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倾城顺势站直身体,客气道:“倾城已被王爷休离,不敢高攀,如今只是这小楼里老板罢了,”随后又弯身抬手,“王爷,此处人多,随我移步客厅说话吧,还请王爷不要嫌我这地方简陋。”
    吴王爷点点头,随着俞倾城的指引一路上楼去,待到客厅,回身便坐上主位。
    俞倾城并没有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上,而是坐于她下手,吴王爷环顾四周打量半天,有些怀念地说:“你的品位还是这么高雅,你后来居住的屋院我还给你留着,没事儿就去看看。”
    俞倾城却继续客气道:“王爷谬赞了,倾城已不是王府侧夫,品位也与以前不同,以往处处讲究,如今倒觉平淡才是真。”
    这话就是在撇清关系,吴王爷叹息一声:“你还是怪我,也罢,是我负了你。”
    “王爷与我有赎身大恩,倾城又怎会怪罪您?若不是王爷愿意娶我,倾城现在怕是还在青楼里做卖笑妓子,然后年老色衰,孤独死去。”
    “唉,你又何苦这样轻贱自己?”吴王爷摇摇头,又问道:“不过,听你这口气,现在是有了新妻主?”
    “王爷既打探到消息,又何必再问。”
    吴王爷听罢眯起眼睛,复又缓缓睁开,感慨道:“你还是如此精明,什么都瞒不过你,一个男子……”随后话锋一转,“我虽知道你要成亲,但是对你那妻主不太了解,她是做什么的?几岁了?娶你做几房?”
    吴王爷手里把玩着扳指,她的探子一直在寻找俞倾城的踪迹,但这男人本事过人,她搜寻了这么多年,前一阵才知道他在珀州,又传他即将结婚的消息,便马上动身来寻,对那新娘倒是没多注意,反正不过就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女人,家中侍夫无数,看上俞倾城财色什么的,不过这样她也好把下面的话接下去,却没想俞倾城这么答:“妻主是个医生,年方二一,娶倾城为正夫。”
    吴王爷听后手里转动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直起身认真问道:“可身有疾患?”
    俞倾城的语调平静如水,可吴王爷就莫名听出了些嘲讽的意味,他说:“并无,且家世清白,无不良嗜好。”
    于是吴王爷又开始转动手中的扳指,却不再说话了,良久才苦笑道:“你果真好福气,如此还有清白女子愿意娶你为正夫,也不知她图你什么,可莫要被骗了。”
    俞倾城缓缓一笑,“妻主为人纯良,还请王爷勿要往坏处揣摩她,要不,倾城可会心生不满。”
    吴王爷呼吸一窒,这男人有多大本事她还是知道的,毕竟她也曾得益于他,不过以前他从不曾如此咄咄逼人,哪怕那般之后也没有生过报复举动,看来这位新妻主果真在他心理占据非常地位。
    她低头思索半晌,半开玩笑道:“我能见见她么?”
    俞倾城手指动了动,微笑道:“王爷身份尊贵,想要见人何须询问倾城,不过妻主现下并不在楼里,她与我说过今日要上街采买婚宴物品,倾城也不知她此时在何处,还请王爷担待。”
    吴王爷笑意更深:“放心,我不会欺负她的。”
    说到这儿时屋外有人敲门,清风知道是谁在这里,所以不会放人上来的,除非……俞倾城心中一动。
    门外的敲门声规律却坚持,俞倾城微蹙起眉,吴王爷倚在乌木椅上斜睨他一眼,笑着道:“怎么,不让她进来么?”
