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却见那王氏更露喜色,连道了三声好,似想起什么,又急急问道:“肚皮是圆的还是尖的?”
    湘琴心中一凛,知道王氏话里的意思,可她不愿明说,只笑说道:“太太也太心急了点,这姨奶奶穿了宽松的裙,奴婢哪有那个眼力劲儿,能透了缎子看过去的?”
    王氏被她说得一愣,片刻回味过来,指了她骂道:“你这丫头今日说话可是带了呛,值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说着,又拉了她的手拍拍道:“你放心,许你的必会允你,眼下这正是个好时候。”
    湘琴听言,眼珠子一亮,一下就明了她的意思。颓丧半日的心,总算活了起来,眼下姨奶奶怀了身孕,不便伺候大爷,可不就是她的好时机么?
    这边,宝香苑。
    湘琴一走,两人就黏在了一起。
    “哎呀!”
    娇杏将他往外推了推,“别挤坏了孩子。”
    瞿元霍顺着她的手,抚上了大肚皮,语气里满含期盼,“已经四个多月了,改日请了大夫来把把脉象,看下到底是个小子还是姑娘?”
    娇杏听了却是心有不喜,她撅了嘴,“不要,难道是个姑娘爷就不疼了?”她低了头,咬着唇,“妾也希望是个小少爷,但难保不如人愿,知道爷是心急,但若是摸脉知道了男女,到时心里不顺怎么办?”
    瞿元霍也是兴起而说,现下见她这般说辞,却也有理,便就搂了她在怀里,安抚道:“也只随口一说,切莫放在心上,于胎儿不利。”
    “你!”娇杏这段时间有些烦躁,但凡做个什么都是“于胎儿不利”,知自己如今在他心中地位不比从前,只能小小的发发牢骚,“自怀了孕,爷这心里满心满眼都是孩子了,真是半点也没了妾的位置。”
    瞿元霍老气横秋一叹,并不愿承认,“早先听闻女子怀了身孕要比平时难伺候一百倍,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娇杏嘴一抿,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如今面上也长了不少肉,看起来肉嘟嘟的,十分讨喜可爱,瞿元霍不觉伸出手捏了一捏。
    “呀!”娇杏一把拍掉,有些犯愁的样子,“现今长得这样胖了,爷是不是不喜欢了?”
    听言,瞿元霍却是改揉她的胸脯,“喜欢。”
    “你!”娇杏小脸一红,就要伸手去捂,却被他一手按住,脖颈处传来湿热的感觉。
    娇杏软了身子,好久他才抬起头来,以为他要吻自己,不想又是亲在了脸蛋上。她心里一涩,眼里就有些发酸,自打身份戳破后,他虽是与自己亲热,但都是没再吻自己。
    瞿元霍也未察觉她的异样,两人缠缠腻腻一会儿,便就听见屋外丫头报,“大奶奶来了”。
    自今早知道了这一“喜讯”,江氏就有些坐立不安。
    听丫头打听得,王氏命人送了补品来,自己这个主母还怎能静坐不动?
    一进屋,就见那娇杏面色酡红地朝她迎来,那声儿还是娇里娇气的,“贱妾见过奶奶,奶奶今日怎的得空过来了?”
    江氏瞟见瞿元霍也在,先是按规矩给他行了一礼,才转头来看着她的肚子道:“这样大的一个喜事,怎能不来道声贺?”
    她也做不来那种假惺惺的做派,只含了淡笑,命了两个贴身丫头呈上了礼品,“这些都是安神保胎好东西,你且收下,我的一点心意。”
    娇杏命了玉珠收下,自己也坐上了江氏边上的一张椅子,接过丫头递上的茶壶,为她斟了一杯,笑道:“劳奶奶费心了。”
    “不费心。”江氏不呈她的谢,看了眼上座喝茶不语的瞿元霍,又一扫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似随口道:“我是他的母亲,都是应该的。”
    娇杏心中一刺,握着白瓷杯的手微晃,里面的茶水差点洒了出来,原想拿到嘴边抿一抿,却是顿了一下,如今她正怀着身孕,不宜饮茶。
    江氏只当没看见,接着道:“有四个月了吧?瞧这肚子大的,像是立马就要出来一样。”
    娇杏看了眼瞿元霍,浅淡一笑,“正是呢,可都这样说。”
    两人一劲儿浅笑着又说了几句话,江氏便就起了身,朝着上座的瞿元霍道:“大爷晚上可得空?妾做了您最爱吃的肘子汤,可否赏脸一品?”
