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曾见过那位有幸嫁与楚王为正妃的连二姑娘,所以便对这位同连二姑娘是堂姐妹的皇贵妃十分好奇。不过她倒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在那样一个诡异的情况下。
    沈容予是她大师兄,而姚灵儿则是沈容予大嫂的娘家侄女,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在,在宫中她最常走动的便是姚灵儿的寝宫。
    姚灵儿是个很蠢的女人,她原本可以拥有天下女子都羡慕不来的幸福——嫁给青梅竹马情深意重且刚刚高中状元郎的表哥。但她只是受了家中庶妹的几句挑拨,又“恰好”从父亲那里听到了一些讯息,便自作主张地进宫来了。
    进宫后姚灵儿才得知那位还有几分姿色的庶妹央了父亲去沈家提亲——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饶是如此,姚灵儿也十分不忿,她深深觉得自己被骗了,又因父亲竟然真的替庶妹去提亲感到震惊和愤怒。
    于是她日日啼哭,见到花也哭,见到鸟也哭,见到需要下跪行礼的高位嫔妃也哭……
    她比孟雨晴还要早入宫几年,那时后宫人还不多,她多少也分了几个晚上,待到后来新人入宫,她因为资历老,便升了几级。连语涵入宫时,她已经是后宫众女闻风色变的柔贵嫔了。
    又一次从柔贵嫔的宫里出来,孟雨晴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日子能好过一点,她真不愿意到这儿来。
    回去的时候本该穿过牡丹园,但她耳尖地听到几个宫女说到今日皇后领着一众高位妃子在牡丹园开宴。既是如此,那她便只能绕道,免得触了那些贵人霉头。
    入宫后她便不大出门,以免招惹是非,所以即便再后宫住了两年,那弯弯绕绕的路她也不是很认得。没走一会儿,她就迷路了。
    这是一个幽静的地方,高低错落的假山亭台布置得十分精致。听见周围并无人声,孟雨晴想了想,纵身跃上最高的一座假山,打算站在高处看看回去的路。
    就在假山顶上,孟雨晴看到了一副足以让她惊讶好几年的景象——承平帝和一个陌生女子竟然在野战!娘咧活春宫啊!
    当时她就震惊了,待从震惊中缓过来后,孟雨晴羞涩地捂着脸,屏住气息,细细打量起正沉浸在□中的两人来。越看,她越是羞涩——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竟然第一次就看到这么重口的画面。
    那女子半靠在石柱上,上身衣衫完好,水汪汪的桃花眼享受地眯起,嫣红的小嘴张张合合,面色绯红,便说是倾城艳色也不为过。而威严冷峻的天下之主,此时却埋首在她双腿之间,裙角盖住了承平帝的半个头,看不清他在做什么,但孟雨晴却可以想象得到。
    这一切都超出了孟雨晴的认知,等到她突然想起皇室暗卫这种存在的时候,承平帝已经结束了之前的步骤,高大的身影沉沉地压了上去,将女子挡住了大半。
    等到孟雨晴逃命似的奔回自己的居所时,她的脑中还来回放着方才的那副场景。脸色红得几乎可以冒烟,她靠在卧房的门上,不停地喘气。
    等到略微平静下来了,她这才想起,那女子身上的衣着——似乎是皇贵妃的服饰?
    再次见到这位皇贵妃已是几月之后,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
    如她这般份位低的美人也得了恩准,特许赴宴为皇后娘娘祝寿。和她住一宫的几个美人嘴上纷纷感念皇后恩德,其实谁都知道,皇后这一手,主要是为了能让更多人看皇贵妃的笑话——自皇贵妃入宫后,承平帝第一次连续三天宿在了未央宫,而不是皇贵妃的昭阳宫。
    这消息传得极快,孟雨晴自然也知道。不可否认的是,刚刚听说这个消息时,她开心了好半天。她是幸灾乐祸,谁让这位皇贵妃实在太招人妒忌了呢?
    揣着一颗期待的心去赴宴,陪坐末席,孟雨晴的视角不是很好,却也如愿地看到了期待中的好戏上演。
    后宫内,皇后之下便是皇贵妃,而皇贵妃之下则是四妃——贤淑德端。四妃中唯有端妃为空缺,那位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皇贵妃初入宫时封的便是端妃,只是她升得太快,没多久就成了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
    贤淑德三位中,德妃育有大皇子,所以腰杆挺得笔直,平时连皇后的面子都不怎么卖。连语涵入宫后,霸占了承平帝长达一年多,德妃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可惜连语涵的份位比她高,家世比她好,又圣眷正浓,她也不敢怎么挑衅,这次可算是让她找着机会了。
    等皇贵妃一来,还没落座呢,德妃就讽意十足地开口了:“还是皇后娘娘的面子大,若是平时,咱们哪能有这个荣幸见到皇贵妃娘娘呀!”