    于是俞倾城起身去开门,柳思就站在外面,他低头看着柳思,眼神责备。
    柳思却没管他,兀自说道:“倾城,清风说你有贵客,不过我这边婚宴的宾客名单实在紧急,就上来打扰一下,”然后又看向屋里的女人,礼貌行礼道:“草民柳思见过王爷。”
    吴王爷玩味一般挑起嘴角,手下又开始转动扳指,“既然倾城的新妻主都来了,就进来坐吧,也都不是外人。”
    柳思轻挑下眉,却什么也没说,正步走进来坐到俞倾城旁边,她虽什么都没说,但那一挑眉的动作却和俞倾城如出一辙,吴王爷微眯起眼睛。
    屋内一时无话,最后还是吴王爷忍不住开口:“柳大夫可知倾城曾是本王侧夫?听说你是个大夫,这要是在当年,真是连倾城的面都见不着啊。”
    “那确实,当年柳思也才几岁,哪里能到京城去。”
    俞倾城听后微弯起嘴角,看着柳思的眼神渐染柔和,而吴王爷却有些语塞,微抬起头,将手搭在扶手上,又随意道:“本王说吧,你也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性子本王瞅着也不错,还能没个三五少年郎倾爱?何必在被休过的男人身上吊死。”
    “王爷也说是被休过的,既已和前妻毫无瓜葛,我又为何不能追求?”
    吴王爷听后终于正色打量柳思,眼神突地一利,沉声道:“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你可听过祸从口出?”
    那眼神带着身为上位者的威压,正常人看过都会后背泛凉,但柳思可是见识过俞倾城目光的女人,吴王爷说到底能有这种眼神,是基于自己的地位,而俞倾城的威严是真出于自身气度,两者不可同语,于是柳思挑挑眉,轻描淡写地直视过去。
    她身旁坐着的俞倾城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但望向柳思的眼神充满欣慰宠溺,于是吴王爷终于明白,柳思现在这种淡定和俞倾城活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身旁的人不管在与不在,她坐在那里叫柳思,而脚下的影子却叫俞倾城。
    就是当年,她也是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都是真相帝,分分钟猜对,不过吴王爷也不是特别渣啦
    还有,大下章会有一个俞老板过去的番外,有虐预警……
    不过马上就新婚了,还能不甜回来么(づ ̄3 ̄)づ╭?~还有那啥啥的哈~
    ps,谨以此章,送给没事老会化身猥琐物品的太子君→_→
    ☆、求婚
    第四十七章
    柳思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俞倾城的味道,而俞倾城举手投足间也尽是对柳思的宠溺和爱护,举案齐眉,伉俪情深,也不过如此。
    吴王爷深深呼了口气,然后轻笑起来,这和她一直玩味的笑不同,她表情中带着浓浓的释然,也还有一丝落寞。
    笑过之后,她抬眼看向俞倾城:“倾城,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想同你妻主谈谈,放心吧,我真不会做什么的。”
    俞倾城认真打量她半天,才点点头,起身走出门外。
    屋中只剩下柳思和吴王爷两个人,柳思倒没怕她怎么样,而且此时的吴王爷与刚才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若是一开始是盛气凌人,那现在就是满身萧索疲惫。
    吴王爷轻叹口气,然后端起茶杯,慢慢用杯盖划去上浮的茶叶,啄饮两口润喉,便将茶杯放下,动作中带着贵族特有的优雅,随后看着地面咂了下嘴,又抬眼望向柳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来就是为了找茬的?”
    说实话,就她刚才那表现,柳思说不是找茬都没人信。
    吴王爷又叹了口气:“我是真的爱过倾城,哪能那么做,若我真是那种人,倾城又怎么可能选择嫁给我。”
    她说的也对,俞倾城看人的眼光一向精准,若是这人骨子里就是她表现出来的那副样子,他当初也不会选她,于是柳思有些不解:“那王爷又为何故意如此?”
