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房得了随侯珠,就忙让闵江去治药,心怀忐忑的等着昌文睁开双眼。
    当那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着,芈房重新见着那黑色的瞳孔,泪水再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昌文,你终于醒了。”
    昌文身体还有些虚弱看着她,并未明白自己会躺在这里,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芈房哭哭戚戚的说道“若非我自命不凡,将黎江引入府中,你就不会中毒昏迷不醒,都怪我。”
    昌文瞧她这般哭的凄惨,忙着急的欲要起身安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些本来就无法预料的,如今我不是好了嘛,又能当你的铁膀右臂。”说完还垂着自己的胸说道。
    芈房见他身子还未好就这样肆意,忙手抓着他,强硬的让他躺好别乱动。
    昌文乖乖的躺好,才问道“我被黎江下毒了?是什么毒?如今已经解了吗?”
    “恩,就是那天晚上,吕不韦走后,他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名叫睡阎。不过,如今已经解了。”
    “那你没事吧。”昌文却焦急问道。
    “没事,我没中毒。”芈房让他放心道。
    “那她下毒必是为了逼你,这毒很难解吗?你求她了?承认自己叛秦通楚了?”昌文一时间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忙问道。
    芈房见他反应这般激烈,以免伤了身子,忙道“没有,找到了解药,就没有妥协。”
    “解药找到了?怎么找到的,他既然下毒必是不好解的解药。”昌文这时却不傻,脑子很是聪明。
    “是有些困难,需要随侯珠做药引,才可。”
    “随侯珠?那秦王未必会给吧。”昌文一时想着问道。
    “不过我以芈房身份去要的。”
    “什么?你为何要这么做?”昌文忙是大喊道。
    “就跟你先前听说他要杀我,要去坦白一样,你的命,我不能不救。告诉嬴政比向吕不韦妥协好上百倍,我没理由不这么做。而且如今嬴政看在我的份上,对于强娶黎江并不会多有怪罪,这样也方便我们日后行事。”
    “既然你已想好,那我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芈房还活着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吕不韦知道,不然,怕是。。。。。。。”
    后面的话昌文没说,但是芈房明白,她也会小心万分的。
    就在芈房安顿好昌文回府后,却从户琦那得知,关镐怕是快不行了。
    芈房才想起这些日子,因为昌文命在旦夕,她忙于救他,将关镐的事情给耽搁了。
    得知此事后,心中万分愧疚难受,庆幸的是吕不韦将关镐交给了李斯审理。
    芈房没想到事情最终还是牵扯到他了。
    这些日子以来,就在咸阳南门与他有过交集,怕这也让他在吕府难堪了好些日子把。
    当初他入昌平府,兄长说他志向不同于凡人,但是心思不纯,所以并不重用他。
    而芈房却不这么认为,也没看出他哪里心思不纯,却对他时不时的言语惊叹。
    一个人千里迢迢从楚国而来,不愿当普通上蔡小吏,想着能在楚国有大成就并没错。
    芈房因为他时常跟他说关于楚国兰陵的事情,与他素来交好。
    在咸阳南门贬低于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他也确实没让他失望过,归入吕府门下后,很快就成为佼佼者,还由吕不韦引荐成为了秦国客卿。
    可如今事情到这个地步,为了关镐,她必须与他见上一面。
    当李斯收到一份说是有人路过上蔡帮他送来家中亲人的物品,疑惑不解,打开来看确实是他夫人缝制的布鞋,有些不敢相信,谁会这般好心帮他带来,而且还知道他家住址。
    必是他所认识的人,所以硬是逼这那人说是谁,最后所托之人,就给了他这个地址,云若茶舍。
    一座老旧的茶舍,却因旁边一颗丹若树而显得没那么普通。
    李斯看着手中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杯,眼望着窗外的嘈杂与景色,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李斯也不明白,会因一颗树而结识一个人,丹若花在楚国并没有,但是初来咸阳,见上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