    江氏难得有要求,瞿元霍自是尽量满足,“可。”
    虽只简单一字,但江氏还是十分欢喜,得了他的应许,便似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这一走,原先还含着笑的娇杏,霎时沉了脸。
    也不看那瞿元霍,只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拂着杯中的茶叶,望着院子里那颗枯了叶的桃树出神。
    连瞿元霍近了身都未察觉,“怎的了?”捏了捏她的下巴,“小脸这样黑?”
    娇杏一把打掉,眼圈霎时一红,扑在他怀里就是哭,“妾能不能向爷讨个许诺?”
    不妨她会一下哭出来,瞿元霍心中微紧,但还是问道:“何事?”
    娇杏一噎,很有些耍赖的意味,“爷先答应妾!”
    瞿元霍替她擦了泪,微有些不悦,“真是个水做的,整日只知道哭,说清了是何事,爷再看答不答应。”
    娇杏最讨厌他这样了,从来不会讨哄自己,但眼下是自己要求他,只能含了哭音道:“日后孩子出世了,爷让他跟着妾好不好?”
    瞿元霍面色微沉,“按规矩理因由嫡母抚养,只……”
    “只什么?”娇杏含了泪。
    瞿元霍沉思片刻,“日后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收藏一下好吗?
    ☆、江氏心思
    傍晚,瞿元霍跨进主院时,江氏已做了一桌子好菜,坐在一旁等着。
    屋子里不比外头萧瑟,江氏见他来了,立马起身迎了上来。
    一边给他解着外袍,一边说道:“饿了吧?净个手就能吃上了。”
    瞿元霍嗯一声,就着丫头端来的清水,随意洗了把,接过白色干帕擦干了手便就一扔,落进了盆里。
    柳嫩不妨大爷会这般,当下面上溅着了不少水珠,轻呼了一声,便就引来了大爷的注意,她秀气的小脸就是一热,泛起了红云,低着脑袋心房乱撞,闷声退了出去。
    江氏挨着他坐下,满桌子的菜式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瞿元霍自小吃惯了江氏做的饭食,如今进了京,请了厨子,可也是好久没有吃她做的饭了。
    到底不是真的簪缨世族,再是习了规矩礼节,这骨子里的东西却是难改。
    平日里吃饭也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大快朵颐一阵,抬头就对只顾布菜的江氏说道:“你也吃,别只顾着我。”
    江氏闻言嗯了一声,听言吃了一口。
    末了,又朝他淡淡一笑。
    她如今吃的好了,往日消瘦的面颊丰润了不少,加之她皮子本就白,如今虽谈不上美貌,倒也令人瞧了舒坦。
    瞿元霍未懂事前,基本是她一手待着,后大些懂得事理了,也就渐渐离了她的手。
    一直将她当作年长的姐姐来看,即便懂事后,知道是自己家用粮食换来的媳妇,这自小的情份也未变质。
    因此,自己的对她的感情自是没有情爱,顶多就是自小一点零星的情份。
    两人俱都不善言辞,因此整个席间气氛格外低沉。
    见此,瞿元霍方才明白,自己为何那般疼爱那个爱哭爱闹的娇人儿了。
    江氏性子稳妥,不焦不躁,她命了丫头来,为他斟上了酒。
    “难得与大郎用个晚饭,可别推拒。”
    她唤了大郎,自是要与他攀往日的交情,瞿元霍伸手接过,才喝尽一杯,边上丫头又给殷勤地斟了一盏,他皱眉,有些犹豫,心知自己酒量向来很浅,一杯下去勉强过得,两杯就稍有不妥,三杯铁定要醉。
    江氏铁了心要他灌下去,自接过丫头呈上的酒水,意思要与他共饮,脸上带了笑,“说来今日还是我与大郎的特殊日子。”
    “哦?”瞿元霍被她引起了兴趣,“什么特殊日子?”