    吴王爷望着房门的方向,轻声解释:“我听说倾城定下婚事,以为他是顶不住压力随便找人栖身,便想过来看看,确认一下,若真如此,我就算再被皇上压制,但为他找处靠山安度余生的能力还有的,没想到啊,”她说道此处感慨地摇摇头,才接着道:“我还是小瞧了他,这男人一直都这么坚韧,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地步,是我多虑了……”
    原来她赶来珀州竟是这个原因,柳思有些惊讶,微微睁大了眼,吴王爷看见便笑了笑:“很难相信是不是?他确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但我却亲手把他推开了,呵呵,追悔莫及又有什么用……”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满身懊悔。
    柳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没多久,吴王爷自己抹了把脸抬起头,颇赞赏地说道:“你对倾城倒是真有心,他有你陪着,我也能安了不少心,喂,你往后可别移情别恋,我的探子可就在珀州,要是日后传回了你像我一样对他不好的消息,你记着,我总有办法让你翻不了身!”
    “那恐怕我活着你就收不到这样的消息了。”柳思很是不屑。
    吴王爷听罢爽朗地笑起来,起身揉揉柳思的头,打趣道:“有趣儿的孩子。”
    柳思喜欢被俞倾城摸头,可不代表她谁摸都喜欢,烦躁地偏头躲过去,吴王爷也不恼,抽手坐回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端杯喝茶。
    这人倒是一点王爷架势也无了,柳思斜眼看看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对倾城不好么?”
    吴王爷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放下茶杯,才缓缓说道:“不好,我差点害他丢了命。”
    清风也这么说,不过看这王爷也不像特别坏的样子,于是柳思皱起眉又问:“为什么?又是怎么害的?”
    吴王爷侧身倚在椅子上,看看窗外,低喃一般道:“我怀疑过他,也害怕忤逆皇权,所以有人要害他时我没拦着,说到底,是我自私,比起他,我更爱自己……”她语调落寞,可说到这儿突然抬头盯住柳思,“倾城可与你说过他为何差点丢了性命?”
    柳思摇摇头。
    吴王爷皱起眉思考一会儿,然后说道:“那我便不告诉你了,等他自己与你说,不过我劝你一句,你若想有子嗣,还是再娶一房的好,不是我挑拨离间,我这真是好心劝告。”
    于是柳思不得不又重新表了一次态:“在我这儿,有没有孩子无所谓,倾城最重要。”
    吴王爷呼吸一窒,瞬间瞪大了眼睛,“呵呵,”她低声苦笑起来,“你才是真爱他,好,好,好。”
    她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深吸口气,站起身,又俯身整理了一下裙摆,朗声道:“既然放心了,我便走了。”然后走到柳思面前,将红玉扳指摘下来,那扳指色泽温润,朱红沉敛,看着就是上品。她将扳指递到柳思面前,“给,这算是我的贺礼。”
    柳思疑惑地看她,并不接,吴王爷便抓住她的手,将扳指放在她手心里,再将她的五指握住合拢,“拿着,你们的喜酒我是喝不上了,但这点心意还请收下。”
    柳思怔愣地握住扳指,轻声问道:“王爷不来喝喜酒么?”
    吴王爷边往门口走便随意摆摆手,并不回头,叹息般答道:“去不了啦。”
    她走到门口,手扶上门把,突然停下脚步,低声说了句:“你放心吧,倾城没爱过我。”然后也不管柳思听没听见,径自走出客厅。
    俞倾城就在回廊转角处等着,她走过去,低笑一声:“你那小妻主还好好活蹦乱跳的,满意了?”