    那日,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已经来秦国快半年了,可是,却连昌平府的大门都没机会进去过。郁郁不得志之时,就时常会来到此树下或站或坐。
    却不想那日有一京中恶霸,来此说要将这树给砍了,因这树挡了他家的马车。
    还让人带了刀斧头,直接就要动手,他也不知自己那时为何就疯了般抱住树干,完全忘记了所谓的礼仪。
    那算是他三十年来,头一次的冲动,他素来对自己的理智非常自信,却没想到会因一颗树而疯了。
    可即便他如何紧抱着树也无法,他们还是让四五个人上来扒开了他。
    他感受到了无力,可就在他们向它砍下第一刀时,她出现了。
    她直接带了一堆人,将那些人打的跪地求饶,并且发誓不会再打此树的注意,才饶了他们。
    她也因为此注意到了他,说他胆识过人,要认他做朋友。
    她那时不过十七八岁,居然要与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做朋友,实在是难以想象。
    本来他不将她看在眼中,可是有一次她看到自己说所谓的法学,竟十分欣赏,而且还会耐心听自己的理论。
    甚至后来,直接将他引荐给了昌平君,也就是她的兄长,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她的身份。
    可见到昌平君,诉说了自己的全部理论,并没有得到他的赞扬,反而说他品性不端。
    即便这样,昌平君还是纳他入了昌平府,让他成了舍人,或许是她苦苦哀求才为他谋了一口饭出吧。
    当所有的人都在否认他时,却唯独她坚定不移的相信他,并非所谓让他心宽的安慰。
    甚至还将他与公孙鞅相比,安慰着他道“你为何要这样沮丧,在意别人的话?你应该知道商君去见秦孝公,头两天,孝公听这他的理论,昏昏欲睡,商君若是第一天见孝公,就放弃了,没有坚持到第三天,那还会有商君变法吗?你若是有商君那般志向,首先就要先受的了挫折与等待,不然可能第一天你就打道回府了。”
    这样的女子,真的与他以往见的不一样,心里对她佩服万分。
    后来,她入宫为妃,他们见的日子就很少了,不过,她跟他说过,要将他引荐给秦王,相信秦王必定重用他。
    李斯还记得那日见到秦王自己大谈特谈关于吞并六国,创建帝国的谋划,受到秦王的赏识拜为客卿的日子。
    这样的交谈,他早就不知在脑中想过多少次,可是,他却从没有想过,当他得到秦王赏识时,却没有她对自己的祝贺。
    那种从心底冒出的空虚与失落完全抵去了那日成为客卿的喜悦。
    当秦王说起她时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斯才知道原来他曾是在那些郁闷不得志的日子中的一束光,温暖着他的心。
    所以,每次他都会来这里坐坐,因为有与她的记忆,会觉得与旁处不同。
    就在出神之时,有一个阴影遮住了他的视线,抬头看去,是一个蒙着黑色纱布,竖着发髻的妇人。
    李斯再三的看着她,觉得她有几分熟悉,但又不敢确认。
    是心里有些害怕,过分的期盼最后得到的唯有更多的失落。
    “你夫人送你的东西,你已经收到了吗?”妇人开口缓缓说道。
    李斯却未听见她说什么,双眼紧紧的盯着她,也不回答,似想要确认一二。
    妇人见他没有反应,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放在了桌子上,道“兰陵的兰花确实比别的地方要香,我去过了,也带了些给你。”
    李斯闻言一震,眼中氤氲着水汽,怕泪水流出,忍着忙看向桌上的荷包,手缓缓的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伸向那荷包,并将他拿起,放到了鼻子前闻了闻,“这确实是兰陵的兰花香,你真的去了。”
    “恩,跟兄长一道去了。”芈房笑看着他,轻松的说道。
    “你真的好在。”李斯努力克制着自己,说出这五字,担心被茶舍中的人看出异常。
    “我今日来其实是来求你的,我想见一见关镐。”芈房缓缓的说道,“关镐他自小与我认识,对我很重要。”
    “若非他入了狱,我正好审理他,你是不是不会来见我?”李斯反应过来他的话,莫名的质问道,微微带着些怒气。
    “是吧,我已经是故去之人,是不该出现的。”芈房幽幽的说道。
    李斯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忙道 “关镐的命,我会尽量保住,但是能否救他出来,还是需要昌平君想法子。”
    “我知道,我想要见见他,我担心他挺不过我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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