    江氏面上浮起淡淡的哀色,看了他一眼,“今日是冬月初九。”
    瞿元霍稍一想,便忆起今日是两人的大婚之日,八年前的今日两人成了亲,说来也有这些年了,这般一想,他便微有些不自然。
    也不说话,接过丫头呈上的酒,与她碰了碰杯,一口饮尽。
    江氏擦了嘴角,执起筷子给他夹了一个狮子头,这是她进了京才学的,自先也叫厨房尝了下,说是味道不比外头酒楼里的厨子差。
    瞿元霍捻起来两口就吃尽,看了眼她道:“英娘厨艺见长。”
    江氏又是一笑,转而眼圈就微泛红,“大郎吃得惯就好。”她又命丫头斟满了酒,两手举起,“再饮最后一杯。”
    瞿元霍已经吃下了两杯,这会儿头脑有些发昏,摆了手笑道:“不想英娘还是个海量,我喝不得了。”
    江氏似是早也料到,很有豁出去的意味,“从未与大郎交过心,今日听闻娇杏怀了身孕,我这心里也总算安妥了。只怪我肚子不中用,与你成亲多年,竟是连个子嗣都未能给你诞下,如今总算松了口气。借此良机,我定要向你赔个罪,也要多谢你多年来予我的尊重与体面。”
    瞿元霍微有触动,江氏多年不孕,说不嫌她,那是假话。
    至于未将她休去,原因无非一是不愿破费银钱再娶;二是多少怜她一点,无亲无故。
    这也是宁愿花银子买了娇杏,也不休妻再娶的原因。
    旁边丫头似是被调/教的很好,不待他应下,就已经替他满上了一杯。
    瞿元霍顺着那双细白的手望去,对方是个瓜子脸,大眼睛的丫头,很有几分灵秀的味道。
    是将才伺候他净手的丫头,往日里也是见过几次。
    “请大爷满饮此杯。”话一说完,柳嫩的面上就红了个透,举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带抖。
    瞿元霍伸手接过,手指不经意碰着了那细嫩的小手,心思一动,又抬眼看了下那丫头。
    柳嫩面上更烧了,只暗暗觑了眼江氏,便是低了头,心中却是跟擂鼓一般“咚咚”的响,又喜又怯,忐忑紧张全都有。
    瞿元霍蹙了眉,将那接过的酒杯掷在桌上,抬头看向江氏,江氏面色平常,他心里就一沉。
    江氏见此,便说:“大郎不饮,是不愿呈我的歉?”
    江氏一脸哀愁,瞿元霍微有不忍,暗想她这般软弱之人,定是没那不纯心思,便就遂了她愿。
    这一杯下去,人可就真昏沉了。
    江氏扶了他往榻边去,“大郎先躺下歇会儿,我去拿块帕子替你擦擦手脸。”
    瞿元霍混沌中,仍记着自己说的话,“我得回宝香苑去,答应了娇杏的。”说着就要往外去。
    江氏面上一僵,急忙拉住了他再往榻边去,“没说不准你回去,你且躺下歇歇,散散气味,这一身的酒臭味,是个孕妇闻见了都要不适的。”
    这下说通了,倒在榻上就闭了眼。
    江氏替他脱了鞋,扳正了身子,正立在一边望着他睡熟的脸愣愣出神。
    柳嫩就捧了铜盆进来,里面的清水还在轻微晃荡,一方白色帛帕已经浸透。
    柳嫩红着脸,细声道:“奶奶亲自来,还是?”
    江氏嘴里泛苦,又看了眼不省人事的瞿元霍,说道:“你来吧,我也有些不清醒了。”
    “诶。”柳嫩羞涩地应下,又看着她关切道:“奶奶也快回屋躺着吧,甜蕊在屋外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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