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蛟儿终于有了点为人灵宠的自觉。
    乐令欣然低头看去,却发现湛墨双目紧闭,身子一动不动,原本该湛墨坐的地方,却铺着一袭十分眼熟的雪色长袍。
    他心中一动,忙抬头看去。眼前之人容貌似真似幻,身上气息内敛,四周太华宗修士也似完全没发现这里换了人。就在他抬眼望去时,那人也向他笑了一笑,笑容犹如映入水中的月光,朦胧而诱人。
    师尊……
    乐令开口欲叫,却又立刻咬住了嘴唇。罗浮是有合道道君的,师尊的分神化身会不会被发现?
    他心神大乱,又顾虑此处有元神真人,不敢开口说话,甚至不敢传声。玄阙真人却是毫不在意,轻轻在他掌心捏了一下,传声给他:“不必担心,我是来看热闹的。你只管好好坐着,陪为师一起看就好。”
    61、第 61 章 ...
    这一回大比,因为有了太华、浮黎两宗修士参与,罗浮的弟子倒不好像平常那样毫不留情地争取。无论是太华宗弱不禁风的男修还是浮黎宗娇俏可人的女修,在外形上就先声夺人,叫罗浮这一干人等生怕不小心就闹出人命,或是失去了博取佳人欢心的机缘。
    接连几场比试都是暮气沉沉,远不如平常激烈刺激。下头来观看比试的也多不是抱着向师兄学习的心态,而是为了观赏浮黎佳人的风姿。就是略有几个以胜负为重,不肯留手的,下台之后也会被师兄捉去好生教训一番,直到知道了分寸为止。
    浮黎宗女修也多是择婿来的,比试不过是走走形式,出手时瞻前顾后,唯恐损伤了形象。倒是有几个强悍的太华宗修士,在场上算是难得地掀起了些高丨潮。
    六座擂台上都由乐令布下了九遁合门阵,有五行精气勾连成丝,自擂台垂下,与周遭灵气混杂在一起,连到他丹田之内。旁人观看比试时,他只坐在观赛台上体味每座擂台上的灵气变化,与宣鉴那天所说的事对比。
    那天宣鉴所说的名字他都已记下,每一个也都认过了,这些人到得台上时,他都会不着痕迹地以纯□气探入他们体内。
    人死之后,阳气便会散尽,不管那些尸体怎么掩饰,他们身上的阳气也只能浮于外表,体内深处皆是一片纯阴。而纯□气对他们既是大补之物,也是习惯到不会因多一点少一点就生出什么感觉的东西。
    这些东西他都抓牢了,却是越发觉得李含光的不简单。那位代间仙君已是金丹修为,弄出来的傀儡身上还带着死气;姓李的到底是什么修为,竟能将这几个人弄得活灵活现、阴阳相济,甚至还一步步踏上了道途?
    正在沉思时,他的右手忽然被人捏了一捏,一道浅浅笑声顺着耳际传了过来:“你等的人来了。”
    乐令下意识地往玄阙膝上靠了靠,顺着他所指,看向远处六座擂台。
    就在正对他们的那座擂台上,一个神采奕奕的太华宗修士踏空而上,站在了擂台一角处。另一角则是一个眼生的罗浮弟子,年纪不到百岁,却也是筑基以上修为,应当是玉匮真人为了应付那两宗修士特地安排下场的。
    擂台四周清光如壁升起,乐令却还坐在玄阙老祖身旁,安安份份地看着他们两人出手。李含光的法宝十分普通,远远看去只是一只玉环,能将套住的东西吸去灵气,化作凡物。他的剑也只是五金之精炼成,甚至不如罗浮弟子手中那柄,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十分礼让。
    场中九遁合门阵也没能摸到他的底细——那丝阴气一入李含光体内,就立刻被他察觉,隔绝在了体外。
    乐令也不着急,将与其他五座擂台的联系俱都断绝,将头微倾向玄阙老祖,小心地传声过去:“能令师尊移步下顾,想来此事比我预想的还难收场。弟子如今修为尚浅,这黑蛟又指望不上了,待会儿还望师尊再看顾我一回。”
