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繁华街市,外面的喧嚣渐行渐远,明万辞撑着头瞥了一眼坐得笔直的舜英,问道:“一直这么端坐着,你不累吗?”
    舜英嗔她一眼,忧心道:“既然是七皇子做东,今日到场之人定然非富即贵,偏生那新阳公主同公子你的关系着实有些尴尬,若是因为行为举止叫人看了笑话,岂不是太不划算。”
    明万辞笑着看她,略略点头道:“有些道理。”
    “那公子你为何还满脸不在乎的模样?”舜英看明万辞懒懒靠着车壁,半个字也不想多说的样子,言语间带上了些急切。
    因着天气不错,马车两边的窗帘已被卷起,四四方方的车窗犹如画框一般圈住一方景色,一眼望去春光正好,绿意怡人。
    明万辞看了半晌,才懒洋洋地开了口:“舜英,若是你未来夫君曾经差点同别人成亲,你对那人会是个什么印象?”
    舜英马上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当即有些不服气道:“公子,我才不会平白无故便看轻别人的。”
    明万辞看着她急切的模样,点头道:“这是自然。”
    话音停顿片刻,她又继续道:“但若是你未婚夫君同你说,此人品行着实不配与你相提并论,且你亲眼看到她巴结权贵,你又待如何?”
    舜英顿时恼道:“若是阮尚安当真如此说,那便当真是没良心,公子品行端正,何时巴结权贵了,简直是胡说八道!”
    明万辞微微探身,伸手拍了拍舜英的手,笑道:“瑄王殿下还不算权贵?原来我们舜英眼光这样高呀?”
    “公子!”舜英此时已是恼得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打趣我!”
    “好舜英,你别生气啊,”明万辞此时终于正了正语气,“别人如何说又如何想,你我左右不了,何苦为了这些无用之事平白委屈了自己。如今即便我变成金子,怕是照样有人能挑出毛病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绷着神经惧这忧那的,你说是不是?”
    “奴婢真是说不过你。”舜英终于投了降,彻彻底底被明万辞说服,整个人瞬间松了口气,连挺直的身板也软了下来。
    此时马车后方传来阵阵马蹄声,闻声便知速度极快,明万辞眉眼略垂,唇边却不自觉泛起丝笑意,心中早已猜到来人是谁。
    肖子铭看到前方那辆素雅矜贵的马车时,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这一路被肖承未催着紧赶慢赶,此时总算是追上了明府的马车,他也终于能歇上一歇了。
    只是肖子铭心下有些疑惑,看他皇叔此番如此着急的模样,难不成那明万辞欠了他钱不成?如若不然,肖承未为何要如此着急呢?
    想到此处,前方马车中人许是也听到了声响,恰好在此时自原地停下。
    二人策马上前,走到距离马车不远时一同下了马,见肖承未大步朝马车走去,肖子铭赶忙也跟上,行到马车近旁时,听到车厢中响起一丝清浅笑声,如黄鹂婉转,甚是悦耳动听。
    “难不成还有人一同前去?”
    当初的一面之缘过后,肖子铭印象中的明万辞便像个假小子一般,虽知道她是个姑娘家,眼前浮现的却也是她墨发高束一身长衫的模样,此时听闻这声笑,他以为是明万辞带了别家千金一同赴宴。
    肖承未闻言,目光始终落在车门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苏晋原本坐在马车外,此时下车对二人施了礼,让出位置去。
    “可要下车休息片刻?”肖承未开口时,语气温柔的让肖子铭仿佛见鬼一般。
    “若是此时休息,误了时辰怎么办?”明万辞略带担忧的声音自车内传出。
    肖承未不冷不热地瞥了肖子铭一眼,眉峰微挑,“老七也在这,即便有些不长眼的,也没理由敢嚼舌根。”
    肖承未方才那一眼已是让肖子铭莫名其妙,如今听了这话,他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细想过后却又是万分的不可思议,顿时瞪圆了眼睛看向肖承未。
    “能沾七皇子的光,自然求之不得。”明万辞这话说的十分愉悦,话落时,纤细的手自里面撩开帘子,手指白皙纤长,比之细瓷更细腻三分。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踏出马车的不是平日里见惯的锦靴,而是一双缀了明珠的绣鞋。
    如水的裙裾被明万辞小心提在手中,她另一只手扶稳马车,走出车厢时唇角带了三分笑意,软软唤了句:“王爷,七皇子。”
    这一句,好似唤在了肖承未心尖上,他怔愣片刻,回神时马上伸手去扶明万辞。
    明万辞放下手中裙摆,歪着头冲肖承未笑笑,娇小的手掌便落在了他的掌心。
    肖承未不由分说,当即将明万辞的手紧紧握住。
    手上传来的力道叫明万辞不由一愣,再踏步时步子便没长记性一般稍稍大了一些,鞋尖一不小心捻住裙角,她此时堪堪回神,心下暗呼一声糟糕,身子已不受控制地一歪。
    一声惊呼还停留在唇畔,她只觉腰间一紧,下一瞬却跌进了肖承未怀中。
