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了。儿子如今已是秀才,日后说不定也有功名在身,不能时时在爹身边侍奉。月牙儿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怕不能方方面面都顾及到。所以我们俩才决定请一个人来照顾您,这也是应当。”
    吴勉耐心解释道:“何况,如今宅子大了,也得有人来打理。除了仲叔,我们还请了一个管家——王妈,还雇了两个小丫头,等会儿就过来了,爹也见见。有人料理琐事,爹也可以享福了,您从前不是念着想要栽些果树、葡萄藤。如今有空闲又有地方,岂不正好。”
    他握一握月牙儿的手:“幸亏月牙儿想的周道,我这个做儿子的,倒没她细心。”
    吴伯连连点头:“这样很好,你们都孝顺。”
    到了用早膳的时辰,月牙儿亲自下厨,吴勉也挽起衣袖给她打下手。听说吴伯爱吃面,月牙儿便特意做了特意做了一大碗重庆小面,只可惜没有辣子,只能用食茱萸做辣油。将猪肉切成细细的臊子,和辣油、花椒油、姜葱、豆瓣酱一起爆炒,作为浇头。另外还要炒一小碟黄豆,将豆子炒至微微脱壳,咬在嘴里嘎嘣脆,配着浸透筒子骨汤的细面一起吃,很有嚼头。
    一家人一起用了早膳,便各自回房了。
    王妈仲叔等人按照时辰来到杏园,向月牙儿和吴勉分别道了万福。
    月牙儿将家里一些事安排下去,笑说:“我外头的事也多,家里的人,就有劳你们些。”
    王妈做事伶俐,她婚宴的时候就过来帮忙了,因此比旁人更大方一些:“东家只管放心,我一定将家里的琐事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两个小丫头一个叫香儿,一个叫杏儿,都附和着王妈表了忠心。
    这几人出去,月牙儿便不再正襟危坐,转身向一旁看书的吴勉道:“明日才出榜,趁今日有空闲,不然我们出去玩一玩?”
    “都行。”
    两人正商量着往哪里去玩,便听见王妈过来:“东家,薛娘子、柳娘子以及伍嫂一起过来了。”
    月牙儿歉意的望了吴勉一眼:“我先去看看,若有时间,咱们再出去玩。”
    “去吧。”吴勉笑一笑,说。
    才到正厅,柳见青便挪揄道:“我们的新娘子过来了。”
    她过来挽着月牙儿的手臂,悄声问:“怎么样?”
    月牙儿瞪她一眼:“都好。”
    众人说笑了一阵,一个一个向月牙儿回事。
    伍嫂向月牙儿道:“东家算得果然不错,昨日婚宴一过,今天早上杏糖记就排起了长队,糖坊做出的第一批龙须糖和粽子糖,都被人给订完了。还有几个大户人家特意使人来问,想要订制昨日那样式的喜糖。鲁大妞今日忙得脱不开身,托我来问问,该如何给人家回话。”
    “自然是可以的。”月牙儿说:“就回他们说,能够做,但价钱会比散卖糖要贵些。具体的,你叫鲁大妞拟定一个章程,送来给我过目。”
    伍嫂笑道:“知道的,这丫头特意请了一个会认字会写字的,专门帮她写章程。”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月牙儿将她的日账拿出来,提笔蘸墨,一边写一边说:“如今生意既然越做越大,抽空也要请个先生,教一教你们识字写字才好。”
    “这……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要学写字呢?让鲁大妞她们学,倒是不错。”
    “又不是让你们去考功名,会写些常用字也就足够了。日后,说不定还要你们写信给我,请人代笔写信,总归是不方便的。”
    听了这句话,薛令姜放下茶盏,蹙着眉问:“好端端的,为何要写信?你日后,是要离开这里吗?”
    柳见青把脸一沉,道:“就算勉哥儿日后高中,做了官,难道你就要跟着他在后宅做一个官夫人?我认识的萧月,才不会这样。是他逼你的?”
    “不是,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月牙儿哭笑不得,解释道:“他有他的事业,我也我的事业。就算成婚了,我的志向也不会改,你们只管放心。”
    “就是为了我的志向,我才不能将自己局限于此地。放眼四海,何处无商机?”