    玄阙老祖并没回应,但端然沉稳的姿态便已足够让乐令沉静下来。
    他翻覆回忆了一下当初代间仙君的死状,又小心地打量着那几名傀儡的位置,悄然将阴阳陟降盘从丹田内拿了出来。这东西还是拿在手中用着方面,比起此物露白后如何解释,还是保住自己不被那些傀儡伤到更重要。
    玄阙的手已然放开,乐令凝神将食指点上阴阳陟降盘,一道纯阳真气遥遥抛出,勾连起李含光所在的那座擂台,将九遁合门阵化为乾元真阳阵。擂台四周清光化作金芒,依旧是淡得肉眼难得看出来,却令场上的形势顿时转变。
    罗浮那名筑基修士落在场上的法宝似乎重活过来一般,重新投回他怀中。道道宝光掩护之下,一丝细微得不易察觉的金光自擂台上升起,犹如利箭般射向了李含光眉心印堂穴处。
    观赛台上蓦然响起声声低吟,乐令不动声色地将炼魔紫雷取出来护住自身,抽空看了眼玄阙老祖的反应。
    他仍旧端座蒲团上,宠溺看了乐令一眼,对他的行事却是一句也不过问。
    不知何处传来如金石敲击的清脆声响,开始时细微得无法听到,后来便越响越高、越响越急。那声音暗合道韵,听得人心旷神怡,体内的精气也随之流转。然而随着这声音不停响动,观赛台上的□声越来越响,有几个人忽然缩成一团,身上浮起一道淡淡影子,仿佛就要脱体而出。
    远处擂台之上也同时响起了一声长啸,李含光身上浮起一道似人非人的淡淡影子,在他身上似乎要挣扎出去。擂台四周的乾元真阳阵倏然浓烈了几分,金光闪烁,犹如第二枚太阳落在了天地之间。
    事事都如他意料,乐令却是高兴不起来。擂台上那样浓烈的金光之下,依然有一道遮掩不尽的淡淡影子。而随着那影子不停挣扎,他掌中的阴阳陟降盘也在微微晃动,不停吸取着他的精气。
    勾连擂台的纯阳真气猛然断烈,金光流转的乾元真阳阵被人硬生生从中撕烈,露出李含光潇洒如昔的身影。他脸上带着清爽怡人的笑容,微微张口,一道道清气便自便台下升起,投入他口中。
    太华宗许多修士像烂泥一样倒了下去,另有几人却站了起来,不停转身观望,像是在寻觅什么一样。远处真人法台之上也出了乱子,太华的道冲真人忽地起身抽剑,将一道剑气扫向前方。
    罗浮上千弟子还聚在此处观看比试,这道剑气却是直冲着这些尚未筑基的弟子而去。三道剑光同时亮起,除了浮黎宗那位女修反应慢些,秦休、云铮与玉匮三人却都及时反应过来,挡住了那道要命的剑光。
    道冲真人身如鸿雁,轻身一纵,便投向擂台当中,掌中抛出一枚小鼎,向场中众人扣去。擂台下的外门、杂役弟子乱作一团,还有些尚无飞剑之人,只能凭双脚向外逃散。
    玉匮真人是主持法会之人,见有乱子便当先拦住他,一面放出法宝阻他的路,一面劝道冲真人清醒些,不要胡乱动手。那名浮黎宗真人忙下去收拢本宗弟子,护持她们退往安全地界。云铮匆匆行至太华宗观赛台查看众人情形,秦休却已举身飞至擂台处,长剑化光,不由分说地刺向被重重阴沉雾气裹住,已不能完全算人的李含光。
    李含光给他的回应却只是一声清啸。场中又有数名罗浮弟子倒地,身上浮起道道清光,投向他身上,或缠向秦休剑上,像粘腻蛛网粘得他的剑光慢了一拍。
    只慢了这一拍,李含光的手便伸到了剑上,将那银光闪烁的宝剑化为一块顽铁。秦休脸色冷冽如霜,双目眯起,另取了一杯飞剑,又从怀中取出一点殷红火焰,弹向眼前那道人形雾团。
    这是他特地叫人从何童州买来的南方离火之精,本欲炼化之后用来浇筑元婴,却不料要用在这地方。
    秦休心中暗恨那个布下阵法,将此事挑出来的人——本来这就是太华宗的事,与他们罗浮何干?若不是有人自作聪明,这些人回到太华后再闹出事来,罗浮便可从容与各门派商议,平灭此宗同时再取了他们秘藏的丹方,岂不更好?
