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藏之一大早堵在青云路本就不是为跟颜岁愿求助,他纯属——精力旺盛,无事寻衅。
    紧跟着岑望入含元殿,程藏之站定阵营。才向颜岁愿的方向看去,便听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百官心跳如雷,得闻锁龙井惊险,都唯恐程藏之对颜岁愿下死手。虽说程大人往日对颜尚书追求热烈,但颜尚书却置若罔闻。加之两人身兼要职,大理寺与刑部常有摩擦嫌隙。
    纵程大人实打实的是断袖,颜尚书这铁面无情的做派,绝对不可能断袖。被颜尚书拒绝已是伤心疾首,还被颜尚书算计的险些丢命。莫说换作别人,但凡程大人还是个男人,那都不能轻易饶过颜尚书。
    工部尚书常铭亦然如此想,他与刘玄皆不信程藏之是断袖。更重要的是,他们今日必须让程藏之咬死颜岁愿。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跪拜山呼万岁完毕,常铭便要持笏本参奏。然而佥都御史显然更快一步,岑望声势浩大,“皇上,臣参河西节度使、刑部尚书结党营私,败坏朝纲,有悖伦常,伤风败俗!”
    皇帝与百官还不及反应,结党营私怎么就跟伤风败俗、有悖伦常牵扯上了?近来御史们满腔怨气莫不是怒冲上脑,以至神志不清言辞混乱。
    见皇帝和内侍常皆无反应,岑望灵机一动,续言:“依照本朝律法条令,在朝官员交结朋党、紊乱朝政,按律当斩!”竟搬出刑部尚书颜岁愿最崇敬的律法。
    “……”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置若罔闻。连带御史们也都闭口不言。照佥都御史所言,这朝上估摸就剩颜岁愿一个人能站的住。
    颜岁愿则是忽然一笑,似乎明了程藏之为何不跟自己提锁龙井拨款被贪墨一事,也不提后续处理。他同程藏之目光似有若无碰撞,而后不屑收回目光。
    既要做戏,便得做全。如今局势,他二人关系不明不白,远要比明明白白有利。更何况,程藏之掩藏的逆臣身份,始终是隐患。
    诡异沉默之中,岑望反应过来,又上奏道:“臣参河西节度使与刑部尚书交结!”
    “……”李深难得望御史们一眼,除了卫正只觉个个脸生,“朕,一直听闻程节度使屡屡妨碍颜尚书办案……卿家不妨思虑清了再奏。”不知佥都御史何姓,因而只称呼卿家。
    一言提醒众人,程藏之曾经可没少作梗颜岁愿正事。二人即便不是水火不容,也是孽债冤家。若说交结,冲着程藏之那声相师,他也该算宰相一派的人。
    至于颜岁愿,众人心知肚明。这是皇上的刀,也就比内侍常杨奉先面上光彩些。
    岑望不管不顾,再次打断常铭上奏的动作,抢先道:“启禀皇上,臣今日上朝,乃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河西节度使公然将他二人苟且之事出口,可见二人狼狈为奸!”
    这回,颜岁愿赶在百官之前一惊。忆起程藏之先前的胡言乱语,他心中顿感不妙。
    “……何为苟且?”
    李深以及所有人都茫然,岑望顿时成了焦点。
    程藏之抢在颜岁愿和岑望之前,冷静开口:“启禀皇上,臣方才在来路上,只是邀请颜尚书同庆诞辰。”
    “?!”岑望瞪着眼看程藏之,怒气冲冲,“我方才明明听见程大人让颜尚书叫你什么,而且,”毕竟是含元殿,总不能把床笫之私四个字吐出口,“你、你、你——总之,程大人说怕颜尚书不适,一脚把自己踹开。可见你二人,蝇营狗苟!”
    岑望缓口气,说出这番话,已然用尽他一生不知耻。颜岁愿冷着脸,忍住斩了岑望的冲动,欲要出言遮掩一二。
    却听程藏之极其坦然地嘲笑佥都御史,“一素知御史大夫们闻风而奏,却不想佥都御史能断章取义至斯。臣生于八月十五,颜尚书生于除夕,臣跟颜尚书打趣,臣二人虽生于同年,但按月份颜尚书当称呼臣一声兄长。至于疼不疼的,”颜岁愿心中一沉,怕程藏之不自重,“乃是因为锁龙井被逆臣安行蓄炸毁时,臣下坠间撞到颜尚书,臣担忧颜尚书身子不适,关切一二,略表感激,竟也不合适吗?”
    “佥都御史觉得如何?”
    闻言,颜岁愿觉着自己果然是低估了程藏之的厚颜无耻。
    佥都御史一口老血憋在心头,但御史大夫的节操,绝不允许他将床笫之私四字吐露。他瘪红一张脸,缓缓道:“程节度使果真,高风亮节。人人皆知颜尚书此番去兖州明为赈灾,实为铲除借锁龙井传闻兴风作浪之逆贼。程节度使险些被安行蓄等人围杀,埋葬锁龙井,居然还能感谢布局的颜尚书——”
    程藏之截断他的话,神情自然地说:“佥都御史这话就不对了,谁说是颜尚书布的局,你有证据吗?颜尚书不过是顺着别人布的局行事,若不是颜尚书,我现在说不定真的要葬在锁龙井,死后再背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所以说,我感激颜尚书,有何不妥又有何不可?”
    颜岁愿心中轻笑,岑望,程藏之管辖内的朔方人士。算得同气连枝的乡党。
    岑望道:“程节度使,何必自欺欺人。你在京中骚扰颜尚书多年,阻截颜尚书多起案件。颜尚书视你为附骨之疽,唯恐不能避之,岂会对你施以援手?”