    月牙儿安抚了她们一番。柳见青这才松了口气,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吃下了迷魂汤呢。想做大商人,有几个算几个,都得往外头转一转,也不奇怪。”
    薛令姜微微颔首:“这样一说,日后你怕不能时时刻刻在勉哥儿身边了。你还是寻个时机,好好的同他说一说。”
    “没事,之前就说过了,他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及他。”月牙儿笑道。
    “婚前说的,和婚后说的,未必是一套说辞。”柳见青泼冷水道:“我心里自然是盼着你们好的,可有些事,不是不说,就当不存在的。”
    这一番停下来,月牙儿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薛令姜觉得柳见青说得太过了,嗔了她一眼,将话题岔开:“好啦,还是说正事。杏花船宴近来一向都好,只有许多来‘湘夫人’家的客人,都问咱们的餐帕和那个作为奖品的绣花小手提包可不可以买。问的人多了,我心里便想,若是再开一家绣品店,不知道可不可行。”
    月牙儿回过神来,想了想,说:“这主意还真行。你本来就极为擅长刺绣。想来若是能有一间自己的绣品店,那一定能够发挥所长。只是你如今顾得过来吗?毕竟还有杏花船宴要操持。”
    薛令姜浅浅一笑:“我倒真还想试试。原来一开始接管杏花船宴的时候,总是有万般的担忧,唯恐自己哪里做不好。那时候是真累,可竟然却也很开心,真真是奇了。现如今杏花船宴走上了正轨,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了。我倒觉着闲下来有些不习惯。”
    “这样子真好。”月牙儿向她道:“你可以叫人先去打听打听,如今市场上的行情。真想要开绣品店,首先要了解清楚,像同类的店,他们一般都卖什么?卖给谁?卖的怎么样?像咱们是不是要开一家绣品店,其实大可不必将眼光只局限于绣花手帕、绣花屏风之类的东西。也可以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做。等你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之后,也写一份方案给我吧,我再看看有哪里可以帮你完善的。”
    她将这事也记在自己的日帐上,回头看向柳见青,笑了:“你呢?你有什么事情要回我的?”
    “我?倒没什么事,柳氏排骨店一项经营的很好,我也没什么新方案要说的,就是跟着她们两个来凑凑热闹。”
    柳见青端起茶盏:“怎么,没事不兴到你这来吗?”
    “这丫头一张嘴就是不肯饶人。”薛令姜向月牙儿笑道:“昨日你出门子的时候。不知是谁还落泪了呢?”
    “哪有?”柳见青嚷嚷道。
    众人一起笑起来。
    第71章 车轮饼
    姐妹们闲坐一处说说笑笑, 又各自将手头的事情理了理,不一会儿便到了中午用饭的时辰。
    杏园的正厅一共有三间房,除了正间用作待客外。左边的那一间月牙儿将它用为餐厅, 里面摆上了一张大圆桌子。他又嫌平日吃饭闷得慌,便特意在餐厅多开了几扇窗, 日光为屋外的竹林所剪裁,照在窗纸上, 倒真像一幅画。
    吴伯与吴勉也过来, 围着一处坐。
    月牙儿指着一盘点心说:“这是我新做的车轮饼,你们尝尝。”
    柳见青本不想吃的, 但见那车轮饼形如车轮,色泽金黄,一看就很酥脆,不由得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是甜馅的。
    车轮饼酥皮一圈一圈的, 粘唇即碎,咀嚼起来咯吱响, 特别香甜。
    众人一个吃了一个, 盘子就空了。
    伍嫂笑说:“如今可以正儿八经喊一声姑爷了。”
    一旁的薛令姜说:“说不定再过两日又要改口,称呼一声老爷了。”
    这时候的规矩, 只有中了举人,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被人称呼一声老爷。
    吴伯听了,笑说:“借你吉言了。”
    “是后日放榜罢?”薛令姜又问。
    “是。”月牙儿道:“我正预备着后日一大早就去看榜呢。”
    “这倒不用。”薛令姜解释说:“乡试放榜,不比之前的童试榜, 那可有许多人盯着呢,哪里需要你亲自在榜前守着看?自然会有想要讨赏钱的人,早早的得了消息,一个劲的奔来的。”
    伍嫂插嘴道:“这倒是真的,我之前就听说在放榜前一日,一些想要赚钱的人早就买通了里面的书办,将考中的举人名录先预写出来,只等着天一亮,一大早就奔向考中了的人家报喜,拿赏钱。那一双腿跑比兔子都快,府衙还没放榜呢,考中的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了。这些人就叫做‘报录人’。我劝东家多备一些喜钱,到时候发给这些报录人。”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生意,月牙儿这才晓得,不禁感叹道,这真真是无利不起早呀。
    等到放榜那一日,月牙儿才醒来不久,就听到外头有砰砰砰的敲门声。她连忙推着吴勉去换衣裳,两人才走到正厅,只听见几声铜锣响,好几个人手里拿着一块大纸,满脸喜气的奔过来。
    王妈正领着那些人往正厅走,见到月牙儿夫妇二人,方要开口说话,身后抬着木牌的人七嘴八舌嚷嚷开了。
    “捷报,贵府相公高中第一名解元!”