    他正想着这些,便听那击金敲玉的声音更清晰了几分,那个将罗浮搅进大乱之中的人竟步步走近,手中提着两串铃钹,随着走动将铜铃相击,发出声声清静玄妙的金石之声。
    秦休几乎忍不住要骂这招灾惹事的祸根,但看清来人是池煦,便又把这话咽了回去,只是脸色更冷了几分。池煦却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只专心立在飞剑上敲动铃钹。
    随着那敲击声叠起回荡,李含光身上的清影不停摇曳,点点光芒向外扯出,化作巨手直抓向他。池煦及时撤步,将自己隐在秦休身后。李含光冷厉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声声清啸在空中响起。数名太华宗修士行为越见颠狂,道冲真人更是如出柙猛虎一般,拼命攻击玉匮真人。
    可怜玉匮真人不敢下重手,自己倒伤了几处,更见落下风。好在那铃声响起时,道冲真人的行动便能迟缓些,他配着这声音出手,总算是稍稍扳回了形势。
    云铮听那声音听得心浮气躁,心中更担忧秦休,下狠手镇住了太华宗众人的骚动,回身帮他对付李含光。此时场中倒下之人越来越多,李含光身外那层清气也越来越厚,其中透出殷殷死气,无论侵染上何物,都会令其失去灵物本质。
    秦云两人手中的法宝皆困不住他,只能以本身神通相抗,一点点消磨着他身上质若阴魄的气息。
    就在此时,空中忽地闪过一道锋锐无匹、饱含一往无前气势的剑光,如日月凌空,当头劈几李含光。
    他被阴气包裹得不见五官的脸忽地露出一丝缝隙,“呵呵”冷笑一声,仍旧立在愿地不动。而正与道冲真人对战的玉匮真人身上压力却是一清,眼前敌人不战而走,化作流光飞到阴魄形体之前,硬生生以肉身受了这一剑。
    剑光落定,一个满面惊怒的紫衣少女落在了场中,而道冲真人的肉身却是从头顶被她劈成两半。喷涌的血线中飞出一个莹白如玉的婴儿,向她咧着嘴冷笑了一下,就如乳燕投林一般,投入那团阴魄之中。
    “紫云师姐……”场中三名真人俱都愣了一愣,看向失手杀死道冲的女剑修紫云真人。
    只这刹那工夫,李含光身上那团似人非人的雾气却渐渐凝实,化作一名清俊少年的模样,身体仿佛从中剖开一般裂成两半,从中倒下一具浮黄的枯骨。
    他的身体重新合拢,淡淡扫了池煦一眼,幽幽开口:“好利的眼,好刁钻的手段。本座就亲手杀了你,以奖赏你揭破本座的身份吧。”
    他说这话似乎用了很长时间,可这段时间里,众人竟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只能静静看着他耀武扬威。
    李含光向前跨了一步,身子便移到了太华宗观赛台上——他攻的竟不是池煦,而是极准确地找到了以乾元真阳阵逼出他真身的乐令,冰冷凝固的大手如刀锋般当胸插去。
    那手离着乐令胸前尚有半寸,指尖便似被什么东西烤化了一般,逸散到了空中。乐令身上雷光闪烁,手中阴阳陟降盘结出层层光网,看似闭守得毫无漏洞,却只是为了掩饰真正令李含光受伤的手段。
    那是仍旧稳稳端坐在他身边,如看戏一般看着下方真人混战的玄阙老祖的手段。
    62、第 62 章 ...
    李含光的手指推进一分,本已凝实的指尖便化开一分,在纯阳精气炼化之下,氤氲散入空中。玄阙老祖坐在乐令身旁,见他起身接战,便淡淡说道:“你的动静不必太大,该有动作的人已来了。”
    话音才落,一片清光便拔地而起,恰恰将李含光的指尖与乐令隔开。他仍是一副万事万物尽在掌握的模样,两手向前伸出,在空中抓着那片清光向两边扯开,对着乐令臂上盘绕的黑蛟念了一声“索(sah)”。
    这真言的意思正是“种子”,只可惜他那粒丹药中所含的阴魄真种还在魂灯上燃着,湛墨只舔了舔外面的药粉。
    这一声念出,湛墨连眼皮都没抬。乐令倒是十分诚恳地对他笑了笑,从袖中取出魂灯,将那一点阴魄真种送到了李含光眼前。
    魂灯上那点真种被他的力量牵引得不停跃动,偏偏下头青铜灯身稳稳拿在乐令手中,而灯芯处又似有股绝大的力量将真种完全束缚住,令其只能挣扎扑动,却脱离不开灯身。
    李含光送出那粒丹药之后,一直等着接收湛墨那天,今日一见,却是明明白白知道乐令这些日子乔张作致,是在耍弄自己。
    他心中大怒,不顾自己陷身险地,伸手便向那魂灯抓去。手指尚未探出,一道淡金光芒已自灯身缠绕上去,裹在那撕扯得有些淡薄的透明烟气之外,霎时将那道真种化作虚无。
    这举措对李含光自是毫无伤害,却狠狠踩了他的自信与骄傲。他神色阴沉,厉声喝道:“无知小子,竟敢戏耍本天君!”
