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丞连声啧啧:  “够不地道的啊你妹!”
    党雨斜他一眼:“能把你妹俩字放前边当成主语说吗,别搞得跟骂我的歧义句似的。”
    军丞继续啧啧:“你妹长得好看吗?”
    党雨瞳孔的焦距虚了虚:“还行吧.挺好看的,不然凭什么挖得动别人的墙脚啊。”
    军丞“哦”了一声:  “这样啊。其实吧,要是长得好看的女生不地道,倒也能让人忍受。但像你这样的就不行,太老爷们了!”
    党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飞机落了地你就买机票回吧。你的装备和原计划租你的租金就让它们—起随风而逝好了。”
    军丞连忙叫唤:“别介啊!我开玩笑呢你听不出来啊,幽默细胞数量为负吧?我告诉你其实我刚刚都是口是心非,其实你一点都不老爷们,其实你是纯老娘……”
    党雨狠狠地瞪着他。
    军丞像受了内伤以及惊吓一样,把最后一个“们”字生吞回肚子里。
    军丞真到了党雨家后,发现不只她后妈和后妹怪,连她后妹夫也很怪。他觉得这个家庭的氛围有点诡异,可是具体哪里诡异他一时又说不清。
    党雨的妹妹是个长得很软很清纯的妹子,只是看人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她的男朋友也挺俊,就是跟他比的话,他觉得还是差了好几个档次的。
    后妹妹白美同志刚看到他时,眼一瞪眉一挑,一脸的“咦”的神色。
    不过很快她就收起了“咦”的神色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哟,姐,你新找的男朋友好帅呀!”
    “新”找的男朋友......这女孩强调重音的本领不要太突出。
    对比她笑容里诡异的热情,一旁她的男朋友看着他的眼神就冷淡得多了。不过很奇怪,这男的倒是额外多看了党雨好几眼。
    寒暄了一阵子后,党雨继母准备好了晚饭,大家就座准备开餐。
    在军丞的认知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应该是件很温馨有爱的事情,会叫人很幸福很放松。可是他却感觉到,党雨家的饭桌气氛很诡谲,党雨本人更像是随时在准备参加什么战斗一样,时刻警惕着。他敢确定,党雨的每根神经都在紧绷着。
    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状态呢?
    这顿饭说不上为什么,竟叫他咂摸出一些“尴尬”的味道来。
    军丞一边吃饭一边暗中观察。虽然身边那些损友都说他智商有限,可他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第六感超级强的绝顶聪明人,察言观色什么的,只要他用点心,其实也是可以的啦。
    就餐时间过去五分钟后,饭桌上的气氛陡然一变。这种变化来自于白美妹妹开口说话了。
    “姐,之前你不还是单身的嘛,怎么几天时间就变出来个男朋友啊?你是不是一直都有男朋友却在骗我们呀?可是这有什么好骗的嘛!”
    白美的声音甜美,语调轻软,可是军丞总觉得能从她的话里听出点刀枪棍棒的味道。
    党雨对她呵呵一笑:“我干吗骗你呢?我和军丞我们俩一见钟情,速度当然就快了些。”说完一砖头,看着军丞,问,“是吧?”
    军丞听到“一见钟情”四个字的时候差点咬着舌头,再看她假装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凝望自己问“是吧”,他差点胃痉挛。
    可是没等胃有反应,腿已经先疼得他差点龇牙咧嘴。党雨正在以一种威胁十足的力道在桌子下边掐他。
    他只好掩盖内心和肉体上的双重苦楚,用尽全力笑得山花烂漫,对白美说:“是啊是啊!我和你姐,那就是缘分啊!”
    白美呵呵一笑:“姐夫你真有趣。”
    有趣你妹!老子因为你一句话腿都快被掐肿了!
    军丞低下头,默默吞着心中暗流的疼痛之泪。
    后面的时间里,白美就像开了挂一样,声音越来越甜,问的问题却越来越讨厌。
    “姐,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呀?”
    “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哦对了,你们是打算结婚的吧?”
    “姐,你们在北京还得多久能买起房子呀?”
    ......
    白美这一声一声的姐姐叫得军丞心里直烦。
    真奇怪,她妈妈都不教教她好人家的大姑娘应该食不言寝不语的么!他抬头,看到白美妈妈挂着一脸的笑眯眯,甚至隐隐还有骄傲的神色,好像除了她女儿之外真是没人问得出这么好听的问题。
    军丞在心里感叹。要不是他是党雨花钱租来的,他可真受不了这对奇怪母女,早拍案而起了,还让不让人消停吃饭了!
    再顺便瞄一眼党雨爸爸,他发现他眼里似乎有着无奈。
    而白美身旁的唐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变着。
    有意思,反应最大的人居然是他。
    对于白美的那些问题,党雨都面不改色连消带打地化解掉了。军丞觉得党雨不是脾气太好就是神经够粗壮,他有点佩服她是条真汉子了。
    不过随后白美又问的一个问题,让他彻底坐不住了。
    “姐,军丞哥长得这么帅,不会是你为了排解寂寞找的小白脸吧?”说完她掩着嘴巴嘻嘻地笑,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军丞本来想出声维护尊严的,党雨却先他发了声。
    党雨呵斥她一声:“小美,别胡说八道!”
    这次她居然没有在她那个鬼妹妹面前退让。军丞按捺下火气,静观其变。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啊!姐你什么意思啊!”白美调门高了八度。
    “白美!”一旁一直没有作过声的唐海出了声,“可以了!”
    白美扭头冲他媚眼一飞,笑得甜甜蜜蜜的:“什么叫可以了?我和我姐闹着玩,怎么你心疼啦?”
