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孝太后歇斯底里无声地尖叫,浑身颤抖。
    空气中全是让人知悉的浓郁血腥味,夕阳彻底的落下,幽黄的灯火被冰冷的海风吹拂着,疯狂地跳跃着,晃荡开满室内诡异的光影。
    映照着谁最后的绝望与疯狂。
    缝魔时刻。
    有来自地狱的妖魔在黄昏之中的苏醒,需要鲜血与人骨的祭奠,才能平息他的嗜血的欲望。
    他用足尖挑起明孝太后的脸,手上动作极为优雅地戴上了一双颜色极为诡谲的金丝手套,森冷冰凉的光芒晃眼看去,竟让觉得那手套是活物。
    “让本座想想,该从哪里下手,不让太后娘娘失血过多,本座还想让娘娘看着本座用你身体制出来的琵琶,你满意否呢,若是不满意,本座还很慢慢地调试。”
    明孝太后眼底的愤怒在对方的手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转化成无边无际的恐惧,过度的恐惧让她全然失去了平日那种高贵的风范,歇斯底里把头狠狠地往地上磕。
    不……不要……不……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那优雅而残忍的妖魔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女子在自己大力的磕头,他忍不住轻轻地笑了,悦耳却阴凉诡谲的笑声越来越大,浑身轻颤抖,似冥河边猩红彼岸花被死魂与哭号的鬼风吹得竞相轻抖着绽放。
    笑得明孝太后浑身颤抖,恐惧地看着他,却不敢再动分毫,直到他戴着手套的手温柔地抚摩过她的脸颊,柔声:“别怕,娘娘,你看,你的好姐妹,金玉公主也在剥皮的地狱里等你呢,身为公主伴读的你,怎么能不陪她呢,呵呵。”
    伴随着他的动作,她只感觉脸上一凉,她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动作,就看到自己的脸,或者说半张脸皮已经躺在他的手上,热气腾腾而新鲜的人皮,剥得人手艺极好,所以上面几乎没有挂着什么肉丝,而是相当平滑,上面的经脉还在鲜活的微微跳动,甚至因为天气有些寒冷还冒着淡淡的烟雾。
    后知后觉的明孝太后喉咙间方才发出近乎不似人的凄厉惨叫。
    啊——啊——啊啊啊——!
    当然,无人听到。
    而在她张嘴的霎那,那妖魔顺手将什么东西扔进了她嘴里。
    他微笑着道:“这是吊命的好物事,足够太后娘娘撑到本座的作品完成了。”
    明孝太后眼底闪过绝望的光,四肢乱划,转头歇斯底里地就往墙壁上狠狠地撞了过去!
    但是下一刻,她的一头长发便被人毫不留情地拽住了。
    痛的她忍不住又无声地惨叫。
    妖魔似笑非笑地看着瞬间出现在自己身边拽住对方头发的魅影:“把太后娘娘在桌上放平吧,本座要开始制琴了。”
    那鬼魅般的身形无声地点头,随后一把粗鲁地将明孝太后拖按在了一处条案上,点了几处大穴。
    他走到明孝太后身边,慢条斯理地摆开一套精致的工具,各种薄厚不同的小刀、剪刀、钩子,还有许多不同叫不出名字的古怪工具。
    妖魔摆摆手,那魅影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将空间留给自己的主子。
    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指尖,拿起一把精致的小刀优雅地在她惊恐到茫然的目光中划破她身上的衣衫。
    女子的身体保养得极好,皮肤细腻,精致的刀锋轻轻地掠过,雪白的皮肤翻开,便有极为鲜艳的血色涌出。
    他满意地笑了。
    这会是一把极美的琴呢。
    猩浓的气息蔓延开来……
    长长地幔帐轻轻地飘荡,。
    幔帐迷离之间,有优伶优雅哼着极为优美的小调伴随着女子隐含着巨大痛楚与恐惧的闷哼轻轻飘荡开来。
    “咿呀……你看这青川金明月色美,你看这彼岸漫漫花开遍,奴却只愿怀抱琵琶,为君弹一曲潇潇忘川曲……咿呀……。”
    尖细的调子,如泣如诉,又似含欢念笑。
    诡异非常。
    华美宫室,不似人间。
    雪白幔帐悄无声息地染了点点血色腥红,伴随着幽绿色的烛光与海风吹拂,跳跃着,呼啸着,舞动着,像是黑暗中蔓延出来张牙舞爪的恶鬼。
    共赴这一场华贵而血腥的盛宴。
    ……
    未几,月色渐上中天
    站在门外的琢玉女官,揉了揉自己略微有些发僵的腿,看了看月色。
    估算了时辰之后,她转身,轻轻地推开了那一扇宫门。
    只是她刚踏进门内,就忍不住脸色瞬间变得异常的苍白。
    她不是没有见过血腥场面的人,只是这一次……她还是忍不住胃部的翻腾。
    琢玉静静地闭了一会眼,确定门内早已经没有了人之后,便目不斜视地绕过地上的血色,走到了一处烛台边,伸手轻轻一碰。
    烛台掉落在地上,碰着了一处精美的幔帐,随后瞬间燃烧了起来。
    琢玉看着那一小簇的火苗,沉吟了片刻,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一只瓶子,将里面的油状物倒在了那火苗之上。
    那些火苗在触碰到那种蓝色的油状物之后,瞬间爆燃起一大片火苗。
    琢玉疾退了几步,避开那些火热的烈焰,随后转身向门外走去,然后仔细地将寝殿的大门阖上,扣死。
    她看着那大门门缝下跳跃,燃烧的光影,沉默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刚刚走出外殿,便听到一道清亮而低幽的声音响起。
    “不要从前面走,明孝太后的人都在前面,正在商议是否要进来,你们会撞上。”
    琢玉听到那声音,身形一僵,随后又淡漠地道:“多谢。”
    她转身正打算从另外一个方向绕开前门,却听见那人又在身后道:“等一等,我闻到了烟味,你放了火么,一会子人就过来了,只怕那火才刚烧起来。”
    琢玉顿住了脚步,淡淡地道:“加了蓝油的火,会比平日燃起速度至少快三倍以上,等他们赶到,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
    随后,便不再迟疑地转身离开。
    一身黑衣的魅六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清秀的眉宇间都是若有所失,随后那种失望便成了一种复杂的神色。
    他迅速地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琢玉不是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静静地走在黑暗宫巷中,垂下眸子,暗自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而不远处传来人惶恐的尖叫声。
    “不好了,海清宫走水了!”