    俞倾城抱臂笑笑:“倾城相信王爷不是那种人。”
    吴王爷听罢也轻笑出声,可笑着笑着,表情变得十分寂寥,“我当初怀疑你,又纵容皇子伤了你,现下遭报应了,府里没有你坐镇,皇子掌握了大权,皇上已经彻底分割了我的势力,连我的孩子也跟了皇姓,我吴家的族人自我以后,便彻底断了,以后再也没有异姓王了……”
    俞倾城什么也没说,于是隔了一会儿,吴王爷又自嘲地笑起来:“往常都是你替我出谋划策,顶住皇上施加的压力,现在你却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了……”她吸了吸鼻子,然后眨眨眼,“也是我自己作的,你也别怪我刚才那样,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过得不好,太丢脸了……”
    “我知道。”
    于是吴王爷真的微笑起来,她转过身,抹了把眼睛,鼻音浓重地说:“我回去了,这还是偷跑出来的,晚回去了,皇子又不知道要怎么吵。”
    俞倾城提步上前,正色道:“我送王爷上轿。”
    吴王爷什么也没说,这或许就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感受俞倾城的温柔了,她实在舍不得拒绝。
    俞倾城看着吴王爷上轿,仆从又替她拉下矫帘,待轿夫们抬起轿子,他便沉声道了一句:“王爷,保重。”
    吴王爷坐在轿中,低垂的黑发间有晶莹的水珠划过,轿子走出很远,她才低声回了句:“你也保重。”
    俞倾城转身回到楼里,柳思站正站在楼梯口远远地看着他,他便温柔地微笑起来,快步走回她身边,摩挲几下柳思的头顶,表扬道:“刚才表现不错,成长了许多。”
    “切……我又不是小孩子,”柳思撇撇嘴,然后把手里的扳指送到他面前,“给,这是王爷送的贺礼。”
    俞倾城看了一眼那只红玉扳指,眼里划过一丝怀念,但很快就消逝而去,再无踪迹,他挑挑眉:“这是人家送来的贺礼,你收好就是,给我做什么?”
    柳思白了他一眼:“给你睹物思人么。”
    “胡说八道,”俞倾城低声责备着,想了想还是解释道:“王爷与我有赎身之恩,我嫁与她,为她出谋抵抗皇权压迫,虽有床笫之欢,但皆是出于夫妻义务,我对她并无多余感情,你不要瞎想。”
    柳思于是开心的眯眼笑起来,踮脚去吻他的唇,俞倾城也顺势接住她,将这个轻吻加深。
    两人缠绵许久,柳思突然想起了什么,脚跟落回地面,在俞倾城诧异地目光下在怀里掏来掏去,最后摸出一只不算精美的香囊来。
    柳思拿着香囊,酝酿了半天,才低头脸颊微红地开口:“倾城,新房就快装修好了,医馆到时也会重开,公子们再来做学徒,家里就会多出许多人,……我不会管家,就会看病,想找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替我管理家中事物……
    我没有很多钱,但是能保证医馆赚来的收入全都上缴,而且待遇绝对比别家都好,每天早上帮你梳头,晚上替你铺床,洗澡给你擦后背什么的……随时需要随时到,这样……你愿意做我的夫郎么?”
    俞倾城听后没有说话,而是将她轻柔地搂进怀里,柳思攥着香囊伏在他肩上,好半天才听到他声音微哑地回答:“好。”
    他好久都没有将柳思放开,柳思也乖乖没有动,直到他环着自己的手有些松动,柳思才挣扎出来,把手里的香囊递给他:“这是上次说好的香囊,我敢打保票,只要是迷药它就能解,你除了洗澡最好都别摘下来……”,说罢又自己小声低喃道:“下次试试能不能做个防水的……”
    俞倾城将那香囊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下,针脚粗糙,造型简陋,除了里面的东西药效奇佳,其余的还真不能细看,不禁失笑道:“这算是定情信物?”
    柳思被他笑得有点恼羞成怒,气愤地说:“是没你老相好给的贵重!”
    俞倾城于是无辜地眨眨眼,对她这种说变脸就变脸的行为很是不解,不过还是将香囊挂在腰间,和羊脂玉佩放在一起,口中认真道:“不过我着实喜欢得紧。”
    柳思这才神色稍霁,推推他,“快上楼!宾客名单还没定好哪,你朋友那么多……”
    于是俞倾城无奈地笑着陪她上去整理名单,脾气甚好。
    而那个香囊,他此生再也没有离身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王爷不是真的很渣吧,写她的时候,我自己控制不住,好几次都想哭,
    然后我爸一直在旁边对着电脑唱歌→_→
    我发现每次我自己写得情不自禁出去擤好几次鼻涕的时候,回来重新读一遍
    都发现毫无泪点qaq,这是文笔硬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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