    唐海看着她,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军丞觉得这局面真是越来越奇葩了,这家人之间似乎很有些情况啊......
    他决定出来和个稀泥打个圆场:“小美妹妹,你姐这么好的女人,我怎么能让她养我呢?我巴不得捧着大把人民币像供着少奶奶似的哄着她呀,前提还得是你姐她愿意给我机会。”说完他朝党雨一挤咕眼。
    白美的甜美笑容僵凝了:“哟,姐夫你可真会说话!”
    党雨满眼赞赏地看着他。
    而他在无人察觉的间隙,以第三者听不到的声音对党雨说了两个字:“加钱!”
    党雨眼中那些赞赏瞬间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我聋我听不见”的神色。
    一顿饭暗潮汹涌地总算吃到了收尾状态。
    白美最先放下碗筷,笑靥如花地对唐海说:“你不是给爸带了东西吗?快去拿呀!”
    唐海放下碗筷起身去了房间,再回来时他手里拿着盒海参。
    白美把海参接过来递给党雨爸爸:“爸,祝您身体健康新年快乐。”
    党雨爸爸把盒子接过去,道谢:”小美有心了。”
    白美甜甜地说:“应该的!爸您把我养这么大.多辛苦啊。您身体又一直不好.我多给您张罗点补品什么的,这是在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呀。”她笑眯眯地瞄了眼党雨,  “姐,你说我说得对吗?”
    党雨脸色渐渐发白。她走得急,又想着白美带唐海回家过年,一时心烦意乱的,居然忘记给白美妈妈买点什么了。
    突然她感觉到一旁军丞在捅咕自己。她扭头,看到他在只有她能看到的角度挤眉弄眼,并用口型说:“加钱!”
    她一时怔忪,刚要愤怒地警告他别闹,他已经一抬屁股起身了。
    他也去了趟房间.再回来时,他手里捧着个锦绣夺目富丽堂皇的细绒盒子。他走到餐桌前,把盒子往白美妈妈面前一递:“阿姨,这是我和党雨的一点心意,不值什么钱,但这里边的东西您要是用着好呢,回头我和党雨就继续给您张罗着。”
    白美妈妈一脸问号地接过盒子,有点小期待地打开盒盖。白美伸过头去看,然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一整盒的顶级冬虫夏草!瞬间秒杀了她和唐海的海参!
    党雨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参观冬虫夏草上时,小声问军丞:“行啊大丞相,居然还有这一手!哪儿弄的?”
    军丞小声回答她:“去机场之前我爸朋友让我去他家里拿给我爸的,我懒得放回家再拐去机场,就直接塞进行李箱里带过来了,没想到跟这儿派上了用场,这是天意要让我大丞相走到哪里都发光发亮啊哎嘿嘿!”
    党雨觉得自己额前垂下了一头黑线。
    “那回头你怎么跟你爸交代?”
    军丞没事儿人似的说:“实话实说呗。但凡我在外头是为了面子而做的牺牲,我爸妈都支持我!今天这场面,他们要是知道我跟人争风头落败一局,那才真要把我往死里打呢,切!”
    党雨觉得他们老军家的人可真奇葩啊。
    欣赏完礼物,白美妈心花怒放地谢过军丞的冬虫夏草后,晚餐正式步入结束的节奏。白美妈站起来要收拾碗筷,党雨立刻拦住她:“妈你别动,军丞跟我说了,吃完饭他来洗碗。”说完转头看着军丞:“是吧?”
    军丞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该带着什么表情了,直勾勾地回视党雨。
    这个祸水!他在家连筷子掉在地上都不用捡的好不好啊!现在她居然要他洗碗?!当他是什么人啊!
    他肯屈服才怪!
    他酝酿着准备说“不”。
    结果党雨冲他做了个口型:“装备!”顿了顿后她又做了个口型,“加钱!”
    军丞一甩头站起来:“阿姨您别动,快和叔叔去屋里看电视去,放着我来收拾!”
    白美妈和党雨爸眉开眼笑地起身去了客厅看电视。
    白美看着他和党雨的表情有点酸溜溜的,瞄了两眼后也一抬屁股起了身打算回房间,结果起来后却发现唐海还坐在那里没有动。
    她不高兴了,嚷嚷:“唐海,走啊。怎么着,还打算给我姐的‘新’男朋友一起洗碗啊?”
    军丞觉得那个‘新’字听起来怪怪的,挺别有一番滋味的。
    唐海起身走了,走之前飞速看了党雨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军丞觉得那股诡异的气氛又开始暗潮汹涌了。
    党雨开始后悔让军丞洗碗了。
    平均十个碗碟他能洗碎八个。
    站在水槽边,听完响看着一地碎碗渣子,党雨觉得脑仁疼。
    “你故意的。”她肯定地说。
    军丞回望她,眼含秋水般清澈又真挚:“相信我,我要是故意的,十个碗都会摔干净的,一个都不会剩!”
    党雨觉得肝颤,她眯眼看他:“赔碗。”
    军丞翻白眼:“你让我洗的!”
    党雨不理他:“赔碗钱从你租金里抵扣了,通知你一声。”
    “我靠!还带这么玩的!信不信我这就进屋去拆穿你告诉他们我才不是你男朋友,我其实是你死要面子花钱雇回来的!”军丞把手里仅剩的两个碗往水池里一蹾说。
    在他的余音袅袅里,想起了咔擦咔擦的两声,水槽里又多了两个碎碗。
    军丞望望水池,两只手有点不知道放在哪里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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