    “太后娘娘!”
    “救人哪!”
    ——老子是分界线的分界线——
    海珍宫的大火,一直燃烧到第二日清晨才完全被扑灭。
    熊熊燃烧的火焰,像狂放而恣意的恶魔,长牙舞爪,狂肆异常。
    带着奇异的隐约的不祥的蓝色光芒,寻常的水都难以扑灭,直到清晨,烧光了宫里能烧的一切方才熄灭。
    诺大的华美宫室,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而海珍宫里的人死伤并不算严重,但是却又异常严重。
    因为大部分人都只是被火焰烧灼受伤,或者被烟雾呛晕迷,只有两名工人被呛晕后没有再醒来,但与此同时,宫里最尊贵的女主人,也是这个帝国最高贵的女人——明孝太后,却葬身了火海。
    这个以再嫁之身入主东宫,令自己的儿子打败所有正统嫡出继承人,成为皇者的一代强权传奇女子,就此在火焰里会飞湮灭。
    只找到了一片被烧得枯焦的支离破碎的骸骨。
    没有人知道她死前遭受过多大的痛苦。
    但是,宫中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失去了它运转的方向。
    宫中很快地挂起了一片片灵幡,宫人们从府库里搬出积压了无数灰尘的孝衣穿上,面色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匆匆忙忙地穿梭在空寂的宫道之上。
    只怕在这时候,犯了什么错。
    而成为那位归西贵人的陪葬。
    而没有人预料到,这一场大火不过是一切的开始。
    ……
    “是你放的火么?”
    白塔之内,男子幽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一身素白,头挽起简单垂髻的端丽女子,面不改色地伏了伏身子道:“是,微臣进了太后娘娘的寝殿,发现太后娘娘心绞痛而亡,微臣大为惊惶,想要奔出寻找太医和禀报陛下,却不想碰倒了烛台,引燃了大火,微臣自知死罪,求陛下责罚。”
    百里赫云看着面前的女子许久,眸光幽幽,不知在思索什么,随后淡淡地道:“此事并不怪你,只是母后福薄了些,素日里都为我们这些子孙忧心操劳,才引致这般祸事,只是大火毁损了太后娘娘的玉体尸身,你总要受罚的,便罚俸三年罢。”
    这几乎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处罚了。
    琢玉心中明白,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几个头,随后慢慢地退了出去。
    “陛下……。”长日有点不解地看向百里赫云,他记得陛下说了要好好地收敛太后娘娘的尸骨,他们终归是母子。
    陛下生前不能尽孝,总想着要给太后娘娘去了之后的哀荣,但如今太后娘娘的尸骨都收不回来,全都是因为琢玉的擅做主张,竟然一把火烧了海珍宫。
    百里赫云摆摆手,俊秀无比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疲惫:“琢玉也不过是为了朕考量,母后素来康健,并无任何病症,若是这般陡然以病而去,会引人非议,朕不是不知道的,只是一直未曾能下这个了断的决心。”
    这时候他身边一直伺候着汤药的章嬷嬷却忽然打破了沉默,冷冷地冒出来一句话:“若奴婢是琢玉女官,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百里赫云看着她,微微一怔,随后微微勾了下唇角,带起一丝涩然的笑意,。
    章嬷嬷一直都是他的乳母,将他视如己出,所以对明孝太后的所为,她一向是心中极为不满,只是从来不能说什么。
    室内正是一片沉寂的气氛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十八皇子,陛下正在养病不见客。”
    “让开,我不是客,我是他的皇弟!”
    “皇子……。”
    百里赫云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随后又恢复了寻常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淡然道:“让他进来罢了。”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发了口谕,便无人再去阻挡百里素儿的脚步。
    他冲进来的时候,毫不客气一把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长年粗鲁推开,径自冲到百里赫云面前,死死地盯这他:“皇帝陛下,咱们的母后昨天去了,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说法么,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百里赫云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并没有说话,只是那种淡冷的目光直看得百里素儿浑身发麻,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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