    轻笑声自耳边轻轻擦过,眼前的景物旋过之后,她稳稳落地,视线由下至上巡过,发现肖承未揽着她的腰,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日光有些盛,明万辞只觉脸颊有些发热,再没有如问谢辰一般问问肖承未她今日这身衣裙如何的勇气。
    肖承未的手拂过她梳得整齐的发间,将不小心落上的花瓣取下,然后松开了落在她腰间的手。
    明万辞一口气还未舒完,便见肖承未凑近她耳边,语带笑意道:“真美。”
    肖子铭自方才开始,整个人便好似被抽去三魂七魄,直到此时才稍稍回神。
    他朝明万辞看去,只见眼前女子身着一袭海棠红收腰长裙,衣裙腰线衬的纤腰愈发不盈一握,袖口裙摆有金丝勾勒的暗纹,一眼看去华贵非凡。她面上虽只是略施粉黛,但肤白胜雪,乌发如云,眼角眉梢皆秀致绝俗,一颦一笑皆丽色惊人。
    肖子铭自诩阅美无数,今日却不得不自心底发出一声惊叹来,这般颜色,怕是世间难寻其二。
    “你是……明万辞?”肖子铭终于找回声音,只是开口时尾音依旧有些发颤。
    明万辞掩唇轻笑,对肖子铭点头过后,又笑道:“这句问话今日已听过许多遍,不知待会儿还要再听上几遍去。”
    肖子铭被那笑意晃了眼,竟罕见的耳根一红,抿着嘴不知该如何接话。
    肖承未瞥他一眼,道:“你便跟着马车走吧,省得待会说我们误你时辰。”
    “啊?”
    肖子铭诧异片刻,便见肖承未手臂再次揽在明万辞腰间,带着人上了马,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开。
    肖子铭有些不可置信地想,他之前还受了伤,就这么……被抛弃了?
    “七殿下可要上车?”苏晋见肖子铭愣愣地望着远处,不由出声问道。
    肖子铭转头,看了看明府的马车,又看了看苏晋,末了跺跺脚,上马朝二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犹记得,当初新年宴上酒过三巡,他同三皇子在一处,听皇帝询问肖承未娶妻之事,他二人因这话头一时兴起,便在背地里打起了赌,赌肖承未最后到底会娶谁家千金。
    彼时上京城内有两位姑娘颇入皇帝眼,成为了瑄王妃的热门人选,一位便是此番随行的冯知书,另一位是明尚书的长女明梓秀。因着新阳公主与皇后的关系,他几乎想都没想便押了冯知书,满心以为三皇子会顺势押明梓秀,却没想到他押的却是这二人肖承未谁都不会娶。因着赌注下的不小,待到后来二人颇有些较真的意思。
    此番冯知书能随行,固然有新阳公主的原因在,但他私心里何尝不希望冯知书能入肖承未的眼,若是待到回上京后二人当真能修成正果,他便能功成身退了。
    只是再见此时这光景,肖子铭有些愤愤地想:我的私房钱马上就要因为那个明万辞输光了,还上你个头的车啊?
    两边景色快速后退,明万辞靠在肖承未怀中,耳边有风声呼呼而过,如此快意的情境,叫她的心情也更加畅快起来。
    “我听卫希说,你之前去寻过我?”
    肖承未低沉好听的嗓音自耳边响起,洒在耳后的温热气息让明万辞不习惯地躲了躲。
    “因为顺路,便打算同王爷一同出行,也好省下辆马车。”明万辞尽力维持着平静的嗓音,尾音却到底颤了颤。
    “哦?”肖承未轻笑一声,并不打算拆穿她,只是紧了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笑问:“今日为何突然穿裙子了?”
    明万辞却答非所问道:“穿裙子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肖承未吻了吻她的发顶,又道:“只要是你,怎样都是好的。”
    明万辞心下一软,笑意已在心底漫开,面上却故作狐疑道:“王爷这些话,也不知对几人讲过,不然为何句句如此顺耳?”
    “因着万事皆是头一遭,为了留住你,我自然要用心一些。”肖承未笑着答完,又问她:“姑娘可满意?”
    明万辞抬手掖了掖耳边被风吹起的碎发,眸中笑意流转,却故作矜持道:“凑合吧。”
    未待肖承未再开口,便听有急促的马蹄声自后方越来越近,肖子铭唯恐二人没发现他,竟扯着嗓子喊道:“皇叔,等等我!”
    明万辞以为肖子铭有什么急事,想回身看上一看,却不料肖承未嘀咕了一句:“这个没眼色的。”
    因着风声有些大,明万辞没太听清他方才的话,刚想问一句,肖承未却已夹紧马腹,马儿顿时扬蹄快跑起来,将肖子铭远远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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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马儿跑得快,电灯泡就永远追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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