    困住他的那道清光被当场撕裂。
    李含光将手一握,道道鬼神号泣声在空中响起,众多人头自虚空浮现,渐渐连成一片,化作混浊的黄色浪涛向前扑去。乐令心里不是不忐忑,可玄阙老祖仍然闲坐在他身旁,并不叫他离开避祸,他自然也不敢随意动弹。
    李含光稳稳站在浪涛尖上,看向乐令的目光已如看死人一样,指挥浊浪扑向身后围上来的四位真人。然而那浪涛扑下的瞬间,一片清光再度拔地而起,将那道似有无数冤魂拼成的浊浪压下,紧束在李含光身周一寸之内,就连只在他手边的乐令也不曾受到半分伤害。
    空中蓦然响起一道温润而沉稳的声音:“不知道友是哪一派的高人,何不通报姓名,也免叫罗浮招待不周。”
    乐令从未在罗浮听过这道声线,只觉着其声音平淡之中暗含道韵,听得人心旷神舒,恨不能上前亲近亲近。玄阙老祖却在此时忽然出手,在他额上轻拂了一下,将他按倒在自己膝头。
    乐令双目不由自主地紧闭起来,状若昏迷,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而在他眼前又似有一道画卷徐徐展开,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呈现出来。就连众人的声音也清晰无比地传入,只是再没有了方才那种勾得人心魂摇荡的韵致。
    玄阙老祖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片天地,清晰无比地流入他耳中:“罗浮的底气,就是这个华阳道君楚珩。你仔细看他的手段,远胜过听那个金丹修士讲几百年的课。哪怕眼下不能领悟,只要能记下来,待修为上去了,回忆起来还能再有所得。”
    华阳道君的动作在他眼前放大,一举一动都似特地放慢了一般,甚至举手投足间的真炁流转亦是无比清晰,供他观摩赏析。这自然不是他的眼力好到能看清合道道君的手段,而是玄阙老祖以本身之力将华阳道君的行动灌入他识海之内,并以此种手段指点他细微处的变化。
    乐令看得越是清楚,心中感动更是无以表达。他不敢浪费师父这番苦心,只管紧盯着华阳道君一举一动,从元神真人的高度观察他如何借用天地元气,推算他每一招运出时,体内真炁如何流转衔接。
    方才还在场中声势赫赫,将几位元神真人视如无物的李含光早已落于下风。
    那道魂魄结成的滔滔黄河倒像是一脉相承的法术,他也好、代间仙君也罢,这些鬼物修成之后都能使用。而其他法宝上,他却远胜于代间仙君,不只能用骨血炼成的纯阴法宝,甚至普通修士的法宝在他手中也能运转自如,只是其上挟裹着极强悍的阴气。
    这些手段在华阳道君手下却翻不起浪花来。华阳道君只用一柄普实无华的青铜剑,剑气之锋锐凛冽,却连虚空都能斩碎。李含光的阴魄长河在他一剑之下,便被卷进黑暗无光的虚空裂隙之中。而那件能污损法宝之物,对华阳道君那柄青铜剑亦是全无用处。
    华阳道君每一剑皆是举重若轻,挥剑的动作虽是大开大合,纵横的剑气却被圈在极窄的圈子里,只绕着李含光打转,绝不多波及一分。
    乐令眼看着李含光种种手段皆被限制,身体也被剑气寸寸削斩,化为飘散阴魂碎片。那些阴魄被周围几位真人和后来赶到的两位真君共同施法净化,场中被李含光驱使的行尸也重新化作枯骨,这片大比会场终于重还清净。
    场中弟子早在华阳道君赶到后,就被云铮与玉匮真人各自施法卷走。唯有乐令因玄阙老祖施法阻扰,并没被各位真人真君发现,仍旧呆在观赛台上观看这场比试。
    华阳道君本人亦是不知有人已将他的手段看了个通透。杀了李含光之后,他便满怀忧虑地教训景虚真人与一干长老首座:“这些阴魂怨气,怕是要落在罗浮地界了。众人日后行事小心些,这些魂魄与那鬼修虽已化为飞灰,那些冤戾之气引来的天地杀机,却是没那么容易化解的。”
    景虚真人低首叹道:“这回罗浮也折损了许多弟子,太华宗那里更要好生解释。咱们且先安顿了弟子,以后再叫弟子多去积修外功,尽早化解这段冤孽。”
    秦休却忽然开口:“方才池师侄以铃音牵制住那鬼修,令玉匮师兄可从容对战道冲真人,也为我等稍减压力,弟子想着,该要为他记一功。还有那擂台上的阵法,似乎也是特别布置……”
    洞渊道君已冷笑起来:“看来是有人早看出那李含光身份有异,景虚师侄可也知道此事了?怎地不早告诉我们一声,若秦休和铮儿早有防备,也不至有这么多受伤的——”
    华阳道君淡淡看了他一眼,便令他闭口不言。景虚真人欲要请罪,华阳道君亦只摇了摇头,目光落向地上尸身:“你的徒弟做得很好,若不是他揭出此事,我罗浮可能不知不觉就被人埋下了钉子。将来那鬼修在太华宗养得势力更大,能在送到本门的丹药中动什么手脚,再闹出事来,损失恐怕比今日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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