    程藏之一笑,“你这话就更不对了。我何时自欺欺人了,我同颜尚书同朝为官,各司其职,难免会有所政见不合。我一介行伍粗人,不怎么会好好讲道理,只能换个法子使颜尚书考量我的意见,怎么能叫骚扰。颜尚书为人正直内敛,又是雅人至深的儒臣,受不了我粗鄙作风,躲着些,不是情理之中吗?佥都御史未免太过借题发挥。”
    “……”
    一番言语往来,莫说是岑望,在场的没有惊愕失色的。
    原来,程节度使与颜尚书……竟是为了政见合一,才闹了三年的风流传言?
    真是令人惊掉下巴!
    李深头疼的厉害,以至于满脑稀里糊涂,不知所云。杨奉先见状,俯首轻声一言,李深点头,他才站直身子道:“刑部尚书颜岁愿,河西节度使所言是否属实?”
    颜岁愿站出列队,道:“臣与河西节度使,不相熟。”
    “……”百官憋笑,程节度使当真是自作多情。唯有刘玄、常铭等人松口气。倘若颜岁愿认了,还怎么挑拨程藏之杀颜岁愿,以推脱常铭的罪责。
    杨奉先蹙眉,垂眸与李深目光相触。李深打心里希望颜岁愿与程藏之交好,最好是岑望之前说的‘苟且’之好。他不能只依靠中宁军,颜家如颜庄那般忠诚之人,是少数。
    因此,杨奉先再问一句:“颜尚书,当真如此吗?”言语之间已隐含暗示。
    换在从前,颜岁愿会默认。但如今,既不甘为棋子,自然不会让人拿捏。他道:“千真万确。”
    然,他在李深和杨奉先微沉的目光之中,又道:“但,程节度使所言亦然不虚。只是臣以为,程节度使与臣未有至感激地步。既是同僚,危难之时,岂有内讧之理,理当施以援手。”
    程藏之听罢,唇角翘起。他明白,颜岁愿这是在告诉皇帝和杨奉先等人,谁都别想拿他与颜岁愿之情做文章。颜岁愿不会就范,只会奋起反击。
    李深明白颜岁愿这枚棋子不听使唤之后,怒气横生头痛欲裂。杨奉先只得代为道:“今日至此罢朝。”
    常铭愣了,心火旺盛。但转念一想,就此罢朝,皇帝这是对锁龙井拨款贪污一事闭目不问了?他得救了?
    “臣有一事奏。”颜岁愿不等杨奉先出言,“工部擅自挪用修筑锁龙井的拨款,致使锁龙井不能造福百姓,反使兖州水系紊乱为祸四方。工部尚书常铭,难辞其咎。还请皇上裁决。”
    李深忍着头痛,遥遥直视颜岁愿,道:“清明才过,颜尚书莫不是想青京再过一次清明!此事,就此作罢!不准再议!”
    颜岁愿心中冷笑,李深会翻脸在他预料之内,但李深枉顾兖州百姓之苦,实是令他不齿。
    本要再次直谏,程藏之却与他并立,道:“启禀皇上,臣在兖州锁龙井险些为暗河甬道碎石掩埋。臣,请皇上还臣一个公道。否则,臣身为河西驻军主帅,心有不平。”
    随着程藏之所言,武将之中居然有近半数人跪下请命,比文臣内斗那日还要壮观。
    李深抿口不言,眼前青黑,喉头似有血腥味。他心中一个念头无比强烈,他一定要将这四分五裂的天下以及满朝反骨不驯的逆臣交给李湮。他要让李湮做亡国的罪人!
    身为皇帝,他见朝堂纷乱,臣子不敬,想的居然不是治乱扶危,居然是借此报复李湮,一偿己快。
    常铭见状,当即向刘玄投去求助目光。奈何刘玄一副慈眉善目,实则铁石心肠。何公子只说挑起程藏之和颜岁愿内斗,日后定会得到大将军褒奖。但,局势总是瞬息万变,何公子只寥寥数语,他只恐不能作数,因而另有准备。
    至于常铭,刘玄记恨他上次当着自己的面向程藏之投诚,岂会真心帮助他。
    常铭看刘玄作壁上观的举动,当即知晓自己的处境,为今之计只能一搏。他说:“程节度使,下官可是投效节度使麾下的人,岂会害程节度使。”他庆幸当日不信刘玄,给自己留了后路。
    然而,程藏之却断了他的后路。只见程藏之拿出一方兽印,道:“臣愿上交河西驻军一半军印,以证臣之忠心。”
    李深顾不得头疼,连忙去看那军印,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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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说一下,虽然存稿完了,但是有时候回想还是会多次改动细节,所以没有一下放稿。其次就是,写完以后,自己纵览全文——属实粗糙,惨不忍睹。(承蒙读者不嫌弃!)对比同时期写的几千字短篇,措辞表现等多方面,实在不忍卒读…然后无限反省……以避免各类问题
    预备完结修文。
    其次就是,这篇文写的心路历程很波折,刚开始并不怎么在乎数据(实话就是屈指可数的数据…真的是辛苦读者,也辛苦自己以及个别友收)但是中途了解jj机制的时候,就受到大影响,所以这篇文写下来觉得还是最打击自己,因为未尽心力。
    最初写这篇文只是零星遐思,决定写完是因为有几个读者在等——之前是在另一个号写,是娱乐号,但是还有十好几个在等(刚发文那一年三次元正天崩地裂,各种狂风暴雨,每天处于抑郁症边缘丧的就想死,日常日式求死……所以没写下去,但没想到还有人等…)所以重新写起来了。这期间还在bg古言尝试,然后……我不为难自己了……
    日后有缘再见之时,希望是我写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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