    “恭喜高中了!”
    吴勉下意识握紧了月牙儿的手,月牙儿笑着拍一拍他的手背:“恭喜恭喜,老爷。”
    报录人将手中的大纸一气放在正厅里,只见上面也写着“捷报,贵府相公高中第一名解元,报人某某、某某……”这模样,倒跟一张奖状差不多。
    月牙儿忙散了喜钱,报录人拿着红包,自然也是喜气洋洋,一面拜谢一面提醒道:“小人也带了一桶浆糊,要不我们替老爷和夫人将这报帖升挂在墙上?”
    原来这还真是做奖状用的,月牙儿笑起来,目光在正厅内扫了一圈,将东墙上的字画取了下来:“就贴在这面墙上罢。”
    吴勉拉一拉她的衣角,小声说:“这倒不必了。”
    “为什么不要?我就是要所有来咱们家的人都好好瞧瞧,我夫君是多么有才气。”
    望着月牙儿一张笑盈盈的脸,吴勉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只得随她去了。
    第一轮来报喜的报录人还没走呢,门外又停了两三匹马,也是两三个人手里拿着报帖冲过来,一进门也是“恭喜恭喜”,好不热闹。
    可见了前头的报录人,后头的那个脸上的喜气就淡了些,笑骂道:“好你个小子,昨天还跟我说你要去第二名第三名家报喜呢,今天一早倒是冲到这儿来了。”
    前面那个报录人也不恼,笑盈盈的说:“这家夫人可是杏花馆的东家。报喜钱绝对不会比其他的少。”
    他俩正小声嘟囔着,月牙儿身边的王妈就又拿了一盘红包出来,请报录人收着。
    皆大欢喜。
    于是一上午的功夫,杏园东院正厅的东墙上就糊了三张报帖。
    勉哥儿中了举人,对月牙儿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第一条是商税,从前杏花馆少不了要交许多商税做官府,而如今因为月牙儿夫君成了举人人,杏花馆名下的所有产业也自然而然地免去交商税。粗略算下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第二件是旁人对月牙儿的态度,如今除了杏花馆的人叫她东家之外,其他所有人见了她都会尊敬的叫一声夫人。
    第三件是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亲戚朋友和钱。有和吴家同出一乡的殷实人家亲自上门,说是要把自家的田地庄园家仆通通记在勉哥名下,愿意按照年岁给勉哥儿分红。月牙儿起先还吓了一跳,心想这些人怎么平白无故的上门送钱送钱送地送粮,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后来问过薛令姜才知道这也是常规的操作了,因为举人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可以免交税款,只要同一宗族出了一个举人,那么同姓的其他人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财产全记在这人名下,以躲避税款。
    除此之外,还有那两三家钱庄,亲自派人上门来拜访,言词语气可比月牙从前去他们家借款的时候要尊敬的多。
    “老爷如今新中举,夫人的杏花馆也要扩张,想来一定需要用钱,这里是两百两银子随意取用。若府上需要用钱,只管下个帖子来,咱们一定挑了新银规规整整的给您送过来,利息保准比其他人要低上六成。”
    除了银钱地契庄园,还有直接往府上送家仆的,说是给老爷和夫人随意使唤。
    更有一些破落户,一家人都来投奔,自愿为奴为婢,只愿得到些荫庇。
    林林总总,令月牙儿叹为观止。
    月牙儿和吴勉同师友商量过一番之后,谨慎的接受了一些好意。没十来天的功夫,月牙儿叫账房先生一算账,发现府中名义下的财产少说竟然有千两银子。
    她拿了账本去给吴勉瞧:“我倒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升官发财在这时候竟然是这么个意思?怪到这些人削尖了脑袋要去考科举呢。这些账我都帮你算好了,都在这里,你收着吧。”
    吴勉放下手里的书卷,仰起脸望她:“自然是夫人收着。”
    “我收着?”
    吴勉笑起来:“我身家性命都是你的,更不用说这些。”
    月牙儿眉眼弯弯:“好吧,反正咱们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放心,这些钱我会好好利用的。”
    她将账本摊开,就着灯,一项一项讲给他听。月牙儿的记账方式和此时通常的账本有些不同,吴勉乍一看还有些不惯,可听她柔声细语的讲解,也渐渐懂了。
    他不由得赞叹道:“这记账的方法极好,又清楚又明晰。我的月牙儿真聪明。”
    “那是,你很有眼光。”月牙儿笑盈盈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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