宫秘殿,工场二三十处,役匠数万人,岁费二三百万两。经费不敷,乃以官卖,正是个好时节,这都明了,就直接和那严首辅说,就要买那福建巡抚就完!他都巴不得的!”王夫人虽然深在房中,可对于官场的事她还是知道的。尤其对于怎样升官儿,她是最有兴趣的。
    王县令于是赴京师面见严嵩,开门见山就提出要买福建巡抚,严嵩于密室中召见王县令说福建巡抚要五万两才能买下,王县令说:“下官已经备好了五万两的银子,在客栈处,恩相允准,下官就抬到恩相府中。”
    严嵩一听真是喜出望外,要五万两这王县令就给了五万两,他家中肯定还有钱,真是有钱,小小一个县令,他竟然这么富有,严嵩有些后悔,早知道,我要八万两啊!两下拉价,也能卖到六万多两的,这话已经出口了,那还就得答应下来。
    于是严嵩奸笑:“你回去等,不日文书既到。因那福建省原来也有巡抚在任,本相需要调动一下。安排他个别的职位。去吧。”
    王县令磕了头,来到客栈把那五万两银子运到严嵩府中,严嵩令家人都如数收入库中,打发王县令回来了。
    王县令回家,坐等巡抚上任文书,左等不来,右等不到,足足等了一月有余,王县令和王夫人这回可坐不住了。郑王夫人把家中银两共一万两都打点出来,交付给王县令:“老爷,你带着,来回路远再回来取又耽误时间,没有办不了的事,只有没花到的钱,可能还需要打点一下小钱,你都带去!穷家富路。”王县令带着一万两银子,把银子叫管家领着八个小厮看守,他又去严嵩府中守候,连守了三日,府中管家不是说相爷没下朝,就是说还没回来。
    王县令足足等了五天,总算是见到了严嵩,王县令磕头问安后探寻巡抚事宜。严嵩说:“那福建巡抚还未找到合适空缺,事情不能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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