    孟雨晴双眼发亮,盯着皇贵妃,等着她发作,最好能跟德妃掐起来,那就有趣了。
    谁知连语涵只是瞥了德妃一眼,便转过头去向皇后念了两句祝词,送上自己的礼物后便自顾自地在皇后下首坐了下来,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德妃的意思。
    德妃双颊气得通红,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她咬着牙冷笑道:“皇贵妃娘娘是尊贵些,可毕竟入宫的时候短,这在座中有多少是当初在潜邸时就跟着陛下的老人,又有多少是为陛下生育皇嗣了的!贵妃娘娘未免太目中无人!”
    德妃这一开炮,席间妃嫔顿时议论纷纷起来,不满的眼神都射向兀自端坐着的连语涵,连皇后都掩了掩口,遮住唇边那抹冷笑。
    这席间,除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大约全都视这位皇贵妃娘娘为死敌。
    连语涵傲慢地昂起下巴,扫了气愤难平的德妃一眼,优雅起身,掉头对上座的皇后道:“皇后娘娘,你的寿辰我来了,贺礼也送上了,可别再到处哭诉我不给你面子了。”皇后的脸立时又红又白,却听她继续道:“这里聒噪的很,我不耐烦呆,先走了。”
    语罢扬长而去。
    所有的女人都傻眼了。
    不过扬长而去这一潇洒的行为没能成功,因为她在凤仪宫大门口被承平帝给堵住了。
    帝王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连语涵进退不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刘延得了这一眼,差点憋不住扑上去跪求和好。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威严的声音沉沉地在大殿中回响:“这是怎么回事?”
    一众妃嫔又惊又喜,德妃心头闷着一口气,见到能做主的人终于来了,眼泪唰唰就往下掉,哭也能哭得风情万种,委委屈屈地将方才的事诉说给皇上听。
    刘延听罢,眼神直直看向连语涵,眉头皱得死紧。正当后宫诸位欣喜地以为皇上要当着众人面落她脸时,刘延小心翼翼地握了皇贵妃的手,语气又是埋怨又是心疼:“既然不愿来,就随便吩咐个人送了贺礼来便是了,你做什么又要亲自来?日头虽落下去了,可地上余气依旧,若是中了暑可不是好玩的!”
    连语涵冷哼一声,直接甩开他的手:“让开!”
    刘延脸色变了变,众人还当他要发怒,却没想他听话的让了一步,连语涵飞快走了出去,他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远远还能听见他柔声认错的声音。
    皇后面色惨白。
    德妃面死如灰。
    后宫众女愕然之后便是心酸,羡慕嫉妒恨已不必再说。
    孟雨晴噙着一抹诡异的笑,眸中墨色沉沉。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心情很不好,刷了一天的微博,一直在看最新消息,本来最近都在打lol,昨天也没心情再打了。为雅安祈福,希望灾区早日重建。皇桑和连三的上一世接下来还会写到,不过可能是透过别人的视角了。话说孟雨晴后来不脑残了啊,她会捅连三一刀是有别的原因的,不单单是因为妒忌,这个容后再提。
    ☆、第十九章
    “她……这样说?”
    “是。”
    承平帝摩挲着下巴,眉眼含笑——他的小姑娘喏,才多大呀,就聪明得这样了,让他想不骄傲都不行。见底下的灰衣暗卫还在等待他的吩咐,刘延沉吟一会儿:“就让她出出气吧,别的容后再说。”
    负责上报的暗卫连忙应下,却在心里默默为被捉起来的李邕祈祷,希望他还能有命回来。
    “既不习武了,那她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消遣?”
    暗卫顿了顿,还是如实汇报:“县主最近闲来无事便拉着国公爷上街,摆了摊子算命测字。”
    “噗……”刘延笑出了声,好半响才缓下来,挥挥手让暗卫下去。
    暗卫无声无息退下,太监总管张福轻手轻脚地踏进来,禀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刚刚还十分愉悦的心情瞬间降了下来,刘延面上的笑意一扫而空,冷淡地吩咐:“宣。”
    皇后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着承平帝了,原本皇上初一十五都会去她寝宫坐坐,虽不过夜,但偶尔也会和她一起吃顿饭,问一问二皇子的功课。可自上次她教二皇子在承平帝面前背了一首诗后,皇上当时就冷了脸,差点吓哭了年幼的二皇子,之后早早地就回了未央宫,这里一个多月了再没去过。
    皇后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何一首称赞江南风光的诗也能勾起帝王的怒火。但就算再想不明白哪儿出了差错,她也得主动上前认错。估摸着这一个多月皇上的火该消得差不多了,她这才亲手端了盅雪蛤汤,送上宣室殿。
    见皇上虽面色淡淡,却没有不悦的神情,皇后心下一喜,揣度着男人的心思,皇后小心翼翼地提了提选秀的事。果然,皇上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却不是她想象中的赞许。
    刘延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皇后当真是贤惠大度。”
    皇后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连忙谦辞:“臣妾惶恐。”
    年轻的帝王端坐在龙椅上,一身威势压得皇后喘不过气来,他面色冷淡,声音低沉缓慢:“先帝仙逝不过一年,朕守孝之言皇后便忘到脑后了么?抑或是,皇后并不将朕的命令听入耳中,只当做耳旁风刮过便是?”
    皇后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跪下,满面惊惶:“臣妾失言,万望陛下恕罪!”
    颤巍巍地伏在地上许久,终于听得承平帝一声叹息:“罢了,你起来吧。”又缓缓加了一句:“选秀之事今后不必再提。”
    皇后连忙应下:“是。”
    刘延又向皇后问起二皇子的课业,有了先前的惊吓,皇后不敢再像从前一般满口道好,只是隐晦地表达了一番二皇子对他父皇的思念与孺慕之意。
    刘延自然知道她的心思,闻言只是淡淡道:“虽只有老二是你亲生,但你身为皇后,朕其余二子也唤你一声嫡母,望你能担起中宫之责,多少照看他们一些。尤其是老三,他生母卑微,难堪抚养之责,养在淑妃膝下乃不得已之举。毕竟不是亲生的,淑妃难免有照管不到之处,还需皇后多多留意。”
    这番话就很有些亲密的意思了,皇后心下欢喜,暗道毕竟她才是皇上的结发之妻,若非十分信任,皇上也不会将子嗣之事托付于她,当下便郑重应下。
    刘延见她应得爽快,神色便柔和了些,似有些感叹地说道:“后宫妃嫔数十,朕膝下却只得这三子。前些日子同清江王闲谈时听他提起家中幼女,天真童稚,乐趣实多。可惜朕却始终不曾得个小公主……唉……”长长一声叹息,道不尽的遗憾之意。
    皇后笑道:“是呢,前几日大长公主领着孙女同安县主进宫来,才七八岁的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又聪明伶俐,比湛儿不知可人疼多少。总还是女儿贴心,可惜臣妾没福……”想到皇上已经近一年多不曾召她侍寝,言及此处,皇后未免哽了一下。
    刘延好像没听出她的话外音,摇头道:“皇室历来便少女孩儿,朕这一辈都是兄弟,便是堂姐妹也极少,再上一辈便也只有阳夏姑姑一位。如今到了朕这里,想来也是女儿难得啊……”
    刘延难得同皇后如此和颜悦色地说话,见他为不能得个小公主如此遗憾,皇后免不了要绞尽脑汁想些办法:“陛下,臣妾曾听人说起,民间没有男孩儿的人家一般都会抱养几个到主母跟前,或是常常见小男孩儿,如此便容易带了子息来。依臣妾拙见,想来女儿也是一样的办法。不如让臣妾从宗室中挑选几个可爱的女孩儿,就养在宫中,长此以往,指不定就有哪位妹妹有幸为陛下诞下小公主呢!”
    刘延先是赞许地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宗室间有女儿的人家也不多,谁家不是心肝宝贝地养着,哪能舍得叫你抱了进宫来。且我冷眼瞧着,宗室之女多骄纵,这样儿的标本看着生下来的,便是得了小公主朕也不爱。”
    皇后掩嘴一笑,皇上还当养女儿跟养宠物似的呢,非要乖巧可人才叫好,面上却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妾考虑得欠妥。”心念一转,想到自己娘家那几位小侄女儿,便又笑吟吟地进言:“说起乖巧可人的小姑娘,臣妾倒是在见命妇时见过好些。只是那生得好且聪慧伶俐的,便只有那么几家有了。若是让这些人家的小姑娘进宫来住些时候,将来她们说亲时也能添几分光彩,想必是无人不愿的。”
    承平帝思索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此事可行,想了想却又道:“此时倒是不急,且待今年冬天过去了再提罢。来年开春湛儿就五岁了,也该上学了,我欲请纪